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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转帖】极力推荐 离落 (网王同人)by haru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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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04-12-19 19:57:40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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除了EDEN(因为工程浩大,完成前不开放授权),同意crystal357转载haru的文章至流星街动漫论坛的耽美版。
请注明作者和出处。

以上
转自 雨林http://fujiryoma.51.net/bbs/?s=


写在转载前的推荐
    haru大的离落,我个人认为是网王的诸多同人文中最有味道最耐人寻味的。文中几乎每一个角色,无论是主角还是配角,都有着其独特的性格,既与原作相符又比原作更为出彩。让人心生这才是龙马,不二就是这样子的诸等感觉。
    离落离落,究其名字,就含着淡淡的悲伤,用haru大自己对题目的解释来说:离是离别,离情,离伤,离世;落是零落,陨落,坠落,堕落。这样一篇蕴含着淡淡哀伤与浅浅温情的文,确实值得人再三品味。
    以上,不再赘言,敬请欣赏。

(一)

初见越前,是在春天,一个暖风中包含着馥郁甜香的日子。
缤纷乱红中,缓缓走近的黑发少年有双金色的眼睛,带着那个年龄的叛逆和他特有的孤傲。
那就是,宿命的相识。


“这是骑士团的新成员。”

团长手冢一贯简单的语言激起了不小的骚动。
这么小的男孩?好像顶多十一二岁吧。
那么纤细的手腕经得起剑的重量吗?
他连候补资格都没有取得,怎么可以直接进入皇室最信任的组织?
要不是这句话是不苟言笑的手冢说的,大家一定会笑得直不起腰来。

“团长,我不能承认这种小鬼!让我和他比试一下!”候补骑士中公认实力最强的荒井拔出雪亮的长剑指向越前的鼻尖。
后者只是打了个哈欠,没有多余的反应。
荒井被激怒了;即使骑士团的正式成员也不会这样彻底地无视他!他一定要这个才及他胸口的小鬼为他的无礼付出惨痛的代价。
没有丝毫手软,荒井手中的铁剑直刺越前的喉咙。
眼看小家伙就要人头落地。
越前神情自若,纹丝未动。

咣啷。
落地的是荒井的剑。
出手的是手冢。
谁也没看到他的剑何时出鞘,只看到荒井虎口被震裂,血染红了自己的剑锋。
“我不记得说过你可以擅自拔剑。”手冢冷冷地说,“从王宫到断崖,跑五十个来回再回来。”
在骑士团里,手冢的命令没人敢于置疑。
灰头土脸的荒井匆匆离开;其他人吞下了满肚子的疑惑。
这个男孩真有那么大的本事?
为什么团长要亲自出手维护他?

手冢的目光转向部下。
“桃城,你出来。”
竟然没有立刻明白这句话的意思;直到手冢又说了一遍。
“你来和越前比试一下。”

从近处看,越前的脸更加精致白皙,决不是从下层阶级打拼出来的小孩会有的外表;但是,那双眼睛显然是习惯了冷的剑和红的血的,战士的眼睛。
他这样的年纪,有多少时间去习惯生生死死的拼杀?

“刚才团长没有吩咐过要手下留情,”桃城笑笑,把剑鞘丢在一边,“说明他相当看好你。不要隐瞒了,让我看看你的真正实力如何?”
越前微扬嘴角:“你还差得太远。”
好狂妄的小家伙!
桃城在心里暗暗叫好;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,只有兴奋没有愤怒。他的身体已经在渴望两剑相接的铿锵。
所以先出招的人的是桃城。
越前缓缓拔剑。

出鞘的瞬间,桃城已逼近;越前轻轻闪身避过了他的攻击范围,连衣襟都没有丝毫损伤。
错身的瞬间,桃城甚至感到了越前的平稳呼吸;看清了金色星眸中自己的影。
落地的瞬间,越前剑已入鞘;桃城脚下的石板上落下星星点点的红。

什么时候伤到手臂的?连桃城自己都不知道;感到疼痛的时候,尘埃已定。
四下一片静寂。
最先开口的还是手冢:“全部去练剑;越前,跟我过来。”
“前辈,以后多多关照。” 越前对桃城淡淡一笑,转身离去,只留下一种淡淡的,决不类于血腥的味道。
乳香。
桃城看着他的背影,嘴角浮起一丝微笑。

训练场上只剩下骑士团的正式成员。
“阿桃,你……没事吧?”河村拿剑的时候,光气势就可以吓退千军万马;不拿剑的时候见了血都眼晕。
“我来帮你包扎一下吧。”副团长大石帮他检查伤口,发现只是道浅浅的血痕;显然刚才越前只是点到为止,很好地控制了力道。
“笨蛋,丢尽了骑士团的脸。”和桃城一向不和的海棠冷冷嘲讽。
“可惜现在还没有办法得到他的全部数据。”乾兼任教练,对资料更有兴趣。
“诶~~~~那小不点到底是什么来头呢?好像蛮厉害的嘛。”菊丸问出了所有人的疑惑。
可惜没有解答。

由始至终,一直带着玩味微笑旁观的,是人称“天才”,在国内实力仅次于团长手冢的不二。
“呵呵……手冢,你和那个孩子,拼命地想隐瞒什么呢?”
不二永远笑眯眯的眼睛不知何时睁开,露出了高深莫测的海蓝色眸。
“这样反而让我更有兴趣了哦。”


(二)


最初的那一个,像微风轻轻拂过原本静谧的池水;缭乱的波澜就这样被触发。
嘴唇上,若有若无的触感。
那是有意还是无心残留?


“越前。”
直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,越前才睁开朦朦胧胧的眼睛。
“桃……不二前辈?”
微微欠身,发现面前站的是笑盈盈的不二,越前似乎有点意外;左手不自觉地攀上嘴唇,好像偷吃了的猫想抹掉嘴角的油星。
一切都收在不二眼中。
“在花园睡懒觉可不好;很危险哦。”
“反正没有任务。”越前打了个哈欠,“王宫里有什么可危……”

话说到一半,越前突然意识到刚才在梦中感到有人碰触自己的额头,脸颊还有——嘴唇。
难道那不是梦境?
身后传来让人汗毛直竖的寒气;越前回神的时候,身体已经被限制在不二的双臂间;不断逼近的水蓝色眼睛让不二的微笑变得近乎邪恶。
“各种意义上的……危险哦。”

不二抓住越前用来推拒的左手,从近乎贴合的距离看着他因怒气而涨红的脸颊。
咬牙切齿的样子也很可爱呢,越前。
可惜,现在的你,无论是剑术还是体力,都没有办法胜过我。

恢复了平时的笑脸,不二松开被自己钳制的小不点。
“开玩笑的。我们都在辛苦戒备,你却在摸鱼,总觉得有点不甘心呢。”
看着他的脸孔,越前的手又滑上嘴唇;梦境中那种感觉越来越真实。
“不二前辈,”越前正色,“刚才你来的时候,有看到什么人经过吗?”
“我只注意你的存在。”不二笑得很暧昧。

难道是不二前辈?
怎么可能;刚才他只是不满我偷懒而恶作剧,那种事情不会是他做的;那种事情……
或者,那只是过于真实的梦境?
可是,嘴唇上残余了真实的,一抹幽香。

“越前,你昨天和桃城比剑的时候,用的是右手吧。”
“那有什么可奇怪的。”
“对于其他人当然没有什么可奇怪的;但是,你是左撇子吧?”
不二看到越前的肩膀微微抖动了一下。
“无论你隐藏得有多好,在危急的时候还是会暴露出来的。”
原来他刚才戏弄我,只是为了确定这一点吗?
“听说王子殿下也是左撇子;要不是传说在上次的暗杀事件之后他就被陛下秘密送出王都,我会以为你就是那个人呢。”
越前的脸色没有丝毫改变。
不二轻轻叹气:“有点失望;我真的很想见见那位不满十岁就手刃西领叛军大将的王子殿下。”

“只要你等到现在王座上的那个老头倒下不就可以了?”越前一笑,“还是说,你认为自己很快就会被后辈超越,失去皇家骑士资格了,不二·前辈?”
果然是够狂妄呢,真可爱。
不二微笑:“我期待着和你交手的那一天。”
“何必期待;现在拔剑不就可以了?”
不二睁开双眼,正对上那双金色的眸。
那双眼睛太狂傲又太清澈;只因为眼睛的主人还是只见过胜负没见过生死的少年?
所以太过纯洁。
纯洁得让人想要玷污。

“我可不想被手冢罚跑步呢。”不二笑笑,“有任务在身,今天只能让你失望了。”
现在的你,还太稚嫩;等你经历一些苦痛历练,等你的双手被鲜血染红的时候,我们再来一场以生命为赌注的较量吧。
到那时候可要让我体验一下,那种很久不曾经历的颤栗,越前。
我等着你。
“越前,身为骑士,在睡觉的时候也要有足够的戒备;否则——”不二笑着点点自己的唇,“连初吻都被别人抢走就不好了哦。”

果然是他!
想发作又没有办法发作;转眼不二轻灵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樱林;粉红的雨模糊了远去的白色披风和一头飘逸的棕发。
只留下淡淡的香味,在唇。

“越前,久等啦!”桃城叼着没来得及吞下的馅饼,捧着用披风包住的一大包点心跑过来。
“桃前辈,你又偷偷溜进厨房?这不是骑士该有的行为。”
“喂,已经开始吃的人没资格这么说吧?是谁一直在睡觉来着!”
桃城的披风正好当餐布;摸鱼二人组开始在御花园午餐。
交手以后的两个臭味相投的少年感情没来由地突飞猛进。

“我们这么做会不会遭天谴?”桃城把最后一块蓝莓蛋糕塞进嘴里,“上个月想暗杀陛下的刺客还没抓到呢。”
“反正那老头也没死。”越前提前抢下桃城手里的烤鱼。
“但是手冢受了伤;可见刺客的功夫绝对不差。更糟糕的是,凶器淬过毒,团长的伤到现在还没有完全康复。甚至有谣言说——他的手臂会废掉,骑士团很快会换新的统领。”
“奇怪;”越前有点纳闷,“团长出剑依然凌厉啊。”
“所以说是谣言;实情恐怕只有给他治疗的大石知道。”
“管他呢。”越前就势往草地上一躺,舒展四肢准备继续被打断的睡眠,“反正有我在。”

绝对的自信,绝对的骄傲;这小家伙还是那幅拽样子。
在对胜利强烈渴求的同时保持了让人意外的冷静和纯真。
桃城笑笑。
让人没法讨厌呢。

“马上有你再显身手的机会了,越前;骑士团接到北领新领主的邀请,要我们中的四个人去参加他们一年一度的剑术比赛。”
“哦。”越前的眼睛并没有睁开。
“这次名义比剑,实际上是互探虚实。团长会用比试的方法决定出由谁去吧。”
“嗯。”越前坐起身,“听起来很有趣;我要去。只要把对手都打败就可以了吧?”
桃城笑笑:“我对这次带薪旅行也势在必得呢。”
“桃前辈已经输一次了吧?”
“可恶!”桃城咬咬牙,“小鬼,你要面临的敌人可不是温柔善良,爱护后辈的我;恐怕是一个讨厌的家伙——被人称作‘毒蛇’的男人。他最喜欢折磨人,直到对方精疲力竭地倒在地上。”
“毒蛇吗?”越前不以为意地一笑。
“要赢我,他还差得远。”

会把毒牙暴露出来的对手根本不足为惧。
最可怕的野兽,没有爪牙。
只有不变的温柔。


(三)


因为拼命想要忘却,所以一生牢记。
因为挣扎着想要自由,所以永远被束缚。
因为是真的想要爱,所以中了那种叫做寂寞的毒药,受了名为憎恨的伤。


“……如果你能见到哥哥的话,请把这个交给他,告诉他……不要为我报仇。”
颤抖的手交付的东西,沾满了温热的血液。
“为什么相信我?我不必完成敌人的心愿吧。”
那个濒死的人竟然微笑:“因为……虽然我是那么地恨你……你还是拼命想要救我的,不是吗?”
没有办法反驳。
“……越前,直到现在,我还是那么地……讨厌你……”
直到闭上眼睛的时候还在说着讨厌的人,却紧紧着他的手。
泪和血一起流下来,落在雪白的衣襟上。
那种颜色,一生也没有办法褪去。


“在这种时候走神,你不要命了吗!”
要不是桃城的提醒,越前几乎忘了自己的剑已经出鞘。
而面前的对手,剑刃上已有殷红。
处于劣势的,是他越前。

又想起那时的事了吗?越前晃晃脑袋,真是想忘也忘不掉呢。
面前是名为“毒蛇”的男人海堂,脑海里却浮现出另一张脸——
那个同样喜欢用凶恶的眼神瞪人的家伙。
本质单纯的人反而喜欢用恶人的外表包裹自己。
骗了别人,更骗了自己。

“如果再这样下去,你可就输了哦!”桃城半开玩笑地喊。
越前一笑,抹去脸上的血迹和汗珠。
“还差得远。”
绝对不会输;因为我有不可以输的理由。

“哇哇哇,真是白热化,”菊丸搂住桃城的肩膀,“每年一次·公费北领温泉之旅争夺赛!可惜资历浅的你们只有一个人能去,可怜可怜。遇到海堂,小不点这次可有好看的了。”
“菊丸前辈,我可是看好越前的。”
乾淡淡地说:“很难说哦。毕竟上次你没有使出全力。但是海堂不同。去不去北领并不重要,他只在乎战斗的胜负。”
“即使如此,”桃城认真地说,“我还是认为越前会赢。因为他是个极讨厌输的家伙呢。”

对吧,越前。
你的眼睛就是这样告诉我的;处于劣势的你,唇上却有微笑,好像玩得正兴奋的猫。
海堂的确很难缠。他的招数并不狠辣,却步步以攻为守,剑像蛇一样攻击在出其不意的地方;光是防守都会让对手筋疲力尽心力衰竭。
他等待的,就是对手自己倒在地上的那一刻。
不过,即使在这种情况下,你也会证明你的实力给我们看吧,越前!

“海堂前辈,”缠斗中越前突然开口,“你不觉得很热吗?是不是脱了外衣比较好啊?”
因为没办法打赢,所以想用这种方法打乱他的步调吗?
海堂轻蔑地哼了一声。
这种贱招是没有用的!
“亏我好心提醒你。”越前笑着叹气。

“喂喂,你觉不觉得奇怪,小不点明知道接近海堂会被伤到,却自己冲到海堂的面前。”
“莫非……他认为近身战可以取胜?”
“那是因为,他已经赢了海堂。”
不二的声音插进来,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。
“不二,什么时候来的?不,更重要的是——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?在我看来小不点明明比较弱势啊。”
“不二说得对,”乾似乎发现了什么,“海堂胜在他的剑难以防守;但那是在对手闪避的时候;一旦换而采取积极攻势,他势必分心。”
“但是,这样的话,被他击中的可能性不就增大许多?”
“所以说,”不二微微一笑,“在接近他的那个瞬间,保护要害的前提下攻击他的要害,就可以了。”

已到唇边的“那怎么可能”,被菊丸生硬地吞下;因为手冢突然出现在赛场中央。
“两个人都住手!”
纵算有千万般的不乐意,越前和海堂还是乖乖地停下。
凌厉的目光从每一个人身上扫过:“谁说要用这种方法解决的?”
在场的每个人都有份儿,所以全部沉默。

“下回已经胜了的时候,”手冢看着满身伤口的越前,“就不要再打下去。”
海堂闻言,脸色变得铁青。手冢没有等他反驳:“脱下外衣看看。”
虽然不明就里,海堂还是照办。
除了不二,所有观战的人都大吃一惊:海棠全身的九个要害处,全部都有细小的血痕;如果有一处被重创,他现在已经命丧黄泉。
原来越前早有机会制胜;只因为切磋不是生死相见,所以处处手下留情。
海堂僵在原地;他跟本不知道何时被攻击过,而且是九处要害。
“他果然是个好对手。”不二微笑,“稍微的大意轻敌都会被反咬一口呢。”

“你们两个,一会儿都去跑20个来回!”手冢冷着脸,“我已经决定了人选。不二,你和菊丸带着越前和海堂去北领参加剑术比赛。”
什么?海堂和桃城都愣住了。这是什么组合啊?手冢的脑子是不是坏掉了?
“现在去跑步吧!”
海堂还没能清醒过来,摇摇晃晃地出去了。

“等一下。”手冢抬起越前的手臂,看到上面道道深刻的血痕,眉头皱在一起,“为什么这么不小心?”
“是海堂前辈的实力不容小觑呢。我可是很认真地在比试啊。”越前不以为意地笑笑。
“让你参加比赛,不是让你去冒险;记清楚。”
“是——”
“如果,”手冢缓缓地说,“你受到什么伤害的话,我会杀了那个下手的人。”

“帮他处理一下伤口。”手冢吩咐过身后的大石,转向桃城,“跟我过来,有件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做。”
重要的事情?
这就是不让我参加比赛的理由?可是……为什么是我?论实力论资历,“重要的事情”都和我无缘吧。
“算了,”桃城把头发向后拢去,“反正马上就会知道。”

“痛痛痛痛痛痛痛~~~~~”
大石的房间里不断传来越前的惨叫。
“越前,忍一下;消完毒就好了。”大石温柔地安慰他,“马上。”
恐怕在那之前我已经痛死啦!
“谁叫你在比试的时候那么忘我呢。”不二笑盈盈地走了进来,“大石,换我来吧。”
“那怎么好意思,这是我分内的事情。”
“你还有话要和菊丸交待吧?你再不去他就醉得听不进去了哦。”
“菊丸又喝酒了?”大石一下子站起来,不小心扯动手下的伤口;越前顿时痛得发不出声音,也错过了反对的机会。
“那越前交给你了!”

转眼之间,宽敞的房间里只剩下满脸泪水的越前和满脸笑容的不二。
打破静寂的,是门被人从外面关紧的声音。
(四)


真正懂得珍惜的人,都是因为曾经失去吧。
那是怎样心碎和惨痛的经历,以至于,再也不敢轻易地说出“珍惜”。
如果可能,多么希望自己可以不用在意那个人是不是,真的幸福。


“桃城,这次北领之行,你和越前他们一起去。”
没能立刻明白这话的含义;指定的四人中,明明没有他不是吗?
手冢知道他在想什么:“不让你参加比赛,是因为你有更重要的任务。”
比剑术比赛更重要的任务?
“离开王都之后,你能保证无论发生什么事,都不要让越前离开你的视线吗?”
桃城看着手冢的眼睛。
那是将比自己生命更重要的东西交付给别人的时候才会有的眼神。
所谓“不离视线”的含义……
“明白。”桃城笑着拍了拍胸脯,“交给我吧,保证不会让越前伤到一根头发。”
“记住你所说的话。”
手冢略略颔首,转身离去。


“你回来了?”乾像鬼魅一样出现。
海堂生硬地吞下过度的惊吓:“什么事,前辈?”
“有点事;你马上就要和越前去北领了吧?”
提到这个名字,海堂的脸色变得更难看。
“你要留心关照一下越前。”
“为什么?”海堂没好气地说,“我不是保姆。”
“话不能这么说;”乾拍拍海堂的肩膀,“仅从实力来讲,他可能不用你的照顾,毕竟我也不是他的对手。你吃惊什么,我和他交过手。不过,如果所有的敌人都光明正大,世界就不是这样了。越前的阅历还不够,但不能以他的生命安全为代价换取经验。所以——身为前辈的你,有责任保证他平安无事地回来。”
海堂的脸上全是不满。
“如果,越前有什么意外的话……”乾微笑,“我会给你准备非常好喝的东西。”
吞下口水湿润干涩的喉咙,海堂结结巴巴地说:“知、知道了,前、辈。”


“我已经没事了,这点小伤舔舔就会好。现在要去跑步,不二前辈,再见。”
越前用最快的速度移向门口。
不二用手指一勾,越前的衣领便在掌握;再一用力,小小的身体就向后倒在他的怀中。
“都说过我没事了吧?!”
“呵呵……原来你想让我帮你舔伤是吗?”不二愉快地看着越前进行无意义的挣扎,“你直接说不就行了。”
“喂,你是不是……痛!不要咬我的脖子!”
原来他还管这个叫做“咬”的?真是可爱的小孩啊。
不二的手摸进越前贴身的衬衣;在光滑如缎的皮肤上,指尖触到一个坚硬的物体。
“不要动那个!”越前想要抢回的时候,不二已经把它握在手中。
一个手工的哨子,显然是小孩子的玩具;磨得光滑的表面上隐隐可见一个名字,也许属于它的主人。
“这是从什么地方得到的呢?那上面的字好象不是你的名字。”不二的眼睛睁开了;嘴角的笑意丝毫也提不高冰冷目光的温度;
“一个人交给我的。”越前淡淡地说。
“哦。”这一个字,说得意味深长。
“不二前辈,你认识这个东西吗?”
“不认识。只是觉得,它做得太粗糙,不像是你这样身份的人会有的东西。”
“如果不认识的话,请把它还给我。我还要靠它找一个人。”
越前伸手想要取回不二手里的东西,却被握紧手腕;压迫得伤口发出悲鸣。
没来得及吐出抱怨,越前已经被压倒在大石的床上。
居高临下的是不二冷笑的脸;也许是阴影的关系,平时俊美温文的脸竟然变得可怕。
“越前,你到底是谁?”

傲然回视的金色眼睛里没有慌乱;越前的嘴角扬起一贯的微笑。
“已经说出我的名字,还不知道我是谁吗?”
不二的笑渐渐消去了寒意;修长的手指轻轻滑过越前的脸,感受那里皮肤的温度。
“我了解手冢的为人;他选人绝不掺杂个人感情。背景经历是空白,这样的人,根本不可能进骑士团。你似乎是特别的。”
“我有这个实力。”
“仅仅有实力是没有用的。”不二笑笑,“手冢可是个死板的人呢。除非陛下命令,否则他不会改变原则——也就是说,站在你背后的,是帝国的皇帝陛下。”

“陛下从不让自己的继承人公众面前露脸,认识王子殿下的,只有包括手冢在内的少数亲信。这样看来,能让陛下托付给手冢带进骑士团的人,只有一个人。”
“无聊。”越前皱眉,“还以为在这里可以摆脱那老头的阴影呢。”
不二松开压住越前的手。
“你果然是王子殿下;说什么被送到王都外,原来是掩人耳目。”
越前起身整理自己凌乱的衣服:“那老头说的话你也信?我还没听过他的实话。”
不二已经恢复了无害的微笑。
“关于你替父亲杀了叛乱贵族余孽的事情,也是他的谎言吗?”
越前看着他;在没有睁开眼睛的时候,不二的心思更加难懂。
“我已经忘了。”

“还我。”越前指不二手中那个做工粗糙的哨子。
“不行。”不二笑得很开心。
越前不再说话,趁不二不备猛地伸手去夺。
不二的身体仿佛消失了般,转眼已经在越前背后。
下一秒钟,越前已经被制住左臂,面向下压在床上。
这个姿势,更难反抗。
“你知道了我的身份以后就想做这种事,不二前辈?”
如果你知道我真正想做的事情,还能保持现在的冷静吗?或者,只要就这样折断这只手,你就会让我看到不同的表情了吧?
“我知道你不希望自己的身份暴露;我答应你保守秘密,所以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——如果想要这个哨子的话,就是试着赢过我的剑吧。”

“就算是没有它,我也一定要赢你!”

依旧是如此地自信吗?
不过,受到过度保护的小孩惯有的脆弱自信,很容易折断的。
当你失去原来拥有的一切,你还会笑给我看吗?
“一言为定。”不二笑着回答。
很快的,很快我就会看到了。
另一种你的表情。

“我们马上就要一起旅行了,请多多关照,越前。”
在各种意义上。


(五)


御花园的梨树下,凉亭中,石桌上,两杯香茶,一盘对峙的棋局。
“手冢,你的精神太不集中了;难道你认为,这样就可以赢我吗?”
“不是的,陛下。”
“我知道你在想什么。你到现在还是想不透,为什么我会让越前去北领那个未知深浅的地方;更不明白为什么不让你跟在他的身边。”
手冢的沉默表示他并不否认。
“哈哈哈,我的那个小孩太任性,不让他狠狠地栽几个跟头是不行的。知道吗,手冢,年轻人有责任吃苦,我们过来人要放手让他们摔得头破血流。”
一定要……头破血流吗?
没有反驳;手冢的棋逼近了黑棋国王。
“你在不满。”用黑棋指着手冢,嘴角扬起冷笑,“因为只有你知道我和越前的约定——如果他能胜过我的剑,就可以不用继承王位。他以为只要拼命提高剑术,就可以获得自由。呵呵呵……太天真了!”
啪的一声;白棋皇后被不知何时靠近的黑马吃掉。
“哈哈哈哈,还差得很远;哈哈哈哈哈哈——”
洪亮的笑声跟随主人远去;凉亭里只剩下手冢盯着刚才在转眼之间翻天覆地的棋盘,不知不觉握紧了快意的黑马。

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,越前。
想要变强是因为没有办法忘却那个时候——

“手冢,手冢!把他带出去!这里马上就要烧起来了!”
不忍心对你说,却不能不说:那个在你怀中已然冰冷的,只是一具尸体。
“老头的赌约我不要了,只要可以救这个人!他不能死,他还不没有见到哥哥……手冢我求求你……”
一向倔强的你,竟然流着眼泪向别人低头!

那个时候的我,只能强行把你带走。
即使被你恨一辈子。
因为,只有你,越前,才有资格坐在那个镶满宝石的黄金宝座上。
只有你一个人。
所以你绝对不能受到任何伤害,绝对不能。

空无一人的凉亭,留下的是已经破碎的棋子和依然温热的茶杯。


远道而来的风中,听到了你的笑,嗅到了你的香。
闭上眼睛,潮水般流逝而去的时间仿佛中了魔法,突然凝固在那个颤抖着的——
如此靠近你的一刹那。


“嗯,桃前辈,不二前辈是不是以前就那么奇怪啊。”
“不二前辈?要说奇怪的话……的确有那么一点。不过,实际上他是个好人。只要不和他敌对,就不会有问题啦。”
“我,嗯嗯,好像没有得罪他。为什么他总是缠着我?”
“我想,是因为你和他弟弟年龄相仿的关系吧。据说不二前辈是个好哥哥呢。”
“不二前辈有弟弟?”越前扬了扬眉毛。
“听说有一个,我没见过。不过好像很小的时候就失散了;现在‘弟弟’对于不二前辈来说可是禁句呢。”
“唔……他们兄弟长得像不像啊?”
“越前,我说,你在吃东西的时候怎么还有那么多问题啊!”
“嗯,好吧,最后一个问题——桃前辈,为什么我们要骑同一匹马呢?”
很挤耶。
“你这小子……”桃城额上青筋暴露,“要是你够得到脚蹬的话就自己去骑啊!!”

“喂,笨蛋,”面色阴郁的海堂策马靠近,“抓好你手里的缰绳;你跌死没人管,不要伤到别人!明明没资格参赛还要跟来……”
万一那小子受伤,惨的人可是我!
“你这毒蛇……敢再说一遍看看!”
顿时,越前的头顶上电闪雷鸣。
“嗨嗨,小不点,小心被无辜波及哦,快来和我一起骑吧!我来表演菊丸流的马上特技给你看!”
正在比赛眼力的两个人闻言转过头,异口同声:
“绝·对·不·行!”
“呵呵……你们很有默契,感情不错嘛。”不二笑着跟在后面。
“前辈,你搞错了!”
可惜,又是同声。

“啊,真难走~~”菊丸撇撇嘴,“要不是因为有温泉,我才不会去那鬼地方;他们的领主讨厌得要命,骑士全部是一堆臭屁的草包。”
“但是,” 不二沉吟,“乾告诉我,贵族新势力已经推翻了过去的领主,现在的北领骑士团全部是新领主的死忠部下,实力也不能同日而语。”
“不过,”桃城笑笑,“我们的目的不就是一试深浅吗?”
话音未落,滚滚的烟尘中,马蹄声由远而近。

黑色!
出现在眼中的全是黑色;黑色的马黑衣的人,以及马蹄下扬起的黑色烟尘。
仿佛越前一行人根本不存在般,黑色的马队从坡地的另一侧直冲下来。
“浑蛋,要撞到人——”
没等海堂说完,逼近的几骑竟然借着下坡的冲力,策马从他们的头上越过,准确地落在空地上,没有伤到任何人分毫。
“好厉害的骑术。”不二轻声赞叹。

突然,什么东西从越前手中飞出,正对准最后面那个黑骑士的后脑。
黑披风“哗”地展开,一只矫健的手臂伸向腰间黑色的剑把。
拔剑,收剑。
转眼间“凶器”已经被劈成两半。

落地后才发现不过是枚熟透的浆果。
感到脸上粘腻的时候,黑衣骑士惊觉另有一颗不知何时击中了自己的额头。
原来丢出的浆果不只一个;最初那个,只是障眼。
披风下露出狭长的冷色眼睛,定定地看向坐在桃城前面,把玩浆果的少年。
小孩。
被身后的人用外衣挡住大半个脸,只能看见嘴角不露痕迹的嘲笑。
微微的意外。
“深司,”最前面的黑衣人声音低沉沙哑却很有魄力,“走了。”
骑士闻言默默调转马头,紧跟其后。

“看来这场剑术比赛会变得很有趣。”
“但是,有消息说皇家骑士里实力最强的手冢,这次并没有前来。我想您一定很失望。”
“没有关系。”
似乎有更好的礼物被送来了。
为首的黑衣人嘴角浮起一抹笑意。

“后会有期,越前。”



番外篇 西领·手冢篇


三年前。西领·皇家骑士团营地。

讨伐叛军的战斗已经进逼到领主城外。
最后一战来临前,骑士们得到一个用来养精蓄锐的下午。
异样的平静在浸透了哀怨的土地上蔓延着,连日肃杀的风声似乎都沉淀了血腥的气味。
让人很想闭上眼睛,忘记一切。


“手冢,手冢!”
即使休息也在戒备的人,早就感到身后有人移动;听到熟悉的声音,反而大吃一惊。
“王……越前!”
灌木丛中露出一双亮晶晶的金色眼睛。
“嗨。”被尘土弄污的笑脸和平时一样自负。
现在是打招呼的时候吗?!
一向冷静的心被这不合时宜的再会搅得一团乱。
“你怎么会在这里?要是被陛下知道的话就糟——”
“就是老头让我来的。”

这种答案是万万没有想到的。
就算知道陛下的严厉和不近人情,也不相信他会把如此年幼的独子送到白骨累累的战场。
越前……还不及他的胸口啊!
那么小的手,连剑都握不住,怎么保护自己?!

“老头对我说,策划西领叛乱的,实际上是以前曾经被判流放的贵族;他们持有皇家赐的印信。只要我能偷到那个,他就不再管我的事。”
越前的态度还是那样淡淡的,带着小孩子的任性和成人的冷静。
但他终究还是个孩子。
“太危险了,越前。机会以后多的是,这次还是放弃吧。”
越前只是笑了笑,作为回答。
是啊,比任何人都清楚,叫他放弃,比攻城掠地更难。

“这个给你。”越前从贴身的口袋中取出一张泛黄的纸。
“领主城的机关图;叛军那边有个很阴险的家伙,所以攻城的时候你要小心。”
纸上浸透了越前汗水的味道;厚实的质地,有些褪色的墨迹,这是真品。
他是怎么弄到的?
和他身上那些新添的细碎伤口有没有关系?
不,更重要的是——

“为什么你不留着它?”你也需要吧,为了拿到印信。
越前指指自己的头:“全在这里了。”
“至少,也应该先交给陛下。”
“那老头要是那么容易死掉,我就不用这么费心了。唔……我得赶紧回去了;好不容易才混进去,关键时刻被怀疑就糟了。”
难道他冒险来到这里,只是为了送这张纸——
给我的吗?

“越前。”
“嗯?”
“要小心。”
“放心啦!我有周密的计划,印信的位置也找到了;你们攻城的时候,就是我动手的最佳时机。”越前眨了眨眼睛,笑着说,“手冢,不要担心过度;你自己才应该小心。记住,你要是牺牲了,我可不会哭。”
其实,从来没有这样奢望过呢,王子殿下。

“但是,我一定会杀了那个家伙。”
越前像猫一样钻进了灌木丛,很快消失在茂密的枝叶间。
留下让人回味的一句话和若有若无的,刺痛人心的甜香。

“手冢,你在发什么呆?”
笑盈盈的不二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身后。
很多人都说没有表情的人很难懂;但是,不变的微笑包裹下的心思,更难揣测不是吗?
“没什么。”
“团长让我们过去,明天攻城的命令已经下来了。”


翌日·攻城当天

“手冢,你的心很乱。不管你在担心什么,现在是生死相交,一旦分心,没命的就是你。”大和团长笑着说:“不要忘了,你将来一定会成为这个骑士团的核心,别让我失望。”
团长的手扶在肩膀上的力度……
知道自己担负着什么。
所以现在,不能以你为优先,越前。
在我赶到之前,你千万不要出事!

那不是一场轻松的战斗;敌人仿佛洞悉我军的一切,每每出手都出其不意正中要害,
稍微一疏忽,就会成为地上尸骨的友伴。
但是,对方没有想到的是,关键的陷阱和机关都已经被识破。
战斗的胜机慢慢向另一边偏移。

血的气味在空气中蔓延。
抵抗的叛军,大部分都已经倒在尘埃中;作为骑士,无论多么讨厌,也要接受这个结论:敌人的死亡宣告了自己的胜利。
也就是说……这场战斗已经要结束了。
越前,现在你在什么地方?

“手冢,幸会。”
优雅的身形从大理石柱的阴影中闪出;略微卷曲的黑发下露出一双精于算计的碧色眼睛。
“听说你是骑士团里最有实力的一个,甚至超越了团长大和,没想到有机会在这里见到你。”
叫人讨厌的礼貌和没有诚意的假笑。
没有时间和这种人纠缠。
“不要这么急着走嘛,我可是知道你想要找的东西在什么地方哦。”
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。

“可爱的小孩子,金色的,大大的眼睛,像猫咪一样柔软灵活的那个,你应该知道吧?”
难道越前已经暴露?!
“哎呀呀,不要露出这么可怕的表情,我可没有动他哦。你要找他的话,就去地下的密室看看如何?”
这个人的话真的可以相信吗?
“如果不赶快的话,他可能已经不行了哦。在那里面可有凶狠的野兽……”
越前!!

没有时间冷静。
那个时候只是想到一件事:到越前的身边去,保护他。
在那之前,千万不要有事啊,越前!
这是你答应了我的。

不寻常的热度从地下室向上蔓延。
厚重的铁门并没有紧闭,隐隐可见里面的火焰。
门的另一侧,呛人的烟雾中,那个熟悉的小小身体在微微晃动。
越前……他没有事!
突然袭来的喜悦让人头脑发昏,忘记了周围的一切。
只想在近一点的地方看着他和平时一样的微笑。
想象中他一定会转过身来,微扬着嘴角,说“你还差得远”。

“越前。”
只能说出这么简单的话。
因为,越前的眼中,透明的液体不断涌出,下巴上凝聚的苦涩滴落在他满是鲜血的手上。
在他怀中抱着的少年,染血的嘴角凝固了勉强的微笑。

“手冢,手冢!把他带出去!这里马上就要烧起来了!”
不忍心对你说,却不能不说:那个在你怀中已然冰冷的,只是一具尸体。
“老头的赌约我不要了,只要可以救这个人!他不能死,他还不没有见到哥哥……手冢我求求你……”
一向倔强的你,竟然流着眼泪向别人低头!
到底发生了什么,越前?你在西领到底遭遇了什么事情?!

火势在蔓延;已经没有时间听你的理由。
那个时候的我,只能强行把你带走。
即使被你恨一辈子。
因为,只有你,越前,才有资格坐在那个镶满宝石的黄金宝座上。
只有你一个人。
所以你绝对不能受到任何伤害,绝对不能。

对不起,越前。



“越前。”
“嗯?”
“这次你去北领,要小心。”
“嗯。”
能够交流的语言,总是太简单;太多的东西,不知道如何表达。
看着远去的背影,忍不住会想到很久以前你的话——

你要是牺牲了,我可不会哭。
但是,我一定会杀了那个家伙。

现在的你,是不是还记得那已经被时间湮没的约定?

不过,不记得又有什么关系。
刻骨铭心的东西,不必有人分享。



西领·手冢篇 完
 楼主| 发表于 2004-12-19 20:00:37 | 显示全部楼层

回复: 【转帖】极力推荐 离落 by haru

(六)


微微的,不安的预感,像阴云掠过。
刻意的忽略换来的是片刻的安然还是以后无穷无尽的伤害?
没有办法预见未来,所以无所适从;所谓的宿命,就是没有办法避开的悲伤。


“还差得远呢。”
越前的视线很快从赛场中心移向章鱼烧;乏味的初赛已经不能提起任何兴趣。
易主的北领洋溢着激情的味道,好像沉寂的古城突然焕发青春。
每年一度的剑术比赛变得人潮汹涌;可惜参加的人多了,可观性直线下降。
目标直接锁定决赛;至于前面几天,当作是休假也不错,王都的客人在这里似乎可以受到特别的优待呢。
为了这个,受伤和罚跑也算值得。

“怎样,再去吃什么?”桃城和他很有默契,落脚的地方还没去,小食店的分布图已经找到。
“嗯,这个烧烤的。”越前指着地图上最大的一家,“其他人?”
“前辈们要先见领主;毒蛇……谁知道;反正不会在这里;不过,今天没看见正规骑士参加比赛,也不晓得他们真的如乾前辈说的那么厉害。”
“无所谓,反正赢的是我们。”

“那可不一定啊。”
不知何候,褐发蓝眸的清秀女孩已站在两人身后。
“在交手之前,哪怕是皇室的亲信骑士,也不能说可以胜得了领主的骑士哦。”
无关路人甲;越前转身,当她不存在。
面对近乎无礼的忽视,女孩不怒反笑。
“真是个有趣的小孩呢。”

“杏小姐!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,让我们好找。”
人群中急步赶来的两个少年,便装穿着毫不出众,却莫名其妙地显眼。
发现陌生人在场,红发的眯紧凤眼射出不悦:“杏小姐,他们作了什么无礼的事情?”
“没有啦,是我主动和他们聊天的。
“杏小姐,请你不要替他们说话!”
“神尾,你不要激动,事实,事实就是这样啦!”

漠然跟在后面的人本来事不关己;直到瞥见准备离开的越前和桃城。
“是你……”
“你认识他?”桃城注意到那个蓝头发的家伙死死地盯住小不点,仿佛有深仇大恨。
“哦,谁知道。”越前笑笑,“他们都是黑乎乎的,我可分不清。难道……”不知何时拿出的浆果夹在指缝间一晃,“你还想要这个吗?”
“小鬼……”本来就冷的表情更加可怕;骤然降温的空气透出杀意。
那天的黑骑士!桃城认出那双眼睛。
能在这里狭路相逢,看来我们和黑色还真是有缘分;被羞辱的事似乎还记在他的账上呢。
桃城握紧了手中的剑。

“喂,北领的,对我们的后辈有什么不满吗?”
透着威胁的声音;海堂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旁边。
真意外。他出现得太巧了吧?不敢推测海堂前辈一直跟在后面呢。
“深司,那天的人?”嗅出危险的气味,神尾靠到同伴身边。
看来意外得到舒活筋骨的机会。
除了罪魁越前,所有的男人都等待着剑剑相向的那刻。
一触即发。

“停停停——”
杏大喊一声制止了和平的街道上可能会出现的流血事件。
“神尾,深司,不要这样!不然我会告诉哥哥!快点回去吧,我也累了。”
这句话的效果好得惊人;虽然不甘不愿,两个骑士还是像忠犬一样紧跟在她身后。
“切……”深司低声念着,“算你们幸运,不过算了,如果还有机会见面,到时候……”
是的,到时候。
有心无心,重逢总会超过期许。

带走两个麻烦;更大的两个还留给王子殿下。
春风里的火药气味太浓厚。
“……前辈们,我不得不说:所有人都在看着这里。”
可惜——没人在听。
忽然,面前闪过红色的幻影,眼睛有种莫名的不适感,伴随着一阵心悸。
这里的阳光太过强烈?
红色……
算了,管他呢。


“红色……”
“呃?”
背后突然出现阴阴的声音,越前忘记自己正泡在温泉里,险些溺水。
“桃前辈,咳咳,你说什么啊?”
“我说你这里,”桃城指着自己后颈,“怎么有那么明显的红色痕迹啊?撞到哪里了?”
那里?红色?
手碰触到那里的皮肤时突然触发了已经丢下的记忆——
「如果想要这个哨子的话,就是试着赢过我的剑吧。」
「请多多关照,越前。」
深不见底的蓝色眼睛里没有温度的微笑。
那时被咬过的地方疼痛起来。

越前猛地从水里站起来。
“喂,你怎么啦?”
“做什么,小不点!”
“吁——”
被水花溅到的三个人一致表示不满。
“我被蚊子咬到了;我的伤口还在痛;我先回去了。”
用最快的速度穿好浴衣,越前消失在浴场门口。

“……菊丸前辈,有没有觉得越前的话好像在和谁赌气?”
“诶?有吗有吗?小不点平时不就是那样子嘛。”
“我应该跟他回去比较好。”
“有必要吗?这里是特别为我们贵宾准备的,根本没有外人在。再说了,不二在房间里,有他在的话就不用担心了。”
对啊,有不二前辈在。
夜晚温泉的热度和水汽让人的身体和头脑一起变得慵懒;所有的戒备心都可以融化。

「无论发生什么事,不要让越前离开你的视线。」
手冢的话,也许并没有什么深意;只是因为他的表情太过严肃让人感到沉重罢了。
就当作这样,仅仅一次。
没有关系。
这样安静祥和的夜晚什么也不用担心。


“想到了不好的事情……睡一觉大概就会好。”
越前打着哈欠,走到房间门口。
门虚掩;大概是刚从赛场回来就听说有温泉可洗,太兴奋所以忘记关紧。
连灯都懒得开,越前径直走向床铺的方位。
“终于可以——”
“睡觉”两个字消失在舌尖;不知为何会在脚下的东西让越前失去平衡,倒下去。
好在地面足够柔软。
柔软?
意料之外的舒适触感让心脏狂跳起来。

“越前。”
不二的声音在黑暗中听起来让人有点毛骨悚然。
他并不意外。
在黑暗里呆久了的人,应该可以看得见闯入者的一举一动。
一直……在等待着冒失的人吗?

“……对不起,不二前辈,我走错房间了。”



(七)


所谓命运,就是一种用来折磨人的游戏设定,一旦开始就必须走到注定的结局。
怀着希望怀着梦想怀着想要爱的渴求,又能怎样?
还不是,演这一场换取别人眼泪的滑稽剧,直到笑着倒下。


“你说我没有认真,是对你的侮辱;可是,我认真的时候使出的剑招,全部是让对方不能再还手的招数——”
不二慢慢睁开眼睛,笑得意味深长。
“就是杀招。”
不知道对手是否明白这句话的意思;只见他膝盖一软跪在地上,眼睛死死盯着不二手中那把没有沾上一滴血的剑,仿佛白天见到鬼。
从观众席上绝对看不到的,是他喉头发丝般纤细的剑痕。
“下一剑,要我尽全力吗?”

喧闹的赛场突然一片静寂。
没人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;没人看清外表文弱优雅不的二到底做了什么。
唯一知道的,是刚才还气势汹汹出招迅猛,现在竟然跪在对手面前的人,是领主橘大人最得意骑士之一。
“‘天才’不二……不愧是皇族骑士团第二把交椅。”
看台最好的位置上,观战的橘轻轻赞叹。

不二的目光移向观众席,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很快找到了自己的目标。
随随便便地插在衣袋里的双手,泄漏少许赞叹的微笑,因兴奋而变得愈发明亮的金眸。
可以想象,此刻翕动的唇说的一定是“还不赖嘛,不二前辈”。
越前,你看到了吧?
这是那天晚上,我答应了你的。

那天——

“对不起,不二前辈,我走错房间了。”
这话的意思就是说,麻烦你从我身上移开重量;让我站起来。
不二很乐意装作听不明白:“何必要说走错房间,你就是为了找我才来的吧。”
“……我要回去睡觉了。”
越前的眼睛在黑暗中看更清澈;清澈到让人可以一眼看出,他还不明白两人这样暧昧的姿势和肌肤相亲的意义。他多半把这个当成恶质前辈的玩笑;即使感到了不寻常的温度,也不会有所戒备吧?
第一次,不二把心里话坦白地在别人面前讲出来。
“如果你出了什么意外,手冢会不会崩溃了冷静?”

“不会。”
回答如此直接如此迅速,倒是不二意料之外。
“哦?你似乎太过低估自己在那个人心里的地位了。知道他用什么样的目光警告和你同行的人吗?那是种会杀人的暗示呢。”
“我是我说不会出事。”
越前的微笑仿佛在嘲讽不二妄自猜测;在自己的行动完全被别人制住的情况下,他都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危险?
呵呵,是啊,他还只是个小孩;也许他已经可以杀人,但他还没有学会防人。
一个不懂得杀人其实不需要凶器的小孩。
越来越觉得手冢没有亲自跟来是重大的失误。
也许,他会后悔的。

“手冢的左手,也许已经不能用了;否则他不会留守,哪怕是陛下的命令。”
这是不二真实的推测。
“绝对不会有事,他答应过的。手冢说话从不食言。”
“谁能保证自己没事呢?”不二越来越觉得这个小孩有趣。
“因为如果有他有什么万一,我一定会杀了那个下手的人;而他说过,绝对不会让我再杀人。”

不二第一次发觉,越前的眼睛,不仅仅是美丽,而是致命。
这就是黑暗的魔法?
有种想要嫉妒的刺痛感觉;嫉妒那种看似如有若无若的联系,其实牢固得无法破坏。

“越前,”不二拿出从越前那里夺过来的哨子,在他眼前晃晃,“你还想要这个吧。”
“当然!”没法移动的人只能咬牙。
“你还没有见过我的剑术,怎么知道能打败我?”
“有什么关系。再说,前辈马上就要出手了不是吗?”
“好吧,为了你的诚实,我答应你,在比赛中让你见到我的剑。通常我是不会出手的。”
“我应该感恩?”很没诚意的语气。
“不用;只要让我见识一下你左手的实力。”
“不要。”越前不屑:“对手不值得。”

不二笑着放开压制身下人的手;转眼间得到自由的人已经冲到门口。
“越前,最后一件事。”
“嗯?”不情不愿地回头。
“这个哨子的主人,你知道他的名字吗?我看不清上面的字。”
很久的沉默;好像时间在最尴尬的瞬间停止了。

“裕太。”
越前的声音很轻。
“他人呢?”
不二的声音不带一点感情的波动。
答案比期许中来得快,来得震撼。
“他已经不在了。是我……杀了他。”
此刻没有任何表情的不二,是否听出了越前声音里不寻常的颤抖?

“越前,你不用出去了。”
不二一步一步走近,拍了拍越前的肩膀。
“这本来就是你的房间。”
“……”
“晚安,越前。”

从外面关紧了房门,不二靠在墙上;突然很想大笑一场,笑所谓的巧合,笑所谓的缘分。
笑像傻瓜的旁人和自己。
“越前,我答应了你的事,我都会做到。”
不二的眸中映着冷冷的月光。
“你欠我的,我也会让你全部偿还。”
一定。


“嗯,还不赖嘛,不二前辈。”
和场内的人远远相望,想要一战的兴奋从内心深处涌出。
“那当然;即使是我,也绝对不敢在不二前辈面出招的。因为一旦露出杀气,就会在出手前被杀;这就是不二前辈的实力。”
“唔……桃前辈也输给我了不是吗?”
“你这小鬼!是不是我们立刻在这里全力战一场,你就会尊敬我这个前辈了?”
“吁——白痴!安静看吧,还没结束!”
是的,还没有结束;输赢要到最后的那一瞬间。

赛场中。
“下一剑,要我尽全力吗?”
不二问得温温柔柔。
对手的黑衣被汗水粘在身上,额头滴下的冷汗已经在石质的地板上积成一片。
“我知道,骑士有骑士的傲骨;在你们尊敬的橘大人面前,你不可能说出‘认输’两个字;摆在你前面的路只有一条,就是再战。”
不能否定;即使这意味着血溅赛场。
“我知道了。”不二扬起了手中的剑。
该闭上眼睛等死,还是做最后的虽败犹荣的挣扎?没有太大的差别。
所有的人都摒住呼吸等待一个已经太过明晰的结局。

“唰”的一声,不二剑已入鞘。
过了很久,跪在地上的人还没有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。
“我认输。”不二笑着对裁判说。
全场哗然。

“你不会认输,如果我也不肯收手,恐怕会要你的命;我可不想在这里杀人。”
不二转向发呆的对手。
“而且……如果连赢下去的话,我们的台柱就没有机会出场了呢。”

是的,越前,一定要让我看看你怎么用左手使剑的。
杀人的时候,你也用的是那只手不是吗?
这也是,你欠我的。




番外篇 西领·越前篇


三年前。西领·领主城内。


“越前,越前,你在哪里啊!”
唔……好吵;原来还想在房顶上睡过整个下午。
无可奈何地朝下面的人摆了摆手,示意自己的存在。
没办法,谁叫现在的身份是卧底,太过突出了会有麻烦。

“啊!越前!!你又躲在房顶睡觉!我们可是在辛苦地打扫呢!”这个叫崛尾的,嗓门还真大。
“已经干完了。”哈欠。
“啊~~~~~”
白痴,现在才发现我负责清扫的地方已经干净了吗?
“为什么?!为什么连扫地都比我们快?”
是你们还差得太远。

头上的天空明净得……让人想要睡觉;仔细想想,其实混进来实在容易得很,只要随机应变——
“喂,你是谁啊,好像没见过。”摸进厨房的时候遇到崛尾。
“越前啊,欠我的钱不还了没关系,别装不认识。”不需要说假名;因为连王都的人都不知道我的身份;这是老头这辈子做的唯一一件好事。
“呃……那个,哈哈哈,越前嘛,怎么不认识……”
搞定。
“喂,你是什么人,好像没见过。”和崛尾他们一起吃饭的时候遇到管家。
“您怎么忘了,他就是那个越前啊!”崛尾这种人,有机会说话就不会沉默。
“哈哈哈哈,是越前啊,最近很勤快嘛,好好干吧。”
又搞定。

有时候怀疑,是不是这里的人都很白痴?还是,那老头太低估我了?
想想约定的时候——
“哈哈哈哈哈哈……,你小子能拿到印信?别开玩笑了,哈哈哈哈,你一定很快就会被人发现的。等我们打到哪里去的时候,一定看见你被吊在城门上当人质,哇哈哈哈哈哈哈……你还差得远呢!”
气死了;我一定要那老头后悔,总有一天,一定。
所以我要变强,比任何人都强!

“越前,快点下来!骑士团回来了!”
注意力终于被调动;同类的气息最能让人警觉——那种自负的危险的气味。
崛尾胜郎他们的身体明显在抖动;我用最快的速度跳下去站在他们身后,姑且……低一下头吧。
来这里的第一天我就认清了这批的面孔:鸭子,猩猩,眼镜,狐狸……唔,等等。
名字?记住也没用。
反正他们马上就要死了;因为他们属于叛军。我并不反对他们和老头为敌,只是没有办法对他们表示怜悯。
毕竟他们的对手是手冢;手冢是不会输的。
仅此而已。

尽管如此,还是记住了其中一个名字。
裕太。
因为他就是行动的目标。
棕色的头发,在西领可以被一眼认出。他就是老头所谓的逆族残根;一族持有的印信,就在他身上。西领就是凭着这张印信招兵买马,和老头分庭抗礼。
他的脸永远很凶;他额头上的伤是练剑的时候自己弄伤的;他的禁语是“哥哥”。
这些都是崛尾告诉我的,是大多数人所知道的“裕太”。
在我眼里他不过是个比我稍大,同样是左撇子的人。
经验证明,了解一个人,最好不要凭道听途说。

和裕太碰面,只有那么三次;很巧的,每次都是险象环生。
第一次的时候还不知道他的名字。
“喂,你!”
侦查地形的时候突然被人从后面喊住,很惊险。不过,搪塞的借口早准备了一打;先用无害的笑容把对方稳住。
“不要再向前走了。”
用这么有威胁意味的眼神盯住我,是发现了什么?
“这座城里有很多机关,一不小心你就没命了。前面的那条路通向地牢,是最危险的。”
喂,表情和说话的内容怎么合不到一块?
“小心点,因为这么蠢的理由死掉,太不值得。”
不怀疑我的动机吗?为什么不想想能走到这里的人显然应该知道机关的事?该说他是好人,还是笨蛋?
算了;反正这次平安过关。

第二次,那时已经确定印信的准确位置,而手冢跟随老头来到西领。
攻城在即。
一直没有下手就是等待这个混乱的机会。必须一次成功;不想让那老头大笑着说“你还差得远。”
所以用了很长的时间,减少冒险。
但是,这次有不得不冒险的理由。
必须在这个时候出城,送机关图给那个总是喜欢冲在最前面,让别人提心吊胆的人。
只有那个人,不希望他死。
我的剑术现在还不能胜他;答应过他,一定要成为最强。
所以,手冢,一定要平安无事。

回来的时候才知道这个冒险足以葬送自己。
“今天一下午,你都在什么地方呢?”
房间里的那个人就是这场叛乱的幕后策划,喜欢奸笑的狐狸;故意放慢的语速好像在暗示他已经洞察一切。
没有慌乱;因为我自信凭剑可以胜过他。而且慌乱这种东西,根本没用处。
一边微笑一边着准备最完美的理由。
虽然讨厌这个人,但我不怀疑他的智商。

“他一直在我房间睡觉。”
裕太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,用手压住我的肩膀让我不要出声。
“今天厨房清洗的活很多,他想偷懒就躲在我那里。被我发现才回来的。”
……他的理由不算完美,但是,真的,很感谢他。
不管这次是不是可以混过去。
对我好的人很多,但都可以找到理由;只有这个人,我永远不明白,他何必帮我。
永远,不明白。

“哦,原来是在裕太你那里啊。这么可爱的小孩,偷懒可不好哦。”
狐狸似乎打算就此罢休,很意外。
我知道他根本没有相信;裕太想要骗过他,根本不可能。
他到底在想什么?

“越前。”
原来他知道我的名字。
“观月说你是敌军的奸细;我不想相信。”
为什么?
“……我觉得你很讨厌,非常讨厌。”
哼,什么理由,太无聊。虽然不是谎话,因为谎话听起来更有说服力。
“我提到过‘哥哥’?”不记得这种事,哪怕当时是故意。
“是……啊。但是,我真的……很久没有听到哥哥的名字了。”
什么时候的事啊?!谁知道你哥哥是谁。我只不过不经意和崛尾他们讲过从手冢那里听来的骑士团新人的事,料定了别人不知道才说的。
“既然这么喜欢哥哥,为什么别人一提你就脸色发青脾气暴躁?”
我……问得太直接了吗?
“你果然非常讨厌。”裕太狠狠地咬牙;他是个容易被挑拨的人。
“明天要被攻城,小心别死了。”
彼此彼此吧。
我马上就可以回去了,带着你的印信。

第三次·攻城当天。
避开战斗的锋头,很快绕到早就轻车熟路的地下密室。
平时这里的守卫多得像山;今天的生死关头,一定没有人剩下。
推开那扇铁门的时候,才知道自己太过自信,太过轻率,太过……幼稚。

“你来了。”疲惫得沙哑的声音;几乎认不出他就是昨天把我从狐狸手下救出来的,那个人。
裕太。
“观月说的我都不信;因为虽然讨厌你,但是我相信你,或者说,我想相信你。观月还说,你今天一定会来取印信,我……希望你没有来。”
“但你还是在这里等我。”
“是啊。”他苦笑,“你说得对;不知为何,我还是想见你一面。”

一把剑被踢到我的脚下。
“那是我的剑;拿起来和我比一场,赌上彼此的命。”
“为什么给我你的剑?”
“怕万一你输了,说是因为剑不好!”
没有时间解释;因为,裕太的剑术很精湛;这真的是,赌命的比赛。
就算可以解释,又能说什么?

“绝对不会让你拿走印信!如果……如果落在别人手里的话,哥哥就会被追究叛国罪!”
身上的伤虽然没有致命,但是流血过多,视力已经开始模糊。
“我恨你,越前!为了哥哥你必须死!”
尽管如此,我第一次认真地听了他的话。
从来没有想到这个印信,对于面前的人有这样的意义。
有拼命也要保护的东西,人就会变得强大。
但是,我也有。
我和手冢约好了要活着回去。
所以,我会赢;在赢那个老头之前我不想再输给任何人。

啪啦——
裕太愣了很久,盯着地上的剑;骑士的剑被别人挑落,说明他输了。
输了他的一切。

“我不会带走印信的。只要把那个毁掉,所有的证据都没了。”
他呆呆地看着我,好像听不懂。
“我不是效力于皇室的人;我只是我自己。为了你哥哥,毁了印信,和我一起离开吧。有人很快就来接我了。”
“越前……”
裕太的眼中闪过复杂的光。
他早就应该走别样的路,而不是痛苦地挣扎。

红色,红色,红色。
突然的红色,不祥的红色,裕太口中突然喷出的红。
大脑竟在这个时候空白——直到面前的人倒在地上。
“裕太,裕太!”
要说伤口,我身上的更严重;为什么裕太会突然……
“是观月……他让我往剑上下毒……说无论如何要你死,我不肯,没想到他还是偷偷这么干了……”
什……么?
“换剑的时候,我可没有想到自己救了你这家伙一命……”

“……如果你能见到哥哥的话,请把这个交给他,告诉他……不要为我报仇。”
颤抖的手交付的东西,沾满了温热的血液。
哨子,作为项坠的,手工哨子。
“为什么相信我?我不必完成敌人的心愿吧。”
那个濒死的人竟然微笑:“因为……虽然我是那么地恨你……你还是拼命想要救我的,不是吗?”
没有办法反驳。
“……越前,直到现在,我还是那么地……讨厌你……”
直到闭上眼睛的时候还在说着讨厌的人,却紧紧着我的手。
泪和血一起流下来,落在雪白的衣襟上。
那种颜色,一生也没有办法褪去。
裕太。

后来发生了什么?
着火了,从地下室底端;蔓延的火中,我突然失去了逃生的力量。
握在手中哨子还是温热;怀里的身体却在慢慢冷去。
印信,应该已经被烧毁了,裕太,你担心的事情没有了。

“越前,越前!”
贴合的温度是和尸体绝然不同的触感;烟好浓,看不清面前的人是谁。
“越前,无论发生什么事,你都不可以死!如果你不在了的话……我绝对不会活下去!”
身体,被紧紧地拥住了,带着那剧烈的悸动。
好温暖。
这个人是谁?
很久很久以后,我还是不敢肯定在大火中对我说了那些话的,是那个永远冷静的人。
也许是……幻觉吧。

哨子一直带在身上,西领的事情,大概不可以笑着忘却。
曾经想埋得深一点,为了自私的平静。
不过所谓负疚的伤,是不会愈合的。总有一天,里面的苦痛还会被挖掘——

“越前,最后一件事。”
“嗯?”
“这个哨子的主人,你知道他的名字吗?我看不清上面的字。”
终于……到了。

“裕太。”
“他人呢?”不二前辈的声音不带一点感情的波动。
我苦笑;只有这个罪,我无从逃避。
“他已经不在了。是我……杀了他。”
所以不想逃避。

裕太。
一辈子,我记得这个名字。

(八)


有种关于雨的预感;那种漫天倾泻的,冰凉。
就当作,那时流不出的血泪,饮不尽的苦酒,都被慈悲的上天用这种方式打法。
也正好洗却剑尖的,一抹殷红。


“下雨了。”
没人回应;因为这只是观战者抒发紧张的自语;眼睛和心全在赛场。
“越前,在哪里?”
在阴冷的湿气中打了一个寒颤;桃城突然发现一直默立在身后的小不点消失了。
“切,真是的,连菊丸前辈的比赛也不看。”
拨开人群,桃城开始寻找那个小小的身影。
“害得我也看不成了……算了,反正就算是下雨,菊丸前辈也可以稳赢。”

广场中央喷泉。
哗啦——哗啦——
说不清是泉水还是雨水,顺着越前的下巴滑到白皙的颈,沁湿了衣襟。
看过不二前辈所许诺的“真正的剑术”,体内的什么东西似乎燃烧起来。
灵魂在渴望着水;这场雨,下得正好。
越前闭上了眼睛。

头顶缓缓增加了一点重量;打痛皮肤的雨珠似乎随之消失了。
不知谁的外衣,被盖在淋雨的小孩头上;衣袖传来淡香,在雨雾里近乎虚幻。
那不是陌生的气味。
“不……二前辈?”
湿透的棕发,略显苍白的脸;也许是因为天气太阴郁,深沉眼眸里流露的温柔竟有些异样。
“这样淋雨会病的。”指尖轻轻触落了越前睫毛上凝聚的几点泪花样的水珠。
“前辈不是也在淋雨。”单薄的衬衣都贴在皮肤上的人,好像没有资格说别人。
“菊丸的比赛,你一点兴趣也没有吗?”
“因为对方已经输定。”
是啊,在灵活得几乎超越人类极限的菊丸面前,一般的技巧是无力回天的。
“我那一场,你还是看到最后了。”
“不二前辈会认输,比较少见。”

手不露痕迹移到越前的后颈,倏地伸进高高的衣领,准确触到已经失去最初嫣红的痕迹。
“很冷诶,前辈!”
“越前,在这样的雨中交手,一定不会让自己的手染上鲜血吧。”
暧昧的话果然成功分散了他的注意力;不二的手继续放肆地汲取那里的热度。
“不二前辈喜欢在雨里比剑?”
“越前,我有种预感,我们之间约定的一战,也会在这样的天气里呢。至少,我有点这样的期待。”
“……奇怪的嗜好。”
“因为这样,血的香味不会让我沉迷到失手。”

现在的他的绝不会明白这句话的含义。
没有关系。有一天,会耐心地,用这双手让他一点一点了解。
直到彻彻底底。

“越前,闭上眼睛。”
“为什么?”越前皱了皱眉。
“你的眼皮上沾了什么东西,我帮你弄下来。”
终于乖乖地照办了;不二笑笑:小孩子果然好骗呢。
“把脸转过来……”
不二握住越前的下巴,缓缓抬高。
“不要动哦。”
没有任何防备的唇,就在越来越靠近的地方;直到近得几乎能感到那粉红的温度——

不二抬起头,对着三步之外,已经石化的人形,微微一笑。
“桃城。”
越前睁开眼睛,看到的是脸色死灰,肩膀颤抖的桃城前辈。
“菊丸前辈输了?”这是唯一能想到的结论。
“越前……你……和不二前……”
不二笑着走到桃城身边:“不好意思,越前想出来转转。既然你来了,那我先回去;海堂的比赛说不定已经开始。”

不二的脚步声渐渐和雨声合二为一。
桃城呆呆地看着面前的越前;挥之不去的是刚刚的一幕——
包裹在濡湿外衣里的他,看起来竟然是那么娇小柔弱;没有反抗,没有推拒,沉醉般地承受着那个人的接触。
刚才……真是越前?
现在站在这里的他,明明和平时一样,带着一点傲气几分嚣张,淡淡然看着他的脸。
为什么拥在那个人臂弯时,竟然流露了不经意却要命的魅力……
疯了的,是我,还是刚刚的两个人?

“桃前辈,你没事吧?如果你还想呆在这的话,我先回去了。”
“等一下!”桃城抓住越前的手腕;想要确定却又怕知道结果的矛盾让他急躁起来。
“……很痛。”可惜这种心情越前不会明白。
“对不起!我想确定一个问题,麻烦你帮一个忙!”
顺势将他拉进怀中抱紧。
如果被痛扁的话……说明刚才是自己眼花。
“桃前辈,你干什么?!”不懂得控制的蛮力显然弄痛了他。

没有来得及为正常的反应欣慰;似曾相识的痕迹迫不及待地出现在眼前。
被不二故意拉开的衣领泄漏了吻痕的秘密。
温泉中没有想到的,因为今度的错乱而疯狂起来。
“你们……”
桃城机械地拉开越前的衣领,只想到否定自己的妄想。
“放手,桃前辈!”

“混蛋!!”
桃城倒在雨地中,捂住火烧般疼痛的脸,很久才看清面前的人影。
“毒……蛇?!”仅仅这张脸,就足够让人火大。
不过对方头上的火焰显然更盛。
“禽兽……你想干什么!”
明白自己的鲁莽导致了令人发指的联想;但是身体的反应总会快过大脑。
压抑的不明就里的郁闷就用拳头解决吧,正合我意!

“海堂!”
脸上还有污迹的菊丸显然是从赛场上直接出来的。
“真是的,让我和不二到处找。现在……已经轮到你了。”
迅速冷却的气氛浮动着耐人寻味的尴尬。
“……对不起,我……出来跑步。”
“总之快点回去,不要让对方说我们怯场。”
好像……突然归于平静?

“回去看比赛吧。”桃城勉强笑笑,习惯性去搂越前的脖子。
“小不点!你竟然不看我的比赛!回去以后一定让你喝惩戒之茶!”
似无意地,菊丸早他一步勾住目标,强行拉近自己的范围。
“不要。”
“不要也不行!”
真的,平静了?

望着三个人的背影,桃城突然觉得这样的雨天有点阴险。



(九)


那些声音;风的声音,雨的声音;流血的声音,流泪的声音,不祥的声音。
透过无所适从的现在,传到缠绕不清的未来。
装作不在意的人,是否真的,笑到了最后最后的达观从容?


被红色弥漫的视线;无法动弹的手臂。
灰白的地面上的冷剑;头顶上漠然的嘲讽的宣判。
“你输了,越前。”
真是愚蠢到无聊的自以为是。
越前用左臂拭去血迹,嘴角微扬。
“还差得远。”

“怎么可能?!小不点竟然会受伤!看起很痛的样子!”
“哼,有够狼狈。”
桃城没有说话;只是定定地看着赛场中的越前。
一直节节进逼的你会突然惨败到这种地步?
当海堂苦战得胜而回的时候,你明明还是和平时一样生气勃勃……


“还不错嘛,海堂——前辈。”
在雨后的积水中一战的海堂,满身泥水的形象稍微削弱了他的气势。
不过,他真的遇到了个好对手。
那天赛场附近巧遇的红发神尾,想不到和海堂在赛场上对峙的时候,显示了绝佳的快剑术。
而且,关于另一个重逢的预感——
越前抬起头,看向赛场另一头,一直盯着自己的冷色眼睛。
当时这个喜欢唠叨的家伙说过“到时候”;时候真的到了。
有心无心,重逢总会超过期许。

“越前,轮到你大显身手了;赌上皇家骑士的声誉,把优胜拿下!”
——那是当然。

越前走进赛场,观战台上顿时嘘声一片。
这小家伙是最后一战的选手?好像还没有剑高!
皇家骑士团最厉害的是那个手冢吧?本来还期待他和领主一战的!
这边的深司也是这里号称“天才”的名剑士呢,那小鬼真有好看的了。
难道说手冢受伤的传闻是真的,所以最后的比赛就放弃?
轻蔑一笑,越前抽出放在赛场边缘专供选手使用的剑,走向等待已久的黑色身影。

深司冷冷打量着已经谋面数次的越前。
只及胸口的身高,羸弱的手腕,纤细的身形。
只是会些杂耍的小鬼而已,马上会叫你死得很难看;侮辱大人是要付出代价的。
越前的右手慢慢移到剑柄。
拔出的一段剑锋闪出寒光照亮了炯炯的眼睛。

猛然间寒光拉成一道闪电,正冲着对方的眉心射去。
雕虫小技!
深司睁大了眼睛,准备将这过于明显的攻击路数压制于绝地。
贸然冲到敌人面前的话,被砍断脖子也没有什么怨言吧,越前!

赛场突然间变得安静。
深司的身体保持着挥剑的姿势僵在原地;手中的剑光洁如初,没有见一滴血。
这一剑,挥空了?
怎么可能,越前明明朝着这个方向冲过来了,即使没置他于死地,也能叫他重伤。
越前……在哪里?

“你要,呆到什么时候呢?”
下面传来越前淡然的声音。
深司机械地朝下看去;自己的黑色披风不知何时已被刺穿,在和心脏同样的高度。
“下一剑,我不会偏这么多哦。”越前一甩剑锋,割断了碍眼的披风。
这小子什么时候到了离自己如此贴近的地方?他明明攻击上位的不是吗?
刚才的……绝不仅仅是快剑而已!

“这种幻影一样的剑路,我可是亲身领教过。要不是感到痛,很难知道被攻击了什么地方呢。”
“可是小不点故意放慢了速度,怕那家伙看不清吗?”
“切,耍什么宝。”
这还只是,右手而已呢。

“……很想确定一件事情。”深司突然开口。
“哦?”越前无心应着。
“听说,你就是传说中的王子殿下,真的吗?”
“有什么关系。” 难道这里的领主得到了什么消息?不会又是老头的反对者吧?
真是麻烦。
“……果然是。啊,还真是好命,生下来就被照顾得好好的,从来不知道什么叫辛苦。讨厌啊,看了就让人讨厌……”深司的眼神显出残忍,“我会让你输得很难看!”
这句话,等赢了再说会比较好呢。
“期待你的表现。”

这次,先出手的人是被激怒的深司。
没有任何犹豫,剑干净利落地指向越前的喉咙;无论他是躲还是挡,深司的下一招就会刺中他的心脏。
要比换招的速度,他深司不会在那个越前之下;更何况越前还没有成人的力道和速度。
所以,你的自负会终结在这里了,越前!
剑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弧度。

深司睁大了眼睛。
并非因为对手的血如愿以偿地喷射出来。
而是越前向着他的剑锋冲过来,嘴角还带着云淡风轻的微笑;那种悠闲,像只玩耍的猫。
自信得近乎挑衅。
找死的吗?!

一时的错愕让深司的剑没了平静的力度和准度。
可惜生死之间容不得片刻犹豫。
转瞬间越前的剑已经不可思议地闪到他的头顶;再回手防御恐怕错失了最佳的时机!
突然意识到,要溅血的,并非是越前。

“深司!”
一直在沉静观战的橘猛地站起;意料之外的失利马上要毁了他的爱将,谁也不能不动容。
但是那也不能扭转任何事情。
流血已经不可避免。
观战就是眼睁睁看着这种死伤;身为居上位者,应该更清楚。

剑被狠狠地甩出老远;地面上泛出片片殷红。
深司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手里的剑;剑尖上有血痕。
倒在地上的越前,左手捂住自己的脸,指缝间不断溢出浓稠的液体。
甩出的剑,是越前的?地上的血,是越前的?
倒在地上的人,是越前?
不要说几十米外的观众,连身在事中的深司也不能明白。
喜欢花哨招数的小鬼,终于玩火自焚了?
这好像是唯一的解释。

“你……已经输了,快点离开赛场包扎一下伤口。”裁判走过来,确定越前能否站起来;看到他脸上的血迹,不禁后退几步。
“输得太难看了,难得他刚才表现那么不错。”
“谁让他自己冲到深司的剑前,不自量力。”
一片议论,一半惋惜,一半快意。

“越前!”桃城想跳进赛场察看他的伤势,被不二一把拉住。
“擅闯赛场,会被处刑的!不要再增加麻烦。”
“不管怎样,让小不点快点出来吧!”
越前,输赢不要紧,你还有很多时间;不要为了赌一时之气输掉了以后的机会!
只要——你点头认输。

“越前不会认输的。”不二突然说出惊人之语。
“静静看下去吧,在这场比赛真的结束之前。”
前辈的微笑,桃城第一次真心实意地觉得难懂。

“裁判。”
越前突然开口。
“……你决定认输?”
“虽然知道这种失误也是因为我的大意,但现在是比剑术;规则中说,不能用剑以外的方法输赢,对不对?”
“是,是的……不过,你还是输——”

“这把剑,剑把上,涂了麻药,”越前平静地说,“我的右臂已经完全不能动了。”



(十)


太接近;近得可以嗅到呼吸的热,感到心跳的慌;近得只剩下完全贴合的融化。
只是,为什么,好像流星划过头顶时伸出双手。
时时想到那个淡漠的,咫尺天涯。


先是可怕的死寂,再是可怕的咆哮。
整个北领被一句淡淡然的话激怒了。
这是什么意思?!输了就是输了,为什么找借口——还偏偏是这么荒谬的侮辱!
难道我们想要赢,只能靠这种下劣手段?!
潮味还没有消退的空气里顿时膨胀了火气。

桃城知道自己不能激动,否则事情会更加复杂;但是这种情况下,也可以心平气和吗?
满脸血污让人根本无从推测伤势。
面对怒吼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。
越前,你到底在想什么?

“等一下!”
女孩的声音不大;观众却在霎时间安静许多。
桃城认出那是忠犬神尾的主人。
杏异常迅速地跑入赛场,走到被越前甩出的剑旁,垫着手绢拿起。
“哥哥,”杏对着看台上的橘,“是真的。用舌头舔舔,有麻麻的感觉。”
又是一句话,让赛场陷入新一波的死寂。
深司环抱着双手了冷然旁观,不置可否。

最先打破沉默的还是越前:“可以继续比赛了吗?”
“笨蛋,你怎么比赛!”杏粗略检查了一下伤口,“好像……没有伤到眼球,但眼皮上有很深的伤口……”
“没关系,我要比。”越前用袖口擦了擦,“我根本没有事。”
“那个……我知道现在认输很可惜,但现在你根本没有办法比赛……”
“不。”声音不高但顽固得可怕。
“……总之先帮你止血!”

“不二前辈,你怎么知道越前不会认输?”
“你不了解越前吗?只要他还能站起来,就决不认输。”
是……这样吗?
“竟然对小不点下手!北领的人未免太阴险!可……剑全在赛场上,选手取用随机,怎么知道越前会用哪个,总不能把所有剑都涂药,那对方不也有危险?”
“很简单。”不二悠悠地说,“看来随意;但实际上,越前的选择是必然,而且,也只有他,会拿那把剑。”
这是什么意思?

“为了公平,让选手用赛场准备的同样材质的剑;不过,每人有自己的习惯,不可能全用同一规格。比如,海堂你用长剑,而菊丸用轻剑。”
“即使这样,还有很多种选择不是吗?”
不二轻叹:“你们还不明白,越前和其他人的选择不会相同;因为他的指骨比成人短很多,他握得顺手的,别人不会用。你们只看见越前信手取剑,怎么没有想到,善用剑的人,凭一眼就可以认出自己的剑!”
“也就是说,”桃城自语,“不只管剑的,连出过场的选手,都有机会下手?”
“正是如此。”

“可恶!”
桃城猛然挣开不二的手,从几米高的围缘翻身跳进场中;阻拦的人被他狠狠地打到地上。
“不要拦他。”
即使没有橘这句掷地有声的命令,也没有人再敢走近。
只是少了不痛不痒的责骂。

“越前。”
走到近前才看清楚,扔了满地的止血棉,全部浸透;白色的上衣前襟,一片殷红。
“你来带他回去吗?”
很清楚为何杏会有此一问。
“越前,眼睛怎么样?”
“没事,不痛。”
不痛才怪!即使眼球无碍,包在绷带下面,双眼暂时也没法视物吧?
“右臂呢?”
“肩膀以上都有知觉。”
这小子,还嘴硬;那不就是不能用了?

“离开之前,手冢曾经对我说‘无论发生什么事,不要让越前离开你的视线’。”
“嗯~~~怪不得前辈们都变得很奇怪。”
“你现在这个样子也想继续比赛吗?”
“我又没怎样。”
桃城无可奈何地笑笑:明知道你会这样回答呢。
“手冢的确没有说过让我阻挡你做任何事。”

“我帮你再拿一把剑。”
“不用,桃前辈。”越前抽出没有用完的绷带,缠在左手上,“我还是很喜欢刚才的那一把。”
“真是疯了!就算剑术再高超,这种情况下再打下去就是送死!”
越前握住桃城递过来的剑:“让开,不要再耽误比赛。”
他决定了的话,没人拦得住;手冢,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吧。
如果你在这里,是不是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?
“越前,手上并没有伤口,药力还扩散得这么快,你要小心了,也许很快就会全身麻痹。”
“在那之前,我会胜出。”

“走吧,大小姐。”桃城强行把杏拉出赛场;不管旁边的人对他喊些什么。
你说的那些理由谁都清楚;但是你不了解越前,一点也不了解;站在这样接近他的地方,和远远地观战,并没有区别。
“比赛……继续。”
裁判的声音在颤抖。

“真羡慕啊,不管怎样,先得到了大家的同情。”深司冷冷地说,“不过,那就是你能得到的全部东西了。”
越前沉默;因为回答不一定需要开口。
“你以为这样就不会太难看吗,真是愚蠢到极点——”
深司的唠叨被风声削断;那真的,仅仅是一阵风,伴着血落地的声音。
越前的剑上已经有红;没有人看见他出手。
“不要在那里罗索个不停;还怕我不知道你在哪里吗?”
扬起剑准确地指着深司的眉心:“这么一点小伤,你会不会太轻敌了?”

“他用左手……而且看不见不是吗?怎么好象速度更快了?!”
杏望着深司肩上的伤口,脸色惨白;深司的实力,她很清楚。
“我想……传闻大概是真的。据说王子殿下是个左撇子。”
“什么?”杏不可置信地看着橘,“你说越前……是王子殿下?”
“很早就有人告诉我这个消息,我并不十分信;但是从今天的状况看来,也许并非虚言。”
看来,有人早就设下了陷阱,等着猎物跳下去。
你是那个目标吗,越前——王子殿下?
“不管怎么说,这真是让人大开眼界的比赛。”

“我对下毒这种事没有兴趣。”越前微微一笑。
“赶快使出全力吧,我得用最短的时间打败你。”




(十)


太接近;近得可以嗅到呼吸的热,感到心跳的慌;近得只剩下完全贴合的融化。
只是,为什么,好像流星划过头顶时伸出双手。
时时想到那个淡漠的,咫尺天涯。


先是可怕的死寂,再是可怕的咆哮。
整个北领被一句淡淡然的话激怒了。
这是什么意思?!输了就是输了,为什么找借口——还偏偏是这么荒谬的侮辱!
难道我们想要赢,只能靠这种下劣手段?!
潮味还没有消退的空气里顿时膨胀了火气。

桃城知道自己不能激动,否则事情会更加复杂;但是这种情况下,也可以心平气和吗?
满脸血污让人根本无从推测伤势。
面对怒吼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。
越前,你到底在想什么?

“等一下!”
女孩的声音不大;观众却在霎时间安静许多。
桃城认出那是忠犬神尾的主人。
杏异常迅速地跑入赛场,走到被越前甩出的剑旁,垫着手绢拿起。
“哥哥,”杏对着看台上的橘,“是真的。用舌头舔舔,有麻麻的感觉。”
又是一句话,让赛场陷入新一波的死寂。
深司环抱着双手了冷然旁观,不置可否。

最先打破沉默的还是越前:“可以继续比赛了吗?”
“笨蛋,你怎么比赛!”杏粗略检查了一下伤口,“好像……没有伤到眼球,但眼皮上有很深的伤口……”
“没关系,我要比。”越前用袖口擦了擦,“我根本没有事。”
“那个……我知道现在认输很可惜,但现在你根本没有办法比赛……”
“不。”声音不高但顽固得可怕。
“……总之先帮你止血!”

“不二前辈,你怎么知道越前不会认输?”
“你不了解越前吗?只要他还能站起来,就决不认输。”
是……这样吗?
“竟然对小不点下手!北领的人未免太阴险!可……剑全在赛场上,选手取用随机,怎么知道越前会用哪个,总不能把所有剑都涂药,那对方不也有危险?”
“很简单。”不二悠悠地说,“看来随意;但实际上,越前的选择是必然,而且,也只有他,会拿那把剑。”
这是什么意思?

“为了公平,让选手用赛场准备的同样材质的剑;不过,每人有自己的习惯,不可能全用同一规格。比如,海堂你用长剑,而菊丸用轻剑。”
“即使这样,还有很多种选择不是吗?”
不二轻叹:“你们还不明白,越前和其他人的选择不会相同;因为他的指骨比成人短很多,他握得顺手的,别人不会用。你们只看见越前信手取剑,怎么没有想到,善用剑的人,凭一眼就可以认出自己的剑!”
“也就是说,”桃城自语,“不只管剑的,连出过场的选手,都有机会下手?”
“正是如此。”

“可恶!”
桃城猛然挣开不二的手,从几米高的围缘翻身跳进场中;阻拦的人被他狠狠地打到地上。
“不要拦他。”
即使没有橘这句掷地有声的命令,也没有人再敢走近。
只是少了不痛不痒的责骂。

“越前。”
走到近前才看清楚,扔了满地的止血棉,全部浸透;白色的上衣前襟,一片殷红。
“你来带他回去吗?”
很清楚为何杏会有此一问。
“越前,眼睛怎么样?”
“没事,不痛。”
不痛才怪!即使眼球无碍,包在绷带下面,双眼暂时也没法视物吧?
“右臂呢?”
“肩膀以上都有知觉。”
这小子,还嘴硬;那不就是不能用了?

“离开之前,手冢曾经对我说‘无论发生什么事,不要让越前离开你的视线’。”
“嗯~~~怪不得前辈们都变得很奇怪。”
“你现在这个样子也想继续比赛吗?”
“我又没怎样。”
桃城无可奈何地笑笑:明知道你会这样回答呢。
“手冢的确没有说过让我阻挡你做任何事。”

“我帮你再拿一把剑。”
“不用,桃前辈。”越前抽出没有用完的绷带,缠在左手上,“我还是很喜欢刚才的那一把。”
“真是疯了!就算剑术再高超,这种情况下再打下去就是送死!”
越前握住桃城递过来的剑:“让开,不要再耽误比赛。”
他决定了的话,没人拦得住;手冢,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吧。
如果你在这里,是不是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?
“越前,手上并没有伤口,药力还扩散得这么快,你要小心了,也许很快就会全身麻痹。”
“在那之前,我会胜出。”

“走吧,大小姐。”桃城强行把杏拉出赛场;不管旁边的人对他喊些什么。
你说的那些理由谁都清楚;但是你不了解越前,一点也不了解;站在这样接近他的地方,和远远地观战,并没有区别。
“比赛……继续。”
裁判的声音在颤抖。

“真羡慕啊,不管怎样,先得到了大家的同情。”深司冷冷地说,“不过,那就是你能得到的全部东西了。”
越前沉默;因为回答不一定需要开口。
“你以为这样就不会太难看吗,真是愚蠢到极点——”
深司的唠叨被风声削断;那真的,仅仅是一阵风,伴着血落地的声音。
越前的剑上已经有红;没有人看见他出手。
“不要在那里罗索个不停;还怕我不知道你在哪里吗?”
扬起剑准确地指着深司的眉心:“这么一点小伤,你会不会太轻敌了?”

“他用左手……而且看不见不是吗?怎么好象速度更快了?!”
杏望着深司肩上的伤口,脸色惨白;深司的实力,她很清楚。
“我想……传闻大概是真的。据说王子殿下是个左撇子。”
“什么?”杏不可置信地看着橘,“你说越前……是王子殿下?”
“很早就有人告诉我这个消息,我并不十分信;但是从今天的状况看来,也许并非虚言。”
看来,有人早就设下了陷阱,等着猎物跳下去。
你是那个目标吗,越前——王子殿下?
“不管怎么说,这真是让人大开眼界的比赛。”

“我对下毒这种事没有兴趣。”越前微微一笑。
“赶快使出全力吧,我得用最短的时间打败你。”
 楼主| 发表于 2004-12-19 20:03:43 | 显示全部楼层

回复: 【转帖】极力推荐 离落 by haru

(十一)


好想痛快放弃,全部丢下,那些说不清道不明越想越乱的是非因果,从此潇潇洒洒。
走到足够远,逃得足够长;以为清清冷冷寂寞处了无牵挂。
只可惜苦笑着总也忍不住的,还是回头。


“嗨,小子,要不要我闭上眼睛和你比划?”
臭老头,总是这种居高临下的轻蔑态度;露骨得让人咬牙。
“不用。出全力吧!”
“让我出全力?哈哈哈,就凭你?还差得远呢。”
无法反驳;无法反驳!他有实力让我输得彻彻底底心服口服。
但是总有一天,会让你笑不出来的,老头。
所以在赢你之前我不想输给任何人。
无论如何。

“赶快使出全力吧,我得用最短的时间打败你。”

深司眉心收紧:“你必须尝一次败绩;你太嚣张。”
“如果你想说的就是这个,我就要出手了。”
出手?现在,能防御就不错了,小鬼。
不要让人笑掉大牙。

所有人都认定先攻击的人会是深司。
不管这对越前是否公平,都是无可奈何的事情。
他已经无法判断对方的位置;如果还想攻击,必须在对方出手之后找到破绽。
但是稍微迟疑就会命丧黄泉。

“来了哦。”
话刚出口,越前的人已经闪到深司面前。
虽然还是有些吃惊,这小鬼何以准确判断位置,但深司并没有慌乱。
越前的招式,他已经见过。靠近身战弥补力量缺陷,靠出其不意的速度和虚招让对方分神失手。
他的能耐,说穿了不过就这点而已;一旦被看穿,就没有一点用处。
虽然这样杀了他好像有点残忍;但是,这是他自找。

深司闪电般出剑;前冲的越前不能完好防御,剑出必见血。
金属落地的声音;一把剑已经脱手。
无论是已经落地的,还是尚在手中的剑,都见一方血痕。
近在咫尺的两个人,都受了伤,可谁也没有倒下。
但是胜负已定。
因为对于骑士来说,失去剑的时候,就失去了一切。
“呼——”
越前仰起头吐出一口气;左手一松,剑和松掉的绷带一起落在血迹斑斑的地面。
“结束了。”

“真的赢了……”看到结局,桃城还是无法置信;刚才明明是越前失利,险些丧命。
“他果然赢了。”不二微笑。
是的,如果真是越前战胜裕太的话,他就必然会这一招。
以身体饵,逼对手出剑;然后闪身的同时攻击对方握剑的手。无疑是危险的招数;但如果是越前,应该可以及时避开要害。
“裕太身上的那些伤痕,果然是你留下的呢,越前。”

“裁判,还不说结果吗?”
直到越前提醒,惊呆的人才意识到自己浪费了时间。
“越……越前胜出!”

我赢了,老头,你看到了吧。


“越前。”
“谁啊?”被强行压到床上包扎,再加上绷带挡住眼睛很不舒服,越前的心情极度恶劣。
“我们不是初次见面。不过还是自我介绍一下:这里的领主,橘。”
“……有事吗?”很想打哈欠。
“关于下毒的事情。”
“不是你们做的。”
“你知道?”声音有些意外
不是明摆的吗?大庭广众之下,好像唯恐别人不知道;在饭菜里下毒都要高明些。

“那么,我得到的消息就是真的了?在你来这里之前,就有人透风声,说王子殿下来参加比赛。”
“哦。”怪不得唠叨的家伙会有此一问。
“是不是王子殿下,我并不关心。但是无论怎么看,都是有人要对你不利。最好小心点。”
应该小心点……吗?
“你在北领的安全,我可以保证。但是你马上要回王都,路上恐怕要多加防范。”

“那就谢谢了,领主大人。”
“说真的,看了你的表现,我更想和手冢比试一下。”
“还想增加你们连败的记录吗?”真是输不够啊。
“你对手冢倒很有信心。”
“当然。”越前一笑,“能胜过我的人,绝对不会输。”
橘笑笑:“听你这么说,我反而更期待。好好休息吧,我先告辞。”

有人要对我不利?
无所谓,又是老头的敌对者,以前见得太多。
眼皮沉重大概是麻药的关系,此刻只想静静地睡一会,不要再听人说教。
反正现在什么也不用担心了……

最初很像风;但那渐增的力道显然不是自然。
朦胧中推断大概是什么人在抚摸自己的脸。
“谁……”
没人回答。
越前的警觉一下清醒,想立刻起身,却被先压住了肩膀,动弹不得。
“是谁?”
安静得可怕;仿佛面前是个鬼魂,连呼吸心跳都感觉不到。
扣住肩头的手指几乎刺进皮肉;如果是哪个前辈的玩笑,未免太过。
终于意识到危险。
这种情况下似乎只有求救一条路可走了吧?!

可惜对方似乎比他更早了解到这点。
越前的声音瞬间淹没于唇齿的贴合。
那和最初在花园中,不二前辈蜻蜓点水般戏谑的接触完全不同;这次是完全的肆虐和掠夺。
不懂得防御的唇轻易地让对方的侵犯撩拨了最深的角落。
舌尖传来的剧痛终于让因过度慌乱而空白的头脑有了反应。
“痛……”模糊的呻吟和血液一起从嘴角流出。

突然间,仿佛化作空气,施虐的手指和齿舌瞬间抽回。
好像刚刚的挣扎只是一场恶梦。
越前呆呆地对着一片黑暗,脊背发凉。
第一次知道看不见是多么恐怖的事情。

“越前?!你在干什么?”
走进房间的桃城差点吓疯。
眼前的越前缩在床角,拼命扯着脸上的绷带,嘴角还有一道明显的血痕。
“越前,住手!伤口会裂开!”
完全听不进;情急之下桃城只好压住他反抗的手。
“放开手!我不想要这绷带!”
反抗出奇的强;要不是体力上的明显优势,桃城觉得根本没有办法阻止越前的自虐行为。
“住手!不要管我!”
“不要也不行啊!”难道可以眼睁睁看着?!

身后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。
桃城机械地转过头,正对上菊丸惊吓过度的眼睛;牛奶杯碎了一地的白色。
“桃城!你在干什么!”
菊丸的吼声招来了桃城最不想见到的结果。

海堂和不二闻声赶来,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:
蜷缩的越前,颤抖的身体,撕裂的衣服,散乱的绷带,手腕的紫红的淤痕,红肿的嘴角的鲜血。
衣冠不整的桃城,满头的汗水,狼狈的脸色。
怒气冲冲的菊丸;地上的碎玻璃。

连桃城自己都觉得,要是看到这么一幕,首先应该做的,就是把那个衣冠不整的禽兽,打到吐血。



(十二)


天总是阴了又晴,晴了又阴;反反复复,无从捉摸。
人总是散了又聚,聚了又散;分分合合,缘定无期。
阴郁天总能等到一个晴,哪怕等待很漫长;伤心人是否真能盼到一个情,即使等待很漫长?


“咬到舌头了。”不二仔细检查越前嘴里的伤口,“越前说刚才桃城要阻止他揭绷带,你们不用紧张。”
这话总算稍微缓解房间里剑拔弩张的危险气氛;虽然桃城并不觉得自己真的得救了。
菊丸前辈也好,海堂也好,脸上的杀气并没有减少。
只是暂时不用被宰而已。
多亏了不二前辈那句“等一下,问清楚再说”。

“现在我们都在这里,你想怎样都没有关系,但小心不要动了伤口。”
不二前辈仅仅一句话,就让越前平静下来;相较之下,桃城觉得自己简直是笨蛋加混蛋。
“我不想要这个绷带。”嘶哑而微弱的声音;但却是不容置疑的坚持。
“不包起来,伤口很容易裂开。”
“不要。”
“为什么?”不二拨开越前的刘海,“发生了什么事吗?”
“……没有……反正不想要。”

“越前,”不二缓缓地说,“如果觉得不方便,我们可以保证绝不让你独处;但是这绷带不能不要。”
“又不是什么重伤,我不要包扎。”
“你的伤口比较深;不包的话,愈合慢还容易感染;只要忍过这几天就好。而且,就算你不愿意,我们作为前辈也不能放手不管,你明白吗?”
不二用手轻轻擦去越前唇上的血丝:“还是不能理解的话,我们就只有用强迫手段。难道你认为把你的手绑起来,以防止你乱来,会更好一些吗?”
越前的反对终于沉默。
“那么,”不二微笑,“我现在想重新帮你包扎,你会乖乖的吧。”
狂乱的小猫竟然收了利爪;旁边的三个人觉得唯一能形容此刻心情的词,就是——敬佩。

“你怎么在这里啊?”
杏不敢相信趴在酒桌上的人就是昨天还阳光灿烂的桃城。
“……有点想喝,一不小心就喝多了。”其实根本没醉,因为想醉的时候反而会保持清醒;就像想忘记却记得更清楚一样。
“越前的伤怎么样?”
怎么可能知道;陪在他身边的是不二前辈,现在的我想接近都难。
虽然谁也不说,但眼里那种鄙薄真的很可怕。

“唉,亏你还是王子殿下的亲卫呢。”
“王子殿下?”桃城觉得纳闷;此话怎讲?
“不要瞒啦,我已经知道越前就是王子殿下。放心,不会让别人知道的。”
“你……怎么知道的?”
“年龄符合,擅用左手,外表满分,加上比赛还带亲卫,还需要更多的理由吗?”

也许只是小女孩的猜想;但是……让人无法一笑置之。
一直都没有深想过关于越前的事情。
初次的交手惊为天人;但相识后就是本色少年,淡去了最初的神秘和不凡。
以至于,手冢托付的时候,都没有去想里面的深意。
越前……真的是王子殿下吗?

桃城突然觉得很自己可笑。
是不是,有什么关系。
最初就不是因为他的身份而接近他,现在也不是因为他的身份而保护他。
越前就是越前;那个拽拽的,喜欢说“还差得远”的少年。
从来没有改变。
因为是越前,所以想和他在一起;很简单。

“小姐,想问你一件事情。”
“……啊?”看到桃城死气沉沉的脸色转眼复苏,杏吓了一跳。
“如果嘴里有伤口,应该用什么药呢?我对这个不大了解。”
“这个……是有几种,如果你需要的话,我帮你找找看。”
“现在方便吗?急用的。”

“收拾一下,我们马上要回王都。”
好突然的决定;不过菊丸脸上的冷淡让桃城不好意思多问。
走也好,离开这个是非之地。
路过越前的房间,踟蹰了很久,还是忍不住轻轻推开门。
床上的越前显然已经睡熟,安静得只有平稳的呼吸声;几小时前的错乱好像只是梦魇的玩笑。
一直握住他手的,是意料之中的不二前辈。
又是美丽的和谐;一如无法忘记的那天的雨和那天的吻。
和谐得让人想哭。
慢慢地,桃城关紧了那扇沉重的门;握得发热的杏小姐的药,放进了衣兜。

面对归路,不敢设想接连几天的尴尬要如何打发。
桃城苦笑着牵出马;这次,不用再挤了吧。
“拿着。”
愣了很久之后才回头,看到人之后愣了更久。
越……前?
“帮我拿啊。”
越前随身带的东西?
“桃前辈,你该不会是让我自己拿吧?”
那倒不是……可是……为什么……
“不二前辈……你不是上不二前辈的马?”
“不是说‘不能让越前离开你的视线’吗?难道你已经忘记了?”

怎么可能!
桃城接过越前的包,立刻把他扶上马背;然后翻身上鞍,拉紧了缰绳。
“唔,好挤。”
“这是你自找。”桃城笑笑;有点庆幸你的脚够不到马蹬呢,现在。
“因为桃前辈昨天蛮惨的。”
为了还我一个清白吗?
那些无所谓了,已经。

“桃城,要是你让小不点受伤,不会饶了你!”
菊丸和海堂的表情都缓和了许多;看来所有的误会都可以澄清了。
“绝对不会啦!”
桃城掏出昨天没有拿出来的药瓶,放进越前的手中。
“大小姐给的;觉得嘴里痛的话就含一粒;怎么样,自己打得开吗?”
“喂,不要让小不点乱吃药!上次的麻药事件还不知道是谁干的呢!”
“放心,我已经试吃过了。”

“今天的天空真的很漂亮啊。”
越前的头发不时擦过眼睛,桃城看着上面。
“是吗?”
“桃城,小不点看不见你也不要骗他啊;明明在阴天吧?”
“我觉得很漂亮啊。”桃城继续盯着乌云喃喃自语。
“也许……会有大雨也说不定哦。”不二笑着看向道路的尽头。
“真希望能平安无事地回去;手冢一定等急了。”

不知道手冢再见到越前的时候,会是怎样的一种情形。



(十三)


有些错无法挽回。
有些伤再难愈合。
——所谓,覆水难收。


“桃城,越前就交给你了!”

来得太突然太巧合;简直是上天安排了捉弄人的游戏。
风声很大;甚至连前辈的话听起来都很模糊。
谁也不会想到,回程会遭遇强盗。
如果不是对方数量太多,也就不必放弃原来路线绕到西领;也不必让桃城带着受伤的越前先行离开。
紧张的刹那桃城的脑海里还是闪过了一个念头:
这次的意外——会不会又是针对越前?
耳边疾疾的风很快淹没了一切;天暗得可怕,也许,是一场暴雨的预兆。

“在鬼城会合吧!”分手的时候是这样约定的。
“……鬼城?”听到这个词,越前终于不再争执可以自卫的问题。
“就是以前的西岭领主城。不过现在,就算连强盗也不敢踏足了吧!”
“我……知道。”
风声压过越前的低喃;或者该说,即使没有风,桃城也没有心思在意。
利用前辈们和海堂争取到的时间,把他送到安全的地方,才是最重要的。

如果主体建筑不是石质的话,这沉重的建筑恐怕早就在三年前的大火中变成灰烬。
黑色的城的骨顽固地记录了屠城时的恐怖;据说至今仍然传出痛哭和惨叫。
这就是“鬼城”的由来。
没人想到要去修缮;连新的领主也刻意避开这不祥之地。
鬼城就是死城;谁也不敢接近。
在这种情况下躲进那里,也许是最明智的选择。

“这是唯一的入口;前辈们找来的时候会比较方便。”
桃城初次进入传说中的前领主城;保存状况比想象中好,令他惊讶。
“先休息一会吧。”
发现越前瑟缩在衣服里发抖,用手指试他额头的温度,差点被那里的火热吓倒。
“你没有事吧?!”
“……桃前辈……水……”很艰难地,越前吐出不连贯的词,“药……吃了……口干……”
“和药有什么关系,昨天你吃的时候还没有事啊!你是发烧了!”
“……刚才很痛,所以多吃了……一粒……”
那也没有关系啊!
应该先点火……见鬼!现在到哪里去找点火的东西!

“……水……求求你……”越前抓住桃城的衣角,汗水不断从额头滚落。
他……真的是发烧吗?
“现在不行;你要忍一下,我不能离开你!”答应了手冢,也答应了前辈。
手冢说过的话,你知道吧!
“……求求……你……水……”
天那么黑为什么现在还是没有下雨?!

越前的指甲因为拳握得太紧而刺进了掌心;桃城的理智被血的气味搅得混乱起来。
这种情况下,该怎么办?如果是手冢的话,会怎么办?放着不管吗……
“……求……” 越来越痛苦的声音。
桃城咬咬牙,扶越前躺在墙角:“在这里等着;我会用最快的速度找水回来。这么大的城,积水什么总会有一点。在我回来之前,千万不要离开这个地方!”
马上就回来;绝对不会有事的,绝对——


鬼哭的声音。
桃城的脚步声消失之后,空间中除了越前沉重的呼吸声,就是令人毛骨悚然的风声。
这里的冤魂,还是执著着不肯离去吗?
觉得身体好象要燃烧起来;可怕的火焰从深处涌出。
这……难道是鬼魂的诅咒?

冰凉的手指没有任何预兆地触到脸;要不是全身无力,恐怕越前会跳起来。
“……桃……前辈?”
没有人回答;只是那刺痛人的冰冷在脸上移动。
没有人回答;没有人;没有……
曾经被偷袭的回忆让越前昏沉沉的神经瞬间绷紧;手条件反射地伸向腰间的剑。
被握住了手腕。
身体被人轻轻松松地横抱起来。
要带我去那里?!
混沌的意识中不断地闪过的,只有“危险”。

好像走了很久很久;没有办法判断自己到底身在何处。
终于被放下来的时候,脊背贴上冷硬的石板。
身体……没有办法移动。
那双冰冷的手缓缓伸进单薄的衬衣,在光滑的皮肤上游移。
“……住……”
含混不清的词句很快终结在久违的深吻;已经要愈合的伤口又被强硬地撕扯。
同样的位置同样的痛楚;那一天的鬼魂又再次出现了吗?!
接着会发生什么事情;完全不知道。
只是,有种这次真的完了的预感。

由颈蔓延到胸口的灼痛,烧遍每块肌肤。
温热的唇齿享受般地细细制造着肆虐的痕迹;一点点蔓延到更危险的地方。
不适的触感缓缓向下扩散的时候,挣扎着想要推开施虐的手却被轻易地制住了手腕。
“……不要……”
从来没有被碰触过的最隐秘的地方突然进入异物的不适刺痛了神经,梗住了呻吟。
最初只是慢慢地探索;最后变成了肆意的侵略。
激痛从耳根一直蔓延到足尖。
这种羞辱……让人想要死;立刻就死!

冰冷的东西突然抽出的时候,还以为一切都结束了。
所以在感到不寻常的温度时,竟然没有任何反抗,直到——
仅存的思考能力终结于撕心扯肺的剧痛中。
好像被人一块块剥了皮肉,见了白骨。
发不出任何声音;因为唇同时被封锁。
不过嘴里的痛觉已经麻木了。
如果就这么死掉的话……如果能死的话……

“杀了我……”
终于可以透到空气的时候,越前只说了一句话。
已经,没有其他任何想法。
痛苦,羞耻,仇恨,都空茫了。
只是很想死。
真的很想死。

还是没有回答。
脸上屈辱的泪水被温柔地擦拭;连身下的血污也被处理干净。
好像在嘲讽——你想死,绝对没有可能。
被粗暴剥下的衣服被轻柔地穿上;甚至还抚平了上面的皱痕。
好残忍……的细心。

像鬼魂一样出现再像鬼魂一样消失。
四周静寂得可怕;连鬼哭的风声都没有了。
不知道自己被丢在什么地方;不明白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。
不想再追究。
唯一的念头,就是,如果可以再拿起剑的话——
先割断自己的喉咙。

无法忍住的泪水顺着脸颊一直滴落在身下的石板上,没有,任何回声……

越前绝不会知道的是,那场压抑很久的暴雨,终于从天而降。
不是黑夜的黑暗,早已降临。
“越前?”
赶回来的桃城,面对的是,空无一人的房间。

(十四)


埋得那么深,藏得那么久,避不开逃不掉的,还是沉重的过去。
想要笑着忘却,还是哭着记得,痛着体味。
只有面对,无论如何,无论为何。


青色闪电劈开黑暗的瞬间,僵硬的影定格在沉重的石墙。
耳中只有雨声的咆哮。
菊丸的怒吼;海堂的拳头。
什么也没了;只剩下漫天冰凉倾泻而下刺进心脏的痛觉。
真的是,痛彻心肺。

“现在不是责备桃城的时候。”不二的脸迷茫在雨中,“还是先想办法找到越前吧。”
“怎么找!”菊丸扯住桃城的衣领,“这家伙竟然把小不点丢了!他看不见你是知道的!为什么让他一个人呆在这种地方!”
是啊;为什么我要让他一个人;我这个混蛋。
“菊丸!你打他也没有用!快住手!”
“不打他就有办法了!不二你倒是说,现在我们还能做什么!回去对大家说,我们把看不见的小不点丢在这个鬼地方了?!”

桃城呐呐地说:“那小子……不是笨蛋;不会擅自离开的……”
“你在他的身边不就没事了吗!让你们先离开为了什么难道不懂!”雨水顺着菊丸的脸流下,看来竟像泪水。
“……亏我是那么信任你……”
雨声太大了吗?责骂声竟然有点像哽咽。
衣襟被松开的时候身体突然失去力量;就这样倒在泥水中,嘴角的血迹很快被冲刷干净。
只剩下苦笑。

马蹄声,雨中渐近的马蹄声;桃城认定被打得嗡嗡响的耳朵真的坏掉。
“手……冢?”
菊丸颤抖的声音;又是新的幻觉吗?
这种时候,最希望在此的和最不希望在此的人,绝无可能。
迷离中越来越清晰……马背上淋湿的骑士,被雨水冲刷得苍白的脸,修长的暗藏着冰焰的眼睛。
“越前,在哪里?”
不变的深沉嗓音里那么明显的……焦灼。
手冢!

“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?”不二问出了所有人的惊讶。
“越前的受伤的那天就我就动身了。”手冢翻身下马,径直走到桃城的身边,“告诉我他在哪里。”
没人敢代为回答。
“……杀了我吧……越前,被我看丢了……”
太清楚手冢的个性;吞吞吐吐会死得更惨;现在,还是一切都说了吧。

可怕的沉默;如果这之后有人血肉横飞陈尸荒野,也没有意外。
等待死的感觉真的很窒息。
“你最后一次见到越前是在什么地方?”手冢看着地上的桃城,“已经连这个都忘了吗?”
手冢的眼睛,仍然在燃烧;手冢的声音,没有失去冷静。
桃城的神智清慢慢醒过来。
现在……还不是绝望的时候。

“当时他躺在这里,好像在发烧。”
手冢仔细检查过越前接触过的每寸地方。
“这个是什么?”阴影中躺着空空的玻璃瓶。
“啊,这几天小不点一直带在身边,桃城帮他找的止痛药。”
“止痛药?”手冢皱了皱眉。
“因为……小不点不小心咬到舌头……”
“这么快吃完了?”没有追究菊丸隐瞒的部分。
“不是,”桃城回忆,“越前只在饭后才会想到吃。今天吃午饭的时候,我记得还有多半瓶。”
多半瓶是吗?

手冢没有忽略地面上散落的几粒药丸。
“就是这个?”
“啊,是的;但是掉在这里的还是太少了点。”
用舌头舔过;手冢冷冷地问:“这真的是你给越前的止痛药?在吃了这药以后不久,你们就遇到了所谓的强盗?”
“……”
“你还说越前在发烧?”
舌头僵硬;因为电光照亮的手冢的脸色冷冽得可怕。

错愕的瞬间雪亮的剑已抵在桃城的喉咙。
“答案,全都是肯定吗?”
“手冢!你在干什么!”剑尖已经划出血痕,菊丸海堂全部脸色惨白。
早就预感到会有这样的结果;却不知道为何拖到现在这个莫名其妙的时候。
“……是。”
已经有必死的决心;也许,能死在手冢剑下最好。

剑,缓缓收回。
“越前,是被人带走的。”
手冢……凭什么得到这样的结论?
“这个药瓶不是失落的,而是越前故意丢下;当时他没能力反抗,就用这种方法留信号。那些不见的药丸,恐怕都洒在沿途。”
“也就是说,只要追着这些药,就可以找到小不点了?!”
“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。”

“刚才为什么……手冢突然变得那么可怕?听到小不点失踪他也没有动手;难道药有什么问题?”
不二从地上捡起一粒,在舌尖试味道。
“好像……颜色没有这么深……”桃城盯着不二手中的药丸。
“这个,不是止痛用的,”
不二的话让桃城的心脏瞬间冻结。
“应该是种媚药。”

媚……药?
这意味着什么?止痛药什么时候变成了媚药?什么时候;又怎么可能?!
昨天不是一切都很正常吗?
难道连药被换掉的时间强盗来的时间发作的时间失踪的时间,统统是安排好的?!
如果真的是这样,那么现在的越前——
不敢……设想……
恶毒;如果,一切真的不是巧合;这设计真是恶毒到让人寒入骨髓。

“最后能找到的药丸就到这面墙。”但这里,已经是死路。
手冢默默地用手在石壁上摸索。
“难道……小不点已经用完了药丸?或者他又被带到别的地方?”
到了这一步,又是新的绝望吗?

“我已经知道越前在哪里。”
手冢找到隐藏在墙壁中间的活动砖头,用力推进去。
沉默已久的沉重秘密缓缓打开;黑暗的地道出现在眼前。
“……领主城,里面有很多暗道机关。我曾经看过设计图,还有点印象。”
“手冢,你来过这里?”桃城和海堂都感到意外。
“不止来过而已。”
回答他们的,是环抱双手,冷眼旁观的不二。
“还记得这条暗道通向什么地方吗?”

“那时候的地下密室。”
有些事情……是忘不掉的。



(十五)


很想拯救那时的脆弱;很想抚平那时的伤痕。
可是,唯一能做的,只是紧紧拥住那时的颤抖,轻轻拭去那时的眼泪。
第一次明白,其实所谓距离——不是靠近,就可以缩短。


还记得,那一天,越前他哭了。

窒息的烟尘,肆虐的火焰,炽热的火焰,不祥的声音。
脸上透明的液体,手上浓稠的鲜血。
怀中抱着的少年,嘴角凝固着微笑。
沉重的铁门隔开的距离太遥远;甚至刹那间产生了永远没有办法达到的错觉。
只能,任苦涩的泪水,空空滴落。


没人知道此刻其他人的表情。
铁门的缝隙里透出了死亡的腐味;锁死的门闩上,明显没有灰尘。
有人来过的证据。
手冢用最快的速度打开了久违的密室。

火把的光也照不透的黑暗。
最初看到的,是地面上散乱的血迹斑斑的绷带和,拖出的长长的血迹。
看不到人影。
微弱的,哭泣声;黑暗深处的啜泣,从血迹的尽头传来。
当火光可以照亮那里的时候……

“越……”
没人有办法再吐出只字片语;所有的东西都堵在干涩的喉咙。
蜷缩着靠在角落颤抖的人,脸上的泪水混着从旧伤流出的红。
好像不会干的……血泪。

“越前!”
什么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,只能紧紧地抱住他。
“……不要……”
怀中小小的身体竟然开始微弱的抵抗。
“越前,是我!”
“放开我……不要……碰我……”
“越前,看着我的脸;我是手冢,我来带你离开。现在……已经没有事了……”

“手……冢?”
听到这个名字,越前终于不再继续自虐的挣扎。
“是的,我在这里,已经不用担心了。”
“……手冢……我还以为……即使摘了绷带……也没有办法看见了……”
越前,你知不知道,现在的你,拼命笑出来的样子……
比眼泪让人更心痛。

脱下外衣把越前包紧,手冢小心翼翼地抱起伤痕累累的身体。
“……知道吗,手冢……”
用尽全力,越前说出失去意识前最后的一句话:
“……直到现在我觉得……如果早点带裕太走……他就不会死……”
火光照不到的暗处,谁也没有发现,谁也不会注意——
不二脸上绝不是微笑的表情。

即使后悔,也无法扑救;这个道理,很清楚。
可是,谁也不能控制那种让人窒息的恨——
恨那个无能的自己;恨那个自以为是的自己;恨那个,让他痛苦的自己
恨得要死。

几乎不敢面对,眼前的伤痕。
很清楚越前的倔强;只有在他昏迷时才能检查伤口。
看到的,是触目惊心的肆虐。
遍布全身的淤伤,手腕的红肿,残留的浊白和没有干涸的血红……
哪怕轻微的碰触都会引起痛苦呻吟。

就算身上的伤可以愈合;就算有一天可以淡漠曾经的噩梦。
也绝对……
绝对不会让那个人活着!
“越前……”手冢握住那双失去知觉的手。
“无论那个人是谁;无论他在哪里,我都会要他为此付出代价!”
一定。


灰色的……天花板。
很久很久之后,停滞的思维才开始缓慢的活动。
陌生的房间;这里是哪里?为什么会在这里?
刚想要移动,就感到一阵剧烈的扯痛。
记忆在那刹那间复活——冰冷的,苦痛的,粘稠的,炽热的……
所有拼命想忘掉的都闪电般回归。
最不希望想起的,是那时的眼泪;最不能原谅的,是那时的自己!
连自卫都做不到,就只能哭泣的自己,好想……亲手抹杀。

“……不能等越前完全恢复了;必须马上回王都。”
熟悉的声音……
“同感;怎么看这里都太危险。西领这地方越早离开越好。”
怎么……现在还在西领?好像已经不是鬼城……旅店吗?
“等越前清醒过来,我们就启程。”
听到脚步声,慌乱中不知为何闭紧了眼睛。
门被轻轻地关紧。
房间很静;静得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。

温暖的手轻柔拨开额头汗湿的刘海。
“越前……”
很轻的声音;唯恐惊扰那短暂的平静。
“很久以前,我就在心里发过誓:绝对,绝对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。”
颤抖的,沉重的自责。
“……我连这都没能做到……”
好悲伤。
“我知道这次的错误已经无法挽回;但是,我还是希望你能够恢复精神;就算,不能回到原点……”
真的,好悲伤。

差一点压抑不住冲动,很想睁开眼睛。
很想像平常那样笑着说其实根本没事。
但害怕忍不住快要决堤的泪水,轻易击碎短暂的虚伪的梦。

不知不觉间,呼吸的温热在缓缓靠近。
没有任何预感。
意料之外的唇温柔的贴合结束了错乱的悸动……

不是肆意的入侵;不是戏谑的碰触。
那只是,一种呵护的珍惜,一种深沉的渴求。
小心翼翼;但没有犹豫。
那么坚定的,那么执著的,那么强烈的,需要和靠近。
这……就是真正的……吻?
无法冷静判断;不想判断。
潜意识中很清楚,一个结论就是一种绝望。
如果可以延续此时此刻的沉溺,如果可以……

开门的声音结束了已经迫近危险的温柔沦陷。
“手冢……”桃城的声音明显在颤抖。
“……什么事?”
让人窒息的沉默。
“我……原来是想说,越前这样子,立刻回到王都的话……可能对他来说并不好。”
“这是命令。”不容置疑的语气。

“……手冢,其实……越前他就是王子殿下,对吧?我在北领的时候知道的。”
“……”
“如果,越前不是王子殿下,手冢……你还会赶来西领吗?”
“作为骑士,必须效皇帝陛下和继承人;这也是唯一需要做的。”
是的,一直很清醒。
有些东西,不是努力就可以得到;有种距离,不是接近就可以缩短。

“除此之外呢?”
“这就是全部。既然知道真相,保护殿下失职意味着什么,想必你也清楚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
“出去吧,不要吵醒越前。这件事,我没有必要和你讨论。”

谁也……
没有听到吗……
关紧的房门隔开的,心碎声。


“手冢,手冢!快点过去看看……小不点……好像有点奇怪……”
脸色惨白的菊丸,几乎让所有人心跳停止。
“怎么了!”
没有等到回答人已经冲到门口。

雪白的床单,月白的衬衣,苍白的少年,窗外鱼白的天空。
异常平静的神情。
他没有事;没有事。
“这不好好的吗?你想吓死我们!”
“不是的!越前……越前他刚才……说不认识我……”
什么?这是什么意思?!

“越前!”
手冢冲到床前,抓住那纤弱的肩膀。
金色的眼睛从天空转向他,淡淡的表情。
“……你,是谁?”
刹那间空白了。
整个世界连同大脑,一片空白。
只有白色……

番外篇 哨子的秘密·裕太篇



一直珍藏的哨子。
最讨厌的人做的哨子。
总是不由自主吹响,也不知道究竟希望谁听到。

那个人的颜色,就是天空的颜色。
永远也不能触及的蓝。
哨子的声音,真的可以传到那么遥远的地方吗?


“裕太,不要吹了!吵死了!”
“哦,你们已经睡了?”
“不想想现在是什么时间!你不累我们还累呢!”
对于身心疲惫的骑士来说,没有战斗就是宝贵的休息。
但是,看着这样晴朗的蓝天,我会失眠。
苦笑着把引起抱怨的哨子放进衣兜;反正,哥哥听不见,无论哨声有多响。

只是让自己想起很久以前。

“裕太,裕太,有人欺负你了?”
“……没。”被人打骂简直是家常便饭,已经习惯。
“可是你哭了。”
“笨蛋!砂子进到眼睛里了才流泪的!”
“哦。”
没有追究;哥哥只是握住我的手,带我走到河边,浸湿自己的衣服擦净我脸上的污迹。
那时候,所有的委屈和痛苦再也不能压抑……
只有在哥哥面前,才可以放心哭泣。
只有哥哥。

“裕太,给你这个。”
平凡的哨子,粗糙的手工,上面还刻了“裕太”两个不算端正的汉字。
“好土。”
“自己做的,你吹吹看。”
那是和外表完全不合的清越声音,很好听。
当时没想过,哥哥花了多少时间才做好;更没注意,哥哥手上有刻刀留下的伤痕。
“裕太,如果你有什么事情的话,只要吹这个哨子,我一定听得到哦。”
“好像狗一样,真是太傻了。”
哥哥只是微笑。
是的,无论发生了什么事,哥哥都可以这样微笑;但是,我却不能。

曾经很羡慕,很向往那种自信和达观。
直到有一天,微笑变成了让人火大的东西。

“哥哥,你为什么要同意被那些贵族收养?他们根本是现在皇帝的狗啊!是谁害得我们失去一切,是谁让我们成为孤儿,你忘了吗?!”
那种时候,哥哥竟然只是笑笑。
嘲笑我的浅薄,还有自不量力吗?

“要不是他哥哥聪明过人,谁愿意连这个凶凶的小鬼一起收养啊。”
“就是,都是托了他那个天才哥哥的福。”
“裕太,你应该好好感谢你哥哥才对,还有,要多向哥哥学习哦。”
不想听不想听!
我就是我!我是裕太,不是“天才的弟弟”!

“你,就是裕太吧?”
那时候的观月前辈,出现得很及时。
冒着大雨从哥哥身边逃出来,我只能在街角徘徊。
观月的伞替我挡住了雨。
“我知道你,曾经在剑术比赛上,赢了大人的左撇子少年,裕太。”
第一次,有人在讲我的时候,没提哥哥。

很想信任他;想找到摆脱哥哥的方法,虽然是疯狂的方法。
答应观月,参加反对皇室的秘密组织。
为了给自己蒙受耻辱的家族报仇。
为了可以超越哥哥。
“只要你拿到印信。”
终于抓到,期盼的机会。

以为可以走得很潇洒。
“裕太!”
听到这声音的瞬间就动摇;如果当时哥哥让我回去,大概无法拒绝。
很庆幸,哥哥,在路的另一边;隔着雨雾,隔着行人,隔着那么接近却遥远的距离。
全身湿透,头发滴水;哥哥一直在找我吗?找了多久?他以为天才就不会感冒吗?
理智回头的时候,哨子已经握在手中。
如果下意识吹响,就再也逃不掉;因为哥哥说过无论在那里,他都听得见。
即使是这样的雨中。
那一天的选择是狂奔着逃走。
哨子却一直藏在身上,直到今天。

“裕太,你要小心,我们靠你的印信起兵,你可能会成为敌人的目标。”
观月前辈总可以未卜先知;对他来说,战争都可以纳入“剧本”。
没有意外。
所以信服他。
“最近……有身份不明的小猫溜了进来,留心点。”
知道说的是谁。

他有双金色的眼睛,动作敏捷灵活,真的很像猫。
我知道他会用剑;就像动物可以准确地认出同类。我感觉到他身上有危险的味道。
还知道他的名字是越前,口头禅是“你还差得远”。
狂妄的小家伙;每次看到都觉得火大。
后来想想,也许,这是嫉妒;嫉妒那种绝对的自信;哥哥也是那样的。
看到他,总会觉得自己是在嫉妒哥哥才选择逃避。
所以非常讨厌。

越前的确不是一般的小孩。
至少,帮佣的小孩绝不可能有本事走进机关重重的地下密室。
可惜,他没有注意到一直跟在身后的人。
如果被抓,他就有危险。

“喂,你!不要再向前走了。”当时我一定疯了。
“这座城里有很多机关,一不小心你就没命了。前面的那条路通向地牢,是最危险的。”
疯得不可思议。
“小心点,因为这么蠢的理由死掉,太不值得。”
那个时候,不希望他死;不知为何。
就当他是误入好了。

本不想再管他的事情;后来的话只是偶然听到。
“裕太大人应该是最厉害的左撇子剑手了!”
“哼,比他厉害的左撇子多着呢,他还差得远。”
果然……这小子总是让人生气。
其实路过而已,这些小孩的话并不想再听。

“难道是那个手冢?听说观月大人都不是对手,真的很厉害呢!恐怕是最厉害的骑士了!”
“……才不是。”
“那那,说说看,比手冢还厉害的人,是谁啊?”
知道他要说什么;他那表情太露骨是想说自己。
“……不……不二……吧。”

虽然很清楚,那种勉强的语气是随便找人推托一下。
但是,我知道他说的是哥哥;越前,认识哥哥。
突然觉得哥哥就在很近很近的地方。
他,真的听到哨声了吗?

想知道哥哥的事情,所以去找他;没想到救了他。
被观月抓住狐狸尾巴,如果不能解释失踪的原因,就死定了。
“他一直在我房间睡觉。今天厨房清洗的活很多,他想偷懒就躲在我那里。被我发现才回来的。”
讨厌他,但是不希望他死;就这么矛盾。

“越前,观月说你是敌军的奸细;我不想相信。”
他看着我,平静的金眸很漂亮。
“……我觉得你很讨厌,非常讨厌。”
“我提到过‘哥哥’?” 他很清楚别人的创口在哪里;也不忘撒盐。
“是……啊。但是,我真的……很久没有听到哥哥的名字了。”

“既然这么喜欢哥哥,为什么别人一提你就脸色发青脾气暴躁?”
喜欢?明明最讨厌的,怎么会说到喜欢?
太可笑。
却笑不出来。
“明天要被攻城,小心别死了。”
这是真话;明天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活着;但是,我不希望他死。
就这么简单。

“裕太。”
观月前辈等在房间;意料之中。
“越前的目的是印信;他一定会趁乱偷走。”
不能相信;越前他认识哥哥;印信关系哥哥的性命,他不可能做出对哥哥不利的事情!
“也许你不信;明天就见分晓。裕太,守着印信,到时杀了他。”
不想相信……

“为万无一失,在剑上用点药;那小子的剑术,不见得比你低哦。”
“……不必。”
如果一定要拼个你死我活,想用自己的方式赢。
否则,永远也达不到哥哥的高度。

不想相信却一直等待。
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期待着什么结局。
哥哥,在这种阴暗的地下,即使吹了哨子,你也不会出现吧……
不会的。

出现的人,是越前。
看到他的瞬间,竟然有点兴奋。
等的人终于来了;今天只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。
把我的剑给了他,因为要让他输得心服口服。
我要赢得彻彻底底。

越前用左手拿剑;原来他也是左撇子。
终于明白那句“比他厉害的左撇子多着呢”的真正含义。
这小子真的……令人讨厌到痛恨!

第一次看越前用剑。
那是和哥哥完全不同的剑路;冷冷的兵器在他的手里像有生命般,行云流水,落英缤纷。
美丽得毫无杀气。
细密得没有破绽。
他,的确有资格说“你还差得远”。

时常这么认为,在生死较量的时候还佩服对手,就是输了。
当越前闪身到近前的时候,我竟然忘记应该杀了他。
只看到他的眼睛,没看到他的剑。

转眼之间,我手上的剑已经在地上。
越前的剑,还在手中。
我知道我输了。
不止输给越前;还输给自己。
哥哥和我的距离越来越遥远。
但是,突然,很想见他。
应该吹哨子吗?

“为了你哥哥,毁了印信,和我一起离开吧。”
这算是对于战败者的同情吗?
讨厌啊,这小子;总是让人很火大。
“越前……”
如果真的可以恨这个人的话……

突然弥漫视线的红色,心口的剧痛。
绝望的结论。
“是观月……他让我往剑上下毒……说无论如何要你死,我不肯,没想到他还是偷偷这么干了……”
再也等不到哨声唤来的那个人。
等不到了。
哥哥,我第一次后悔,那天没有冲上去抱紧淋湿的你。
即使两个人的身体都冰冷,我至少可以感到你的心跳,至少可以看见你的微笑。
现在……绝对没有机会了……

“……如果你能见到哥哥的话,请把这个交给他,告诉他……不要为我报仇。”
是的,就让这幼稚造成的错误,画上终结符吧。
用我的命。
“为什么相信我?我不必完成敌人的心愿吧。”
“因为……虽然我是那么地恨你……你还是拼命想要救我的,不是吗?”
好想大笑;我们都不坦白。
“……越前,直到现在,我还是那么地……讨厌你……”
就让我任性到最后吧。

一直逃避的感情;一直没有说出口的喜欢。
全都藏在哨子里。
所以才想交给你,让越前交给你。
哥哥,你一定听得到,哨子的声音吧,无论在那里,无论有多远。
那里面的秘密。
全都交给你。


番外篇 哨子的秘密·裕太篇 完



(十六)


无论在那里,也能听到的声音,你的声音。
不想忘却,不能忘却,那时的誓约。
在风中很想闭上眼睛;幻想你的手指拨动了发丝;我不是孤独一人。


雨后的树林,缓缓的马蹄。
谁也不想打破绝望的沉默。
总有些东西没法逃避;不能相信,却不得不信。
事实就是,越前,失忆了。

手冢的马背上,小小的身体蜷缩在风衣里。
握住缰绳就可以拥他在怀。
摸得到体温,听得见呼吸,触得到心跳。
但是,空空的;不知为何,只有空空的感觉;臂弯里也好,胸口也好。
一句“你是谁”就挖空了灵魂。

为什么会这样?
刚找到他的时候明明还记得。
应该怎么办?
让他恢复记忆,这似乎是唯一选择。
但,凝望此时此刻的安详,怎忍心破坏那份平静——哪怕只是虚幻。

即使想起来,即使时光倒流,又能怎样?
还是无法抓住任何东西。
只要他是幸福的;只要有一点幸福的可能;就随他。
灵魂上的伤口,不是温柔就可以治愈。
因为没有把握,所以不想奢求什么;就这样。

如果真的能维持那份平静的话……

太多事情发生在如此短的时间,让人失去敏锐和警戒。
危险悄然走近,发现时通常已晚。

道道破弦声骤然打破静谧。
没有时间多想;不可能多想;手冢抱紧越前翻身落马。
避开冲他而来的箭影;没发觉自己背上的痛。
散射的箭,受惊的马,慌乱的人,飞溅的泥浆。
不安搅乱树林

“你……没事吧?”
勉强撑起身体,只想确定身下人的安全。
没有改变的表情;是吓坏?还是麻木?
不知道;不管怎么样,他平安无事。
这足够。

“箭上有麻药……”
没有听清谁说的;因为意识模糊;视线黑暗。
“手冢……”
隐约听到,那个人呼唤自己的名;错觉吧。
即使如此,还是有一点期待……
期待……

“手冢。”
睁开眼睛时,昏暗的火光中看到不二的笑脸。
“终于醒了;你中了很多箭,昏迷最久。”
突然惊觉手脚的被缚状态。
不二心平气和:“我们中了埋伏,当时太大意。”
发现大家处于同样状态;被关在同一个铁笼;借火光观察,环境看来像山洞。
“越前呢?”这才是最最关键的问题。
“外面。”

所谓的外面。
隔着铁栏,只能看倒地上那个苍白的背影。
手腕被指头粗的绳勒出血痕。
没有任何动静。

“越前!越前!”
他怎么了?受伤?有没有人把他怎样?原来的伤还没愈合!
“不要吵!”黑暗中闪出几个高大的影。
“先紧张自己吧!小鬼死了我们也麻烦,尾金都收不回来!”

“要干什么?!用这么卑鄙的手段把我们抓住!”
“菊丸,不要激动。还不知道他们的目的,乱来越前会有危险。”
“哦,这个漂亮的家伙有见识嘛,反正你们马上就要死,明说吧:有人出钱,让我们抓这小鬼,顺便解决你们。”
“雇你们?”手冢皱眉,“请强盗?”

“谁是强盗!我们是西领最有名的组织银华——”
“切,不就是强盗。”海堂不屑。
菊丸想不通:“为什么领主不剿灭这些家伙;他的军备用来干什么啊!”
“更重要的是,谁让他们对越前下手。”
谁都想知道。

“死到临头,不要再担心别人。堂本,去看看那小鬼。”
堂本走到越前旁边,冲小腹猛踢:“别装死,小鬼!”
“越前!!”
可恶的强盗!可恶的铁笼!可恶的绳子!可恶的……无能为力的自己!

“唔……痛。”地上的人一翻身坐起来,“大叔,很痛啊。”
“谁是大叔!!”堂本脸色青紫,抬脚就要再踢。
“住手,会要命的。”
“福士,他气死我了!”堂本眼珠一转,“反正活着就行;就让他表演一下余兴节目吧。”

堂本拿刀走到越前面前;手中的凶器缓缓举高。
“去死吧,小子。”
刀劈下的瞬间,笼子里的人全部血液冻结。
金色的眼眸直视停在眼前的刀锋,波澜不惊。
“可恶,这小鬼!吓呆了吗?”堂本嘟囔着割开越前背后的绳子。

一把剑被扔在面前。
“听说你剑玩得不错,陪我练练吧。”
“卑鄙!小不点有伤!而且还没恢复记忆,能用剑吗……”
没人能回答。
别说越前现在可能不会用剑;就算可以,又怎敌这么彪悍的对手!

越前站起身,拍拍身上的尘土,用右手握住剑柄。
“……重。”
“不要把无能归结到武器上!来吧,让我看看你的本事。”
“这一次,就相信越前吧,手冢。”不二微微一笑,“除此之外,别无选择。”
手冢沉默;嘴唇上已见血痕。

“死吧,臭小子!”堂本凭借体型优势,用劲蛮狠。
只一招,越前就招架不及;剑震飞;人甩出几步远,倒在地上。
“说过不要装死,起来。”
“……大叔,这剑真的很重,我不会用。”
“都说不是大叔!”

“不要和小孩认真嘛。喏,给你这把,再输了可别吵。”
越前起身,拎起两把剑在手里掂掂,丢下重的。
“……差强人意,来吧。”
这小子还敢挑衅?!
堂本火冒三丈,冲着越前狠狠劈下去。
立刻倒下的,还是越前。

“不说这小子行吗?这么没劲!”堂本悻悻地扔下刀。
“让他提起一点精神吧。”福士奸笑,“喂,小子,我们来赌一场。只要你能胜过我们中一人,就放你一个朋友;输一次,我们就杀一个,怎样?”
“大叔你说真的?”
“不要随便叫人大叔!”
“我答应。”越前笑笑。

“先来和我比划;我们来押谁的命呢?”
“我挑?”
“没错。”
越前走到笼前,目光扫过每张脸。
菊丸、海堂和桃城感到死期不远。

隔着黑色铁栏;越前望着手冢;手冢望着越前。
谁也看不清对方的表情。
因为火光忽明忽暗。
谁也没有开口。
没有必要。

“我选他。”
过了太漫长的时间,漫长得像种煎熬;越前终于开口。
“棕头发,笑嘻嘻的哥哥。”



(十七)


晴朗的天空预示远行,预示离别,也预示了心碎;流泪,并非要在雨季。
没办法阻挡离开的脚步;只能看着你的背影。
马蹄声远了,笑容也远,世界变得模糊,时间变得漫长。


“真不好意思,前辈。”
越前淡然看着从铁笼里拉出来的不二。
“怎么会;能被你第一个选中,是我的荣幸呢。”不二微笑。
没有回答。

转身走到福士面前;剑,慢慢换到左手。
“第一个是你吗?别浪费时间。”
“这小鬼疯了!!用左手?右手都嫌剑重,左手拿得起来吗!”
福士冷笑,“等着吧,我会让他知道厉害!”

一定要让这个小鬼尝尝恐怖的滋味!
让他惊慌失措,泪流满面,跪地求饶。
“说真的……”
越前低语:“很少有人,敢在我面前使这么明显的剑路。”
可惜,对方没时间听清。

铿锵之声过后,受伤的人呆呆地看着自己流血不止的右手。
剑早已深深插入地中。
刚才……发生了什么?
越前冷冷的说:“怎么,还不放人吗?”
这小鬼,赢了……福士?

“喂,太丢脸了吧!”
福士恼怒地拔出剑:“有本事的话你去对付他!”
“我们的约定呢?”越前打断他们的争吵。
小鬼,你太单纯了;我们怎么可能把到手的东西简单送走?
“我们刚才约好,是指你赢过所有人,就把你的朋友全放了。”

“明白了。”越前笑笑,“就是要我打败你们所有人。”
“对啊;不过,如果你输了,这个家伙还是会死哦。”雪亮的剑故意在不二颈上晃晃。
“无所谓。”
剑尖指着剩下的强盗:“下位。”
这个……不自量力的小鬼!我们有二十多人呢!

“下位。”
这句话,转眼已经说了五次。
“怎么可能!福士、田代和铃木都输了!”
“没人能阻止他了吗?!”
一直冷眼观战的堂本走出来:“下一个是我。”

“小子,刚才不会是装的吧?”堂本俯视身高只有他一半的越前。
“……最近心情很不好。”
“啊?你是不是累糊涂了?胡说些什么?”
“不知道,遇上你们算不算幸运。”
“别胡说八道了!我让你死得很难看!”
几乎忘记小家伙的性命关乎酬金,堂本的刀全力劈向越前头顶。
这次让他死,狂妄的小鬼!

“已经说过,不要用这么简单的招数。”
建议似乎没有任何作用。
话音未落,剑已见红。
堂本惨叫着倒在地上;捂着受伤的肩膀。

“不可能……绝对不可能!”
“堂本不是最厉害的了吗?!”
“这小鬼……”
越前撩开汗湿的刘海:“下一个,可不可以快一点出来?”
“因为还有22个人等着我去打败。”

每张脸都是惨白。
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这小鬼很强,非常强!
但,他还是犯了一个错误;单打独斗可以赢,并不表明他能同时战胜二十多个对手!
现在要做的,就是一起上去把他制服。

“不二前辈。”
越前突然开口,好像没有注意强盗的阴谋。
那把因为“太重”而被丢在地上的剑,被越前用足尖挑起,握在右手。
“现在,该你了。”
手中的剑冲着不二掷去。
直指心脏。

瞬间所有人都目瞪口呆。
不二的手还绑着,这样把剑扔过去,等于要他的命!
越前在想什么?!
他要干什么!
不二——

“多谢信任。”
不二的唇上浮出罕见的冷冽微笑。
没人知道绳子何时解开;而且,就算双手自由,也不能接住这意外之剑!
但是不二做到了。
风声未停,剑已在手。

“越前,你已经想起来了吗?”
“什么?”
“你刚才叫了我的名字。”
“他们都叫你不二,你就是不二了;你们叫我越前,我就是越前。”
“哦……”

“你们,以为两个人就可以赢过我们二十多人吗!”
被无视的人们开始咆哮。
“二十多个?”
不二冷笑:“现在只有二十个了吧?”

无法听懂。
直到惨叫着发现身边有人已经身体僵直,喉咙见血。
何时下的手?!
“很不好意思……”不二扬剑,寒光照亮冰蓝的眼睛。
“我和越前不同;心情不好的时候,不会留手。”

转眼之间的形势逆转。
等强盗们意识到应该逃走时,所有危险的家伙已经放出。
“要留活口。”手冢担心这些人的积压情绪毁掉线索。
“……知道。”

桃城把尚算清醒的福士拎到手冢面前。
“谁让你们袭击我们?”
“我……不知道啊!他们蒙着脸!”
“喂,接生意未免太随意了吧?”
“因,因为给了很多定金!还说事成之后再给三倍……”

“那么,暴雨那天,也是你们了?”
“对……”
发现所有人脸色恐怖,福士开始拼命解释。
“那些人安排的!一定要我们在那个时间围追你们,还说只要把人赶到鬼城……要不是那样……也不会冒雨……”
“浑蛋,”桃城揪起他的前襟,“你们有没有接近过鬼城?”

“谁敢啊……都说进去就会死……我们也要交钱给领主的,挣辛苦钱……”
“领主要你们交钱?”
很意外;但是看来不是谎言。
“对啊!要是到期交不到,会很惨的!”
“谁能让强盗叫保护费啊!”
“……领主那里……有很强的人……”
似乎没有更多的线索了。

再次见到晴朗的天空,有种久违的欣慰感觉。
手冢走到小不点面前:“越前。”
“嗯?”
“你……想起来了吗?”
“想起什么?”
尴尬的反问;没法回答。

“越前,知道我是谁吗?”桃城凑近。
“……不知道。”
“天哪,刚才看他用剑,还以为他好了。这不是根本没变化!”菊丸惨叫。
“我们……先离开这里吧。”

“等一下。”越前突然说,“我掉了东西在那里面,你们在这里等我去拿。”
“我和你一起去。”
“不用。”坚决的拒绝。
不知该说什么。
“手冢,”越前回头对他笑笑,“你担心过头了。”


“喂,你们。”
“啊啊啊啊啊啊……”那恐怖的小鬼回来了!
“不要杀我们!”
“我只想一件事。”越前一步一步走近。

“换了药的人,是你们吗?”
“……什么药?”莫名其妙。
“装在白色瓷瓶里,红色的药丸,那天在我身上。”
“不,不知道!那些人只要我们把你们分开,赶进鬼城……我们也死了很多人……”
“哦……”越前转身。
“以后,你们最好永远不要被我见到。”
 楼主| 发表于 2004-12-19 20:05:23 | 显示全部楼层

回复: 【转帖】极力推荐 离落 by haru

(十八)


一直的追随,偏偏失落在渺茫。
听见你的心跳,却错过你的呼唤;看见你的眼睛,却迷失眼中的泪。
无奈的距离,会不会是无奈的结局?


“越前,东西取回来了吗?”看到他平安无事地走来,悬起的心才落地。
“没有,找不到。”
“是很重要的东西。”
“很重要;不过……算了。”越前吐出一口气。
“那就快点上马,我们还得赶回王都。”
“哦。”

所有人都没有想到。
就像一种习惯,平时不会在意;一旦被打破,就会成为震惊。
答应着要上马的越前,绕过了手冢的马。
手冢呆呆地看着空空的地面。

“不二前辈,你介意载我一程吗?”
连不二本人的脸上都闪过惊讶。
“怎么可能;荣幸之至。”
不二笑着伸手把越前拉上马。

这算怎么回事?
并肩作战产生的同志情谊吗?
目光在不二和手冢之间游移,没人敢说话。
“……走吧。”
甚至不记得是谁打破沉默救了大家。

有点怀念出发的时候,
至少没有尴尬的静寂让每个人痛不欲生。
如果可以退回原点的话……算了,不要再让自己苦笑;那绝无可能。
看着这样晴朗的天空,不知为何让人想哭。

“越前,看到你恢复精神,我很欣慰。”
不二并非戏谑的口气。
“为什么?”
“如果不是这样,就不是越前。”

“不二前辈,”越前淡淡地说,“有些事情是不会忘记的。”
“哦?”
“比如说约定什么的。”
“你……还记得什么约定吗?”
“只是打个比方。”

“不二前辈应该不止剑术精湛吧?”
“什么意思呢?”
“比如说骑术什么的,也应该很厉害。”
“应该不会让你失望吧。”
“那我就放心了。”

“咳,快到王都了;这次的旅行终于可以结束。”
如果一路上只听那两人对话,会把人逼疯;必须要岔开一点话题。
“嗯……快到吊桥了。”越前似乎在无心应着。
“了解。”不二笑着回答。

快到了快到了终于到了。
只要过了那个铁索桥,就可以回到王宫;就可以告别可怕的旅途。
看到索桥缓缓放下,所有人都吐出压抑已久的闷气。
解脱……就在眼前。

“终于回来了……”
疲惫的骑士们缓缓走过吊桥;菊丸甚至看到牵马等在另一头的大石。
吊桥在身后升起,心情顿时放松。
“大石,你在这里等我们啊?”

“手冢,你终于回来了!”
大石脸上的焦灼让人心情又降到谷底。
“你知道吗,你擅自离开后……”
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对话,没有发现身边的变化。
直到太晚。

“喂!那两个人……不要命了!”
听到惊呼反射性转头;只来得及看到不二策马越过即将收起的吊桥跳到岸上。
“越前!”
转眼之间,两个人已经在对岸;吊桥一旦升起,再放下要花太久的时间。
他们一直在等这唯一可以摆脱他的机会吗?!

“越前!越前!”
隔着河水,不知道声嘶力竭的喊声是否传得到他耳边。
看到的,只有一次不经意的回头。
湮没在马蹄激起的烟尘。

本来已经接近了,已经很接近。
近得可以用手触摸。
转眼之间烟消云散,重逢成了离别。
不知道尽头在何方……
“越前……”

“吊桥放下来。”
没人反应过来手冢的话意味着什么。
“放下吊桥!”
“手冢!不要激动!这不像你!你先听我把话说完……”

“放下吊桥。”
语气平静;坚持的还是不变的要求。
“手冢……”
看到他那样的眼神,就知道没有人可以动摇这种坚持。
大石眼睁睁看着吊桥又被缓缓放下。

“手冢,你一向冷静;能让你动容,说明事态严重。但希望你能听完我的话。”
大石很清楚;像手冢这样的理智型,会在风平浪静的外表下隐藏可怕的疯狂。
“我说的事也很重要;关系王子殿下的安危。”
“你要说什么?”
这席话,成功了。
“因为你擅自离开,还有……总之,如果你们不立刻回去复命,就是违抗陛下的命令!那样的话……”

“你们,看起来很快乐嘛。”
不祥的马蹄声出现了;转眼间大队人马已在身后。
为首的人在马背上傲然俯视手冢,唇角浮出一丝冷笑。
“手冢,你好像太悠闲了。”
蓝灰的眼眸,左眼下冷酷的泪痣。

“……跻部。”
他为什么会在这里?
地位仅次于皇室的大贵族·首大臣家的第一骑士,连同部属,在这种地方出现,到底有什么目的?
总之……不会是好事。

“手冢,你实在太没用了,连手下也管不了;这样子还能当什么骑士团长,太可笑了。”
吊桥,已经放下;但是,这种情况,恐怕已经不能离开。
“大石,我们回去。”
不用和他们多说。

“你在逃避吗,手冢?”跻部挡在手冢面前。
“听说,你让尊贵的王子殿下受伤了,有这回事吗?”
他……怎么回知道?
“你实在太差劲了。”
首大臣本来就是皇室旁支,有资格问鼎王位。
如果,被他们知道王子殿下真实身份的话……

“手冢!”桃城终于忍不住了,“你以前就说过我犯了大错,会受惩罚。”
这个时候在说什么?
“现在,你处罚我吧;剥夺我的骑士身份。”
“桃城……”
“我现在不是骑士团成员,不用立刻回去复命;我去追越前!”
桃城翻身上马:“把越前交给我吧!这次即使是拼了这条命!”

没等别人开口;就已经策马而去。
这根本就不是征求意见吧?
太莽撞。
可是……如果可以像他那样直接的话。
也想立刻飞驰到那个人的身边。

“……这次真的是让我们见识了,手冢你的管人不利。”
跻部调转了马头。
“算了,你的职责就要终结了。我已经得到陛下的同意,让我的骑士和你们来比划一下,看看到底谁更适合做王子殿下的护卫。”
这——是什么意思?
“如果你们输了,就把王子殿下交给我们保护吧。”

“这正是我要告诉你的坏消息,”大石忧心忡忡,“所以才说你无论如何都要在这里。”
“……我明白了。”
还有……其他的选择吗?

越前,对不起,现在的我……
不能守在你的身边。
无论将来如何,无论你怎样选择……你一定要平安无事!



(十九)


无法逃避的悲哀,无法逃避的宿命,无法逃避的……你。
泪流了,心伤了,爱已经死得零落。
远走却还是回头;等待约定的雨天,等待不会出现的奇迹;朦胧的视线中才会有你的微笑。


“陛下,不想见我?”
不能置信……
大石避开手冢的眼睛:“……我只是得到这样的命令;定出骑士团长人选之前,绝不见你。”
很了解陛下的个性;他不会因为一次擅自离守就作出冷酷的决定。
难道,陛下已经知道……全部?
真是让人血液冰冷的结论。

“这是……陛下让我交给你的信。”
握在手里的信封比想象中厚;上面有玺封的红泥印。
打开后,发现除了一封信外,还有另外一个信封。
上面写着:给青少年。
看来,这是要交给越前的。

“嗨,手冢,你终于回来了。”
乾拿着厚厚的资料本走来。
“调查有结果了;在北领越前所中的毒,和暗杀陛下的人用的相同。不过,你受了伤,毒侵入血液,比较严重;而越前,即使当时被误杀,也无法查出用过药。”
“同一个人所做的……”
“可能性很大。”

“我认为,下毒的人不止想杀越前,更要毁了他;在那样的比赛中失手,对骑士来说可是耻辱。”大石分析,“而且把罪过推到北领,自己一身干净。”
想毁掉越前?是的,太清楚;鬼城的事,精心的安排,导演的悲剧……
“手冢,下手的人,如果不是和越前有深仇大恨……就是和皇室有关。”
深仇大恨……还是觊觎王位?
都做得出来。

“越前好像没回来。”
看到众人的死灰脸色,乾知道事情不对。
“那么,手冢,这东西你交给他吧。”
两份厚厚的调查报告。
“这是他临走前交待我的。说要我以性命担保真实性和保密性。真实性我可以保证,至于保密……”乾笑笑,“手冢,我的性命交在你手上。”

手冢沉思片刻,终于打开封口,快速看过标题。
第一份:关于因叛国罪而被流放的帝国前第一将军·家族调查。
第二份:帝国骑士团骑士不二·身份调查。
“……和首大臣榊同是皇室血脉,因争王位而流放的将军?很久以前的事,为什么越前突然……”大石不明白。
“更重要的……不二……为什么连不二也?”

为什么……
越前,比任何人都更早地了解了一些东西。
但是不愿向任何人诉说。
秘密;只属于他的秘密。
“我……会把这个交到他手上。”连同陛下的信。

“手冢,先不管这事。越前现在很危险。因为,仇恨或欲望,都不是最可怕;这场阴谋太细密太阴毒,就目前来说,敌人的谋略凌驾在我们之上。”
“大石说得很对。”
突然有人插进谈话;所有人顿时警戒。
“你们不用紧张。我不是来偷听的。”
“文书官……井上先生?”

井上笑笑:“我只是个记录历史的小官,不想卷入历史本身呢。”
“您有什么事吗?”
“手冢,我想告诉你一些事实,相信陛下也希望你知道:关于骑士团的资格比试,不是陛下的意思。”
什么?
陛下不是对保护王子殿下失职的骑士团失望了吗?

“还有,陛下并非不想见你;是不能见。我只能说这么多,希望你理解陛下的苦心。”
“井上先生,您……不是站在历史漩涡之外吗?”
“我是陛下的崇拜者。”井上笑笑,“所以对他最自豪的继承人很有兴趣。手冢,想想看,王子殿下,对于众人来说只是一个传说,没人知道真面目;除了他的亲卫,特别是手冢你。如果骑士团长换成别人,那么他们拥立的人就是王子,未来的君主;没人怀疑。”
“……井上先生,谢谢你。”

是真的很感谢你,井上。
混乱的,疯狂的,终于可以归于理智。
虽然,更不能平静。
因为可怕的阴谋已经浮出水面。

手冢打开了陛下留给自己的信。
从头到尾,每个字,都仔仔细细地看过。
“大石,和跻部他们的比赛还有多久?”
“离约定的时间,还有半个多月。”
在蜡烛的火焰上,手冢将信烧成灰烬。
所有的秘密,再也没人知道。

“我知道现在该做什么了。乾,你让留守的人加紧训练,准备参赛。”
“那么,手冢你呢?”
“有点事情……”
手冢看向窗外已经暗淡的星光。
“只有那个人,我绝对不会交给任何人。”


“特地让我帮你摆脱手冢,就是为了回到这种地方吗?”
不二淡然打量着阳光中的鬼城。
那天太黑暗太混乱,下意识把它和整个天空当成一体。现在看来,不过一堆烧过的石砖。
吞噬了血与肉;经历了火与剑,埋藏了悲哀,隐瞒了秘密的石堆。
“……因为我很想恢复记忆。”

“过去的事情……都记得并不是好事。”
“但是发生了就是发生了,不能躲也不能逃。而且——”
越前看着不二的眼睛:“我绝对不会逃。”
“真像是越前会说出来的话。”不二笑笑,“你,真的失忆了吗?还是只为方便行动,给自己的任性一个解释。”
“当然是真的;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……不清楚。”

越前站在那天的入口。
因为部分建筑倒塌,想要进入鬼城,必须走这道黝黑的石洞门。
“不二前辈,这个是什么?”
不经意在门洞旁边发现一个掉入缝隙的小水晶瓶。
不二闻了闻里面的味道。
“没进水,但过了太久,已经很淡了;可能……是那种东西。”

“什么东西?”
越前拿过瓶子放在鼻下嗅;皱了皱眉。
“……就是那种会让人自控力下降,身体燥热,神志不清的东西。”
“这么细的瓶口,应该是装液体的啊。”
“那种东西不见得一定是药丸哦;有液体,也有药膏……水质的用起来方便,无需服用,喷在脸上什么的都会有效果。”
“哦。”越前别开头。

“会有人用在自己身上吗?”
“难说……”
“不过,自己用的话,应该不会弄得满身那种恶心气味都是才对吧?”
“那倒是。”
“哦。”

“不二前辈……”越前走到门外,盯着门洞上方,“那个,上面可以站住人吗?”
“在这里看不出。不过,这个建筑很坚固,说不定可以。”
“我上去看看。”
越前攀住石缝,爬到门拱上。
“嗯……这么宽,如果有人躲在这里,那么黑的天一定不会被发现。”

越前纵身跳到不二面前。
“如果是不二前辈,可以发现吗?”
“……也不一定;因为那天的确很紧张。”
“不过,需要敏捷和灵活的身手才能逃掉呢。”
越前似乎在自言自语。
“躲在上面,等人来了就把那恶心的东西泼在他脸上;然后跳到身后迅速逃走……嗯,这样吗……”

“你觉得呢,不二前辈,”越前突然转向不二,“这种事情合理吗?”



(二十)


抓住那么微茫的一点点的幸福,其实很简单。
只要没有中那种叫作寂寞的毒;只要没有受那种叫作仇恨的伤。
就有可能。


“……越前,恐怕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。”
这小家伙,暗示什么呢。
“我是说,如果是不二前辈,有没有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被偷袭。”
“如果是平时,绝无可能;结果会是那个人死。”
“哦……那么,在刚刚逃过围追时呢?”
“也许难说了吧……”
真的是不能太低估他。

微妙的沉默被越前打破。
“不二前辈,我想到里面看看。”
“里面?”
“对,里面。”越前看向没有尽头的黑暗:“地下的密室。”
“那可是很危险的;这里面有很多机关。”
“只要有人熟悉机关不就行了。”
“你说谁会熟悉呢?”
越前笑笑:“那天,或者以前能够进去的人吧;我只是随便说说。”

火把的光亮有限。
照亮了石阶,就照不亮彼此的脸;光与影交替在每个人身上闪过。
只有脚步声的诡异空间中,仿佛随时会出现怨魂。
没人知道对方在想什么。
生锈的铁门,隔开秘密的全部。

“越前,为什么你会来这里?”
“总觉得,有很重要的事情可以在这里想起来。”
“这样啊……”
越前把火把放在石台上时,不二悄然走到身后。
一双手突然将毫无防备的人抱紧。

“不要!”
声音颤抖;慌乱的推拒竟然让自己滑倒。
沉重的呼吸,紊乱的心跳,涔涔的冷汗,惨白的脸色。
不二静静看着狼狈的人。
“你果然恢复了记忆;或者应该说,你根本就没有忘过。演这么久的戏,就是为了带我到这里吗?”
那一天的经验,不是可以简单抹杀的;屈辱烙印在身上,永远不会解脱。

越前深呼吸,扶着墙壁起身。
“不二前辈,果然敏锐。不过,我也不打算再隐瞒了。”

“三年前,我曾经在这里杀了一个人。”
“裕太。”不二的眼睛藏在火光照不到的黑暗。
“对。我永远记得这个名字;我和他,进行过一场赌命的比试。”
“结果,你赢了。”
“对;我胜过他。但是本来死的人会是我。”

“有毒,”不二缓缓地说,“那把杀死裕太的剑上。”
“我当时并不知道。但是,杀他的人的确是我,这点绝不否认,哪怕是对裕太的哥哥——”
越前看着黑暗渐渐走近的不二。
“裕太临死前让我把一样东西交给他——”

“哨子。”不二先说出答案。
“对;那个被不二前辈抢去的哨子。还有,他的遗言,托我带给他哥哥。”
越前抬起头:“就是前辈你。”
无需否认。

剑,慢慢出鞘,映着火光,指向不二的喉咙。
“我不想解释;前辈,我们之间有笔帐要算,你知道吧。”
“你在还债吗?”
因为你欠我的。
“不是;这是我们约好的决斗,该你践约。”
是你欠我的。

“明白了;为了不被干扰,所以甩开手冢他们。”
不二笑着抽剑。
“不过换个地方吧。”
很想在裕太死的地方为他报仇。
但是,你没有办法在自己被凌辱的地方使出全力;这点无法隐瞒。

鬼城真是个好地方呢。
没有人接近,没有人会来打扰。
城外的断崖上,很适合全力的决斗——赌上彼此的性命。
晴空下。

“请你手下留情啊。”不二微笑。
这次终于轮到哥哥了吗?
“不二前辈……”
越前的嘴角扬起一贯的微笑:“虽然我是后辈,但是我一定要打败你!”

呵……看得很清楚啊,那双金色眼睛里的火焰。
既不是对胜利的追求,也不是对血的渴望;那只是挑战强者的兴奋。
这个小家伙,真的是天生的战斗狂呢。
那种美丽……
让人很想去破坏!

不二的攻击凌厉狠辣;出手就将越前完全压制。
先下手为强。
既是生死较量,就不必照顾后辈。
很对不起呢,越前;还是乖乖去防守吧。

一直后退的越前突然微笑;借着身形优势,避开锋芒;剑闪电般挑向喉咙。
不二的惊骇很快收起;在危急关头拨开致命一击。
颈上只留一道浅痕。
越前甩落剑下殷红:“切,还以为刚才那招可以摆平你;想不到被你轻轻松松挡回来。”
两人同时笑出来:“太有趣了。”
这家伙,是绝好的对手!

烈日下,汗水飞扬,剑光闪耀;眼神里是享受,嘴角上是微笑。
谁相信,这是仇人之间生死相逼,剑剑相向?
但,没有倒下,流血就不会结束。
这就是,你欠我的,我欠你的,宿命的债。
今天,此地,一次清算。

先按耐不住,是越前。
虚招诱剑;转瞬间人已冲到眼前。
好灵的剑!好快的招!
不二暗暗赞叹;只要应对稍微迟缓,就会丧命。
不过……

冰蓝的眼睛倏地眯紧。
白亮的剑光横劈过去;挡开了越前攻击的同时伤他于措手不及。
“……真是让人叹为观止的速度啊;”看着倒在地上的人,不二冷冷地说:“但以后还是不要随便近身。还好你反应快,不然刚才那一剑会废了双腿。”
“不能近身……是吗?”
越前翻身跃起,笑容不变,好像血流不止的伤口在别人身上。

再次出手的人,还是越前。
同样的方法,同样的攻击。
真的是不肯服输的家伙呢。
回招,也同样没有留情。
明明劝告过他的……

越是危险,就越要上前。
就算是试过无用的招数,也要坚持;哪怕满身伤痕。
这个少年,有着可怕又可敬的执著。
好吧,为了奖励你的坚持,我就给你机会,让你不断地体验失败吧。
直到再也无法站起的时候。

体验的结果是惨痛的。
腿伤使动作迟缓,几次险些伤及要害;就算避开,也是重创。
衬衣已经看不出本色,只有浓稠的血;脚下的土地,仿佛洒落桃花,处处见红。
“嗯……好像在前辈面前,就不能那样出剑呢。”
话虽如此,依然笑着;越来越坚定的眼神明显不是放弃而是挑衅!

越前,如果那么想终结在这招的话……
就成全你。
看着面前逞强的少年;不二的眼神越来越冷。
身上的创口很痛吧,一看就知道;流了很多血,视线肯定模糊。
下一剑,你就再也不必试着站起来。
以后再也……

不用痛苦地活着,我们两个。



(二十一)


一直,迷恋着冰冷的雨,不知为何;一如迷恋雨中冷冽的剑,剑下的零落的红。
不要太轻易,许诺你的血,在雨中,在剑下。
那种温热的甜美诱惑,会让早已冷却的心,沉溺迷醉。


不二前辈……很强!
应该说,技术一流。
所以——更要打败他!
那种看起来毫无破绽的防守,一定要破解!

不二读出越前笑容的含义。
“你果然是个可怕的对手呢。”
那种执著和勇气,本身就是一种压倒性实力。
“毕竟你曾经打败裕太、海堂,甚至乾;和你交手一定要全神贯注,一刻也不能放松。因为一不小心,今天倒在这里的的人,就是我。”

不过……你想要赢我,还早了一点。
无论是体力,技术,还是战术,现在的你都没有办法胜我。
但是,看着你的眼睛就知道,你绝对不会放弃。
所以用血来结束你的固执吧。
故意露出身前破绽,明白的挑衅;这样的方法,你一定会被激怒吧?
这是给你的最后机会。

“可恶……”
如不二所料。
越前的身体已经明显有些摇晃。
但是,他的话,应该仍然可以准确无误地攻击!
不二的注意力全在剑锋;等待的,就是切肉断骨的瞬间。
恩怨情仇,就此了结。

“不二前辈……”
危急关头越前突然微笑:“你可以不用引我近身了。”
什么意思?
没有时间去想;在这种关头,分心者必死!

又一次的,剑光交错,乱红纷飞。
唯一不同的是,两人手中的剑,都在滴血。
不二看着手腕的伤口:越前……刚刚剑晃动了;是因为伤势过重,还是另有原因?
抬起头,正对上越前自信的眼神。
——刚才的犹疑,绝对不是偶然。

你已经看透了吗,我破解你招数秘密?
并非我的速度超过你。
只要判断了你的攻击目标,就可以提前化解并且回击。
但是,你如果中途稍稍有所改变的话……
我的回击就有偏差。
一般来说,快攻是很难中途换招的呢。
果然是……神乎其技!

越前甩剑:“早点结束这场比试如何?”
不二冷笑:“终于想认输了吗?”
“你休想!”
彼此都很了解;彼此都很清楚。
即使鲜血也无法熄灭那种火焰,不管名为仇恨还是什么。
已无所谓。

头顶的蔚蓝不知不觉间改变颜色;不祥的黑色沉沉压来。
谁也没注意。
耳边只有银光闪烁的铿锵,哪管滚滚的雷声。
直到大雨。

“越前,还记得吗?我曾经说过,我们的决斗会是在雨中。”
“我不是丧失记忆了吗?”越前不以为意;心思全在剑上。
“……如果没有下雨,我真的要迷失了呢,在血的香味中。”可惜疯狂,无以冷却。
“你应该没打算逃吧?”一点小雨,就让你走神了吗?
“这种程度的雨,不碍事。”反而让人更精神了呢。

早就有种关于雨的预感;那种漫天倾泻的,冰凉。
就当作,那时流不出的血泪,饮不尽的苦酒,都被慈悲的上天用这种方式打法。
也正好洗却剑尖的,一抹殷红。
黯淡那可恶的,可怕的,可悲的,宿命。
只剩下,攻击的,还击的,撞击的,剑;可笑的,嘲笑的,微笑的,人。
生死赌约,不过一场输赢,简简单单。

眼中只剩下对方的剑;心思全部用在握剑的手。
谁也没有发觉;经过多次暴雨的土地变得不堪重负。
为闪避致命一剑,不觉退到崖边。
边缘的柔软的泥土突然崩离,落向无底的深渊。
没来得及反应的人亦随之而下——

本以为这条命,一定会交到你的剑下。
没料到,这样草草结局。

“不二前辈——”
坠落的巨响和震撼的惊雷,吞没那一刹那的呼唤。
之后就是绵长的雨声。

“……我没有想到,你的速度可以达到这种程度。”
不二望着紧紧抓住自己手腕的越前;闭上眼睛体会坠落前的空虚感。
“但是,凭你的力量不能把我拉上去,何况你还受了重伤。放手吧,越前;再这样下去你也会死。”
“很可惜……不二前辈……”
血顺着越前的手臂滴在不二的脸上。
“你还欠我的……我……绝对不会让你死。”

越前的身体被缓缓地拖下;一直隐藏秘密从领口滑出。
不二睁大了眼睛。
惊异的蓝眸中映出的,是太过熟悉的影。

哨子。
裕太的哨子;交给越前的哨子;被不二抢走的哨子。
现在,此刻,就在不二眼前,越前的颈上。
真是……讽刺。

“自从那天之后就找不到;原来在你那里。”
“……不二前辈……未免太大意了。被我拿走都不晓得吗?”
“也就是说,你全部都知道了。”
“嗯,一直……都很清楚。”
“既然已经知道,为什么还不放手?你很想让我死吧?难道又想和我殉情?”

“正因为知道……所以你绝对不能死!我很想杀你;是亲手杀了你!即使追到地狱里,我……也要亲手杀了你!”
“呵……我应该荣幸呢。”
“别废话了,不二前辈!有站脚的地方吧……快点!不要以为今天可以这样赢我!你不是那种会逃的人吧?”
“……救我上去,你也许会后悔。”
“快点!我不想再说第二遍!”

看来,现在的我,想死也不成。
不二把一直没有脱手的剑狠狠插进泥土;借着那一点不甚确定的支撑,攀到地上。
没等放松,身下的泥土又在慢慢下沉。
此时,趴在崖边越前已经没有移动的力量。
转眼之间,生死的角色,就要交换。
千钧一发。

没有考虑这做的理由;大概是危急关头,条件反射。
不二抱紧越前的身体,用尽全力跃到安全范围。
两人一起倒在雨水中的泥泞。
身后是遥远得近乎空虚的坠落。

“……痛……”
越前被压在下面,发出微弱的抱怨。
“得救才是最重要的……”
“快点……从我身上……起来……”
差点忘记他对于身体接触的恐惧;要不是处于虚脱状态,恐怕早就动手揍人了。

“不要,让我抱一会儿。”
“白痴啊……今天又没被人弄得浑身气味恶心……”完全脱力,只能咬牙。
“那种事,清醒的时候也会做。”
“……前辈你现在明明不清醒!放手……地上好凉!”
“再抱紧一点,就不冷了。”
“……你以为……我现在不能用剑……还差的远……”

还在嘴硬;任何时候都在挑衅别人的你,真的很危险。
早就知道是谁做的;为什么还敢和那个人单独行动?凭什么相信他不会再下手?
明明是那样精明地骗过所有人。
聪明的你,骄傲的你,倔强的你,有些地方,偏偏……
太过高洁。

“我也不行了;现在,我什么也不会做……就让我这样呆一会好吗?”
沉默,沉默。
就当作沉默……是许可吧。

“……手冢……快要来了。”越前闭上眼睛,喃喃地说。
“你怎么知道?”
“每次有危险的时候……他都会立刻出现;总觉得他就在附近。”

没有抬头确认;却忍不住想要相信。
因为不得不信。
那若有若无,却异常牢固的,让人心痛的羁绊。
不是轻易可以破坏的。

“手冢……”
如果,那马蹄声不是幻觉,该有多好……



(二十二)


直到精疲力竭,连指头都不能移动的时候,才第一次想到,这场决斗会赌上自己的命。
落在身上的雨好凉;前辈的身体很温暖。
伤口,渐渐的不再痛。
远远的,好像传来了马蹄声。
来的是谁已经不要紧……无论如何,也不会是那个人……

“越前,越前,你醒了吗?”
勉强睁开眼睛,面前……好像是认识的脸。
“唔……好痛。”全身都在呻吟不止。
“不痛才怪!谁让你和不二前辈交手来着!你们两个躺在雨地里,想吓死人吗?”

桃前辈?果然,那时的马蹄声不是……
“我才没有和不二前辈……”
“那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?”
“不小心跌倒。”
“骗谁啊!那些明明都是剑伤!不二前辈都承认了,你就别再隐瞒。”

“那……不要告诉手冢。”
“等——”桃城终于察觉,“喂,越前……你是不是恢复记忆了?”
糟了;不小心就……
“不是;我刚才说什么已经忘了。”
“不要装失忆装得那么方便!”

“恢复记忆的事情,是不是,也不可以告诉我?”
突然插入久违的熟悉声音。
“对不起……越前,我忘了告诉你……手冢他,一直在旁边……”
可恶!桃前辈为什么不早说!一直躺在床上所以没有注意到,房间里还有第三个人!
莫非,那时真的不是幻觉?

“桃城,你先出去。”
虽然表情没有变化,但是桃城读得出手冢话音中隐藏的怒气。
这种情况……没有人能救你,越前。
他们之间的事情,只能交给他们两个人解决。
门轻轻地关住满屋的沉默。

现在,该怎么办? 该怎么办?
解释好像晚了一点;失忆的事情已经被识破。
那么,先摆高姿态的人比较有优势吧?
“手冢,为什么你又随随便便出来了?会受罚——”

编织话题的痛苦,很快终结。
被意料之外的碰触。
太过吃惊,所以没有注意到不知何时伸到颈后,托起后脑的手。
圆睁的金眸中,不断放大的脸孔;微张的唇内,浅尝辄止的探入。
直到结束时还不知道自己身体上残留的温度意味什么。
“手……冢?”
他在干什么?这算什么?

“嘘……”
没有给任何答案,甚至暗示;又一次意义不明的靠近和贴合。
这次感受的,是火热。
不再满足于浅浅的试探,而是深入的融合,执著的渴求。
悸动的唇,失措的舌,被温柔但坚定地占有;羞涩的蜜汁也被细细品尝。
“……唔……”
因缺氧而快要窒息的危机终于让停滞的思维活动起来。
不甚坚定地推开不知不觉已经贴紧的身体。
空气中唇间的亮线。

“咳咳……”
快要死了,差点死了,真是危险;比和不二前辈死斗还危险……
“这个时候,要用鼻子呼吸。”
“……我知道!”
不知道是真的;但——怎样也不能被看扁!
不过,这个人,真的……是手冢吗?

“你就想对‘王子殿下’做这种事吗?”
那天在雷同的场景下,一通忠诚的表白还真是让人感动呢。
“这和你是不是王子殿下,没有关系。”
“撒谎。如果不是王子,会让你特地从王都跑出来,去鬼城救人吗?”
“越前……”
“我很快就会打败你,还有那个老头的;到时候我就不再是什么王子。你去效忠那个新的王位继承人吧。”

“越前。”
手冢把别扭的脸转向他:“之所以效忠,是因为王子殿下就是你。如果不是你的话,就没有意义。”
“可我不会做那老头的继承人。”
“一直认为,除了你,没人有资格继承王位,所以你是我心目中唯一的王子殿下。不管你怎样选择,我都不会改变。”
“……手冢,你今天有点不对劲。”
“也许。竟然在我的面前和别人跑掉;让我怎么冷静?”

“因为你一定不让我和不二前辈全力较量。”
手冢皱眉:“你……为什么一定要和不二在那么危险的地方比试?”
糟——糕。
“……忘记了。”现在不是计较失忆是否合理的时候了!
“算了。”手冢叹了一口气,“不二的事情,我暂时可以不再追究。”
呼~~~~得救。

“为什么要装丧失记忆?”
完了!漏洞太多,补不过来!
“知道当你问我是谁的时候,我是什么感觉吗?”
我……怎么会知道你在想什么……

“真是……”
真是什么?又是含义不明的对白。
没有办法想,没有时间想;刚刚拉开的安全距离转眼又靠近。
温热的舌直接登堂入室,索取想要的一切。
不知不觉身体被缓慢轻柔地放倒在床上。
手指和唇一起沿着锁骨勾画的优美线条缓缓移动……

“手冢,北领的小姐说有要事要和我们商量。”
不二不经敲门直接进入,笑盈盈地看着红的和黑的脸孔。
“……这就去。”

“北领的人也在?”越前对情势判断不明,“——为什么不二前辈不用卧床?”
“因为你是重伤啊。”不二只是包扎手腕,全身清爽。
“哼,不要以为受伤程度可以决定输赢;后面明明是我比较有优势……”
“……有机会的话,再战如何?”和你交手,很快乐呢。
“不二,”手冢打断新的危险约定,“我们先出去,让桃城照顾他。”
“等一下,不二前辈。这个——”越前摘下哨子,“该还给你了。”
“……越前,这个,我已经不用了。就交给你保管吧。”
“这样好吗?这可是裕太的。”
“越前,”不二走到床前,把哨子带回越前颈上,“我们还未分出胜负呢。”
“嗯……那么,裕太的话也该告诉你了。”
“我想,我知道他会说什么。”
太了解他;虽然没有办法留住他。

“越前,如果你有什么事情的话,只要吹这个哨子,我一定听得到哦。”
“嗯~~~好像狗一样,不二前辈。”
不二只是微笑。

是的,下次再分高下吧,越前。
那种无论使用什么招数都有可能被破解的战斗……
我已经很久没有尝过这种心惊胆战的快感了。
“手冢,你也和越前交过的时候,也是像我这样的吗?”
“……你了解了?”
“呵呵……所以,手冢,只有这个人,我绝对不会放手。”
绝对。
 楼主| 发表于 2004-12-19 20:10:03 | 显示全部楼层

回复: 【转帖】极力推荐 离落 by haru

不得不说的闲言·离落实情揭秘篇


诸位大人们好,《离落》能坚持到今日,实在仰赖诸位的捧场。

但是,大人们不会想到,你们的热情支持和飞刀毒药什么的,阻止的不是小熊君的恋爱;而是一场悲剧。

Haru一直没有说实话。
从22章之后,剧情,就和初始设定完全不同,开始走向更改版的结局。
所以很想说说抹掉的真实。大人们看看即可,不要认真;因为,一切已经埋在黑暗,见光,只因为haru这一次的任性。
以后不再。

没有人问过haru关于离落的含义,很意外。

“离落”就是“离·落”。
“离”是离别,离情,离伤,离世;
“落”是零落,陨落,坠落,堕落。

现在您明白了吧,离落,原来根本是悲剧,以往幸福,是为了向不幸铺垫。

按原来的设定,在这次越前被陷害事件之后,接着就是骑士团和冰帝那些人决战(亚久津的事情也有,暂时忽略不计)。
结果虽然挫败阴谋,胜了他们,但是手冢受伤不能再拿剑;而且龙马终于被他老爸设计成功,被迫继承王位。为能留在龙马身边保护,手冢远走寻找治疗肩伤的办法。
在手冢离开期间,为了拉拢北领,龙马被逼娶杏做王后——真是双方都不情不愿的组合啊!!现在,大人们知道为什么女性都被丢出的帅男剧目为什么还会有小杏了吧??haru是早就安排好的别有用心。
不愿归不愿;但是身份不允许任性。龙马也是,杏也是。

手冢回来的时候,面对的,是杏已经怀孕的事实。
他和龙马相对无言。
没有办法解释清楚;也不想解释。只有龙马和杏知道,杏的小孩,根本不是龙马的。
骑士团长仍然是手冢;保护的,仍然是龙马。
但是,曾经的默契没有了。
更令手冢绝望的,是龙马的剑术也可以胜过他。
那么,唯一存在的理由,已经消失了?

龙马:“你将来还要保护杏肚子里的小孩。”
手冢:“……不会有将来。”
我的王子殿下,自始至终,只有你一个人,仅此而已。

暗潮汹涌的生活,很快连表面的平静也不能维持;曾经用于暗杀龙马的那种毒药又再现于宫廷;本来认为那些阴谋都是跻部等人设计的;后来发现,另有隐情。更大的阴谋被那些小小的下流掩盖了。
为了保护龙马,手冢当然只有再战。

手冢:“我等待的,就是这个机会。”
可以为了你死;为了你活着,已太苦痛。
龙马:“我在想,如果当初可以丢下一切,自己放自己自由的话。”
不过,很清楚,谁也没有办法回头。

现在面对的是什么?
爱着别人的形式上的妻子;即将诞生的别人的小孩;除了礼貌没有对白的手冢;跟随杏进王都,恨透自己的神尾。
还有,既不能说是爱,也并非恨的那个,不二。
因为并非真爱,所以不会被杏的事情伤害。
所以仍然可以在龙马醉酒,把他错认成手冢的情况下,拥抱龙马;被如约而来的手冢看到,以为,龙马让他看的,就是他在别人怀里的一幕。
因为也并非真的那么痛恨着,所以到了最后的最后……终于,又一次,没有办法下杀手。

决站之前。
临走前,龙马笑着对杏说,如果我没有回来,你的小孩,就是这个国家的王。你要好好保护他。一直没有起名字,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,就叫他离落吧。
杏问为什么不揭出她和别人有染的事实。

龙马:“因为,我知道你的小孩是谁的。”
杏:“你……怎么可能知道?!”
龙马笑笑:“不能出口的爱,折磨自己就够了,不要再伤害更多的人。”
杏:“为什么,要叫离落?”
没有回答。
那也是,往后最后一次,见到年轻的国王。
龙马走后,杏倒在地上,捂着自己的肚子,痛哭流涕
“对不起……陛下……对不起……哥哥……对不起……”

决战,同样的雨中,同样的地点,又是……
和同一个人。
不二淡然地说,早已说过,那天,你救我上来的话,你会后悔。

龙马:“我不会;后悔的事情,有一件已足够。”
不二:“你后悔让手冢出战,害他战死?”
龙马:“我答应过手冢,他死的时候,我不流泪。只是后悔,为什么,在我还不能自己骑马的时候,就逼他和我出走。现在,我已经可以自己骑马,没有一定要他的理由;唯一能做的事,只剩下实现我的另一个诺言。”
不二:“杀了我。”
龙马:“对……杀了,那个害死他的人。”
宿命的,最后一战。
唯一不同的,是这次,必须有一个人死。
或者共同覆灭。
势均力敌的,生死决战,没有赌约,没了切磋;只要对方的命,没有别的。

选择死亡的,还是不二;这一次,不是失足,而是他自己退向悬崖。
抓住他的人,还是龙马。
不二微笑,越前,比速度的话,永远是你赢;这次,为什么还不让我死?

龙马:“因为我要亲手杀了你。”
不二:“为了手冢?”
龙马:“也为了……自己。”
不二:“……来不及了,现在;知道吗,很想原谅,很想忘记;但是,你偏偏是那个人的儿子。裕太临死前,一定说不要为他报仇,对吧?我做到了。但是,被杀的父亲,被人强奸致死的母亲,被逼自杀的姐姐……我想原谅……很想原谅……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,我就在想,如果你不是王子殿下的话……”
龙马:“那就上来算清你的债!”
不二:“好啊……我最后一次……听从陛下的吩咐……”

不二借着龙马的拉力攀到崖边。
龙马的手没有撤回的瞬间,不二揽住他的颈,没有任何先兆地,深深地印上他的唇……
最后的……掠夺和任性……
“知道吗?越前,我绝对不会,为暴雨那天抱了你道歉。”
“哨子……请你一直带在身上吧,不再为了你欠裕太的。请相信:无论在何时,无论在哪里,我还是,可以听到……”
不二推开龙马,自己再次倒向悬崖。
“你欠我的,我要回了;现在我还欠你的。”
一次还清。
错愕的龙马,再也没有来得及,抓住那只不知为何不想放松的手。
只看到,不二最后的微笑和……从未见过的,眼泪。
雨下个不停。

王后顺利生产,生下健康的王子,名字就叫做离落;而陛下,再也没有回来。

文书官井上记录了这段历史:
……
年轻的王在讨伐叛军的战役中,和敌军将领同时失踪;没有人知道他们的下落;推测,很可不幸战亡。鬼城因为这次战役,变成了更加恐怖和不祥的地方,任何人都不敢再踏足。
王后为在那场悲惨战役的最后一刻诞生的王子,起名叫离落。
没有人知道名字的含义。
根据记载者的猜测:
“离落”应该就是“离·落”。
“离”可能是离别,离情,离伤,离世;
“落”可能是零落,陨落,坠落,堕落。
那是悲伤的名字;但是,悲伤也是真实。
后来,离落就成为这个国家的名。

全文完


与原设定相应的一组番外也不能出现了。
大人们可能已经发现,《离落》的番外篇都是成组或者成对的;比如,《西领》的手冢篇和越前篇;《哨子的秘密》的裕太篇和即将上映的不二篇,还有改变剧情以后,可能不会再有的越前篇。
不能出现的番外,是《马背》,主要讲的是越前在不同人的马背上时,那些人的自白。有桃城篇,不二篇,少不了的手冢篇。最后,还是越前篇。
为什么一定要提《马背》?因为原设的结局,不是篇末,而是《最后的最后的番外篇 马背·越前篇》

已经不用在任何人的马背上;因为骑术已经精湛,可以超越旁人。
但是,没人可以同行。
黑色的鬼城,没有人的雨中,越前终于明白不二所说:“冷冷的雨,冷冷的剑,冷冷的心”是什么含义。
血还热,心已冷;人不在,唯留剑。
所有的传说和悲剧,都成了历史的残骸,封印在乱石中;以后不会再有人知晓。
不变的爱,不变的恨,只留下不变的微笑。

带着手冢的剑,不二的哨子,骑着桃城的马,越前消失在茫茫的雨雾。
连同剑响,哨鸣,马蹄。
连同过往种种爱恨情仇。
一同消失。
永远。

此时,时已深秋。


呼~~~~~~~~~说完了,haru今天交底了,这才是真正的初始设定,真正的下文。
也就是说,所谓配对,根本没有任何意义。
但是,haru现在可没有胆量写出来贴上去。
不过,大人们放心,现在的新设定和上面的剧情没有关系,一点关系也没有。不然,haru也不会写出来了;制造悬念——乃是haru最爱啊!!!!

正因为如此,haru才想把不能出现的东西唠叨一下,见见光,晒晒太阳。
大人们还是不要又自行猜测下文,然后就来杀人。
因为根据经验——
haru的下文,很少有人能猜到哦!!呵呵呵呵……
常常有大人说,“大人,你的文,我虽然是倒着看的,但是很好哦。”
汗……haru认为……haru写东西极度混乱,还是不要倒着看比较好……就连番外,也不是随便贴的;在原文里的顺序绝对不能改变,并非可有可无的东西。转载的大人们也要怜惜原章的顺序阿。
所以haru常常想在标题上写“如果您喜欢,请支持正常顺序”!
笑~~~~~开玩笑的~~~~~~~~~
之所以不写23章而写揭秘篇,是因为新旧设定分歧就在这里。
所以大家原谅haru的无聊吧。

请大人们放下屠刀,所有新仇旧恨,留到那个莫名其妙的结局时刻,拿着原子弹来就可以。
Haru已经不打算逃亡~~~~~~
北京的版聚,不幸的haru因为宿舍搬家而要含泪错过。北京的大人们啊~~~~~~~~haru不在30日自投罗网给人杀了~~~~~~~~~~~
从今天到9月4日乃非正常发文期。就是说……很可能无文的那几天……
轻轻地haru走了;正如haru轻轻地来。Haru挥一挥衣袖,接下无数飞刀……汗,没那么强;谢大大们的回帖(N种武器),每帖haru都认真看~~~~~~~~~动力之源啊~~~~~~~~~


哨子的秘密·不二篇


“不二,你在看什么?”
“没什么……只是觉得,远处传来哨子的声音。”
“没听错吧?”

没有听错;绝对不会听错。
因为那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,只有我才能听到的,呼唤。
无论在那里,无论何时。


初见越前,是在春天,一个暖风中包含着馥郁甜香的日子。
缤纷乱红中,缓缓走近的黑发少年有双金色的眼睛,带着那个年龄的叛逆和他特有的孤傲。
那就是,宿命的相识。

惊艳;他的人,更是手上的剑。
嚣张的一颦一笑,绯红的,洁白的,透明的,炫目。
幻舞的一挥一收,轻灵的,恣意的,优雅的,致命。
第一次知道,原来剑,不沾染血色的时候,也可以美得让人沉醉。
第一次知道,什么叫做高洁。

但那时已经太晚。
对纯洁的渴求之心,早已死冷;在三年前,或者更遥远的从前。
裕太还活着的时候。

“裕太,如果你有什么事情的话,只要吹这个哨子,我一定听得到哦。”
“好像狗一样,真是太傻了。”
是的。那个时候的我,太傻了;以为那种彼此需要的坚固联系,是靠这么渺小的东西就能维持的。

“哥哥,你为什么要同意被那些贵族收养?他们根本是现在皇帝的狗啊!是谁害得我们失去一切,是谁让我们成为孤儿,你忘了吗?!”
为什么?
为了能够活下去,在这个杀人不见血的世界里,像个人一样活下去,为了裕太你。
不能再背负着复仇者之名。
不管我们的家族是因为什么样的理由变得残破;不管我们为什么变成苟延残喘的孤儿。
只为了那么重要的一点点联系。
连这一点联系,你也要破坏吗,裕太……

漫天都是冷冷的雨。
灰暗的天,灰暗的街,灰暗的雨,灰暗的人。
裕太最后留给我的,就是他狂奔而逃的灰暗的背影。
哨子,还在他手中吗?就算还能听见,就算还可以听见,有什么用?
没有回应我的人。

开始羡慕一个人,手冢;或者,更明确地说,就是嫉妒。
总觉得他的羁绊,不需要刻意维系;那样淡淡的,若有若无的,但却异常牢固,难以破坏。
第一次见到越前的时候,就知道这个人,值得手冢用生命去守护着和爱着。
黑色的疯狂从那个时候开始滋长。
我知道,复仇的时候快要来了。
三年前的债。

三年前,在对于手冢的小猫还只有耳闻没有亲见的时候;血与火的战场上。
两次无意中听到的对话;命运的畸变就在那时。

“手冢,不要担心过度;你自己才应该小心。记住,你要是牺牲了,我可不会哭。”
“但是,我一定会杀了那个家伙。”

那种若有若无的甜蜜和伤痛……从来没有体验过。
可惜那只小猫逃得太快;甚至没有让我看到他的影。
为给手冢送一份机关图,冒死前来的王子殿下。
越前,你大概不知道,那时的你,撩拨了两个男人的心;多么不经意的诱惑和犯罪……

第二次无意中听到的,是要背负一生的,罪恶和仇恨;也是关于你的,越前。
疾奔而去的手冢背后。

“……裕太没法敌过手冢,观月。”
“哼,当然;我早知道那小猫是王子;特地安排裕太杀他,就是为把反叛罪名推到将军的后人身上;手冢看到尸体,一定会当场杀了裕太,这样死无对证。”
呵……真是完美的计划啊,观月。

当我出现,观月并不意外。
“……我只想知道,裕太在哪里。”
“身上那么多血,伤得很重吧?不要再管弟弟的事情啦。”
“你……你知道裕太……是我弟弟?”
“当然,还知道你一定会来;这样,剧本才能完整。只有杀了你,我才能向陛下揭露你们兄弟再图谋反的罪行,然后得到我应得的东西。”
“……观月,我……想问你一件事情……”
“先问问我的剑吧!”

功利之心太强的家伙,剑徒有凌厉。
看我节节败退,观月终于说出丑恶的真实。
“……从一开始我就打算利用你们两个!裕太那家伙,只不过是计划中的小棋子!现在的他,一定已经死在地下密室,手冢的剑下了!”

不需要再玩下去了。
没有圆满防守的家伙,还敢接近我的,只有你一个,观月先生。
直到剑深深刺进他的小腹,如注的殷红顺着我的手臂流到地上,他还不相信自己的惨败。
“很不好意思,我身上的血,没有一滴是我的。”
他不能置信;不过那无所谓。
握住剑柄,慢慢地旋转 ;血与肉被搅动的声音,比悲鸣和惨叫,更加动听。
很可惜啊,观月;要不是为了救裕太,你会死得很慢很慢。
“我的弟弟,承蒙照顾。”

裕太在地下的密室!
要感谢那只小猫送的机关图;虽然我只来得及看一眼,但已足够。
裕太……在我到达之前绝对不要死!

火光,烟味,血腥。
铁门的里面,只有这些,还有……裕太已经冷掉的身体。
太迟。

“……剑上有毒,最后一击伤在手腕,用左手,力气并不大的人,身高也比你低,但是……用剑极快……”
想告诉我的,就是这些吧,裕太;你的伤口这样告诉我。
你的仇人,似乎不是手冢;难道,是传说中的小猫?
“放心吧,裕太。”
会替你报仇的;无论他是谁,无论他在何处。
一定。

只是……我没有找到你身上的哨子。
果然,你扔了。
哨声,也许是可笑的幻觉;因为渴求着,又得不到,所以只有欺骗。

温热的幻想,终于,冷了,死了;从那天。
冷冷的雨中,冷冷的剑,冷冷的心,还有,冷冷的复仇。
就是全部。


越前,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有预感,还债的时刻,就要到来。

有意无意的挑逗和碰触,并没引起你的极度反感。
虽然知道这是因为你太过纯洁,在手冢的严密保护下。
但是很想利用。
想知道手冢一直呵护的宝贝要是被别人染指,他会不会失落了冷静开始毁灭的疯狂?
那种牢不可破的关系是不是也会瓦解呢?
我准备笑着看。

玩耍和戏弄,终结在那个,久别重逢的,熟悉的亲切的让人痛彻心肺的,哨子。
在越前,你的身上。
这样迫不及待地结束我的游戏,让我开始认真的复仇吗,越前?
让我看看你的勇气和决心。

“这个哨子的主人,你知道他的名字吗?我看不清上面的字。”
“裕太。”
“他人呢?”
“他已经不在了。是我……杀了他。”

呵,诚实的少年啊,你现在还不明白,不能在恶魔面前展示你的美德。
什么是有价值的?
你的纯洁,你的骄傲,你的高尚,你的执著,你的美丽。
毁灭起来,就很有价值。
你太单纯。

再让我看看你真正的剑法吧,让我看看,你杀死裕太的,证据。

果然,满身鲜血的你,美得让人心醉。
右手不能使用,眼睛不能视物;这个时候的你,只有用擅用的左手使出绝招。
如我所料;那种闪电般的剑,只有在你的手上,才能使出。

已经不用怀疑,也不用负疚;对于你的任何伤害。
包括在你不能看见的时候强迫夺去的吻。
看着你流血,看着你颤栗,看着你恐惧。
竟然……让灵魂喧嚣着快感。
我沉溺了。

需要等待的,只是时机。
有种关于雨的预感;那种漫天倾泻的,冰凉。
就当作,那时流不出的血泪,饮不尽的苦酒,都被慈悲的上天用这种方式打法。
也正好洗却剑尖的,一抹殷红。
和你一战,愿在雨中。

没有想到,有些机会,来得比想象中更快,更疯狂。

回王都的路上,遇到强盗围追;我们只有被迫改道走到西领。
又是这个地方;我有种复仇可以提前实现的预感……但没有想到会是那样的一种方式。
强盗比想象中弱;没用多少时间就来到约定的地方。
鬼城,裕太的葬身之处。
这就是宿命。

所谓宿命,就是一种用来折磨人的游戏设定,一旦开始就必须走到注定的结局。
怀着希望怀着梦想怀着想要爱的渴求,又能怎样?
还不是,演这一场换取别人眼泪的滑稽剧,直到笑着倒下。

自嘲的时候,竟然被人偷袭;还是用那种下三烂的东西。
身体很快热了;但头脑一直是冷。
什么人,为什么,要做这种事,立刻清楚。
那么,你,越前,现在还看不见的越前,一定就在附近。

果然。
你果然在;而且比想象中还有更让人有胃口。
真是到家的服务啊,在他看不见的情况下,还用什么方法让他吃了药,唯恐煽动不了男人的欲望。
只要轻轻触摸,就引起了强烈反应;只是很可惜黑暗中看不见那种诱人的潮红。
但并不妨碍。
很想嘲笑偷袭我的人;真是多此一举。
这一次,就让我们,按照别人的剧本表演吧,越前。

不过,应该换个地方,你我都熟悉的地方。
密室里;没有人会来,没有人会干扰,没有人救得了你。
所以你尽管呻吟,尽管哭泣,尽管喊叫;我不在乎在身下的你喊的是那个人的名字。
也许,这样更有快感。
我知道怎样让人绝望,怎样让人毁灭。
特别是,太过高洁的;比如你。
黑暗中,我渴望着鲜血的味道,渴望着皮肉的呻吟
知道自己早就已变成野兽;无药可救。
我等着毁灭。

很可惜,真的很可惜,那个不该出现的家伙,又出现了。
要不然,那里的你绝对不会被发现;惊慌失措的几个人一定会在附近做无谓的寻找,然后给我更多的机会。
让你体验。

还犯了一个错误;哨子,竟然被你拿走。我太大意,太低估你。
甚至从一开始就发现你失忆是伪装的我,都没能从你的眼中读到仇恨。
你只懂得公平的交战,实在不懂得复仇。
突然发现,被伤害,并不是丑恶和卑鄙的理由。

还是像以前任何一次觉悟一样,太晚。
即使你没有欠了我的,我也已经欠了你的;你会自己找上来的,我预感。
事实证明,我的预感,往往正确。

决战如约,雨亦如约。
一直,迷恋着冰冷的雨,不知为何;一如迷恋雨中冷冽的剑,剑下的零落的红。
不要太轻易,许诺你的血,在雨中,在剑下。
那种温热的甜美诱惑,会让早已冷却的心,沉溺迷醉。
越前。

与其说是雨,还不如说是你,让一场黑色的复仇之战,变得纯净清澈。
黯淡那可恶的,可怕的,可悲的,宿命。
只剩下,攻击的,还击的,撞击的,剑;可笑的,嘲笑的,微笑的,人。
生死赌约,不过一场输赢,简简单单。
快意。

本以为这条命,一定会交到你的剑下。
没料到,会草草结局。

“不二前辈——”
我疯了吗?我在死亡前的瞬间看到了幻觉。
应该很我入骨的那个少年,呼喊的是我的名字,拼了命也要救的人是我。
直到他的血滴落在我的脸上,我才知道,这是真的。
总觉得……这样死去的话……
很幸福。

“很可惜……不二前辈……你还欠我的……我……绝对不会让你死。”
隐藏着太多太可怕的秘密的哨子,从他衬衣的领口滑落。
裕太的哨子;交给越前的哨子;被我抢走的哨子。
现在,此刻,就在我眼前,越前的颈上。
真是……讽刺。

“既然已经知道,为什么还不放手?你很想让我死吧?难道又想和我殉情?”
“正因为知道……所以你绝对不能死!我很想杀你;是亲手杀了你!即使追到地狱里,我……也要亲手杀了你!”
“呵……我应该荣幸呢。”
“别废话了,不二前辈!有站脚的地方吧……快点!不要以为今天可以这样赢我!你不是那种会逃的人吧?”
“……救我上去,你也许会后悔。”
“快点!我不想再说第二遍!”
看来,现在的我,想死也不成。
因为欠你太多。

刚刚到安全的地面,危险的人又成了你。
如果我不管的话,已经身负重伤的你,一定会随着下滑的泥土坠向深渊。
另一种结束的方法。

没有考虑这做的理由;大概是危急关头,条件反射。
抱紧你的身体,用尽全力跃到安全范围。
两人一起倒在雨水中的泥泞。
身后是遥远得近乎空虚的坠落。

“……痛……”
“得救才是最重要的……”
“快点……从我身上……起来……”
差点忘记你对于身体接触的恐惧;要不是处于虚脱状态,恐怕早就动手揍人了。

但是……越前身上的味道,好温暖。
“不要,让我抱一会儿。”
“白痴啊……今天又没被人弄得浑身气味恶心……”
“那种事,清醒的时候也会做。”
直到现在,他还以为那只是一场意外的伤害,而不是处心积虑的复仇?

“……前辈你现在明明不清醒!放手……地上好凉!”
“再抱紧一点,就不冷了。”
“……你以为……我现在不能用剑……还差的远……”

还在嘴硬;任何时候都在挑衅别人的你,真的很危险。
早就知道是谁做的;为什么还敢和那个人单独行动?凭什么相信他不会再下手?
明明是那样精明地骗过所有人。
聪明的你,骄傲的你,倔强的你,有些地方,偏偏……
太过高洁。

“我也不行了;现在,我什么也不会做……就让我这样呆一会好吗?”
这次……让我沉溺在不同于冰冷的任性中吧。
就当作沉默,是许可。
我想要抱紧你,仅仅是,靠近的拥抱。
好温暖。
“……手冢……快要来了。”
“你怎么知道?”
“每次有危险的时候……他都会立刻出现;总觉得他就在附近。”

没有抬头确认;却忍不住想要相信。
因为不得不信。
那若有若无,却异常牢固的,让人心痛的羁绊。
不是轻易可以破坏的。

“手冢……”
经意识模糊的你,口里说的,还是那个人的名字。
越前,如果……你能够叫我的名字的话……

你没有许可,你应该不会感到。
我吻住你的唇,让你不能呼唤着其他男人的名;合着冰凉的雨水,你的温度更让人迷醉。
如果时间可以停止……

“不二,放开越前。”
冷冷的威胁,冷冷的剑抵在我的颈,冷冷的手冢的脸。
你果然来了。

“如果我说不,就会死在这里吧?”
“从越前身上起来!”
看手冢的脸色,我知道又要来一场生死决斗。
这次,是男人之间的决斗。

“手冢!不二前辈!你们怎么在这里?”
剑还没有出手,就来了扰乱的人们。
桃城,还有北领的大小姐和两条忠犬,真是热闹。
可惜啊,手冢,我们的决斗,暂时不行。

但是越前恐怕会有点麻烦。
在那个人的眼前,和我这个危险人物跑掉;又给他看见这么火热的一幕。
我预感,有人,要爆发了。

果然果然;连最冷静的人,也可以被我逼疯。
包扎完伤口,我就目睹了险些走火的一幕;很可惜,我的目标,也不想让别人染指。
越前,你还是没有发现吗?

“不二前辈。这个,该还给你了。”
哨子。
“越前,这个,我已经不用了。就交给你保管吧。”
“这样好吗?这可是裕太的。”
“我们还未分出胜负。”
“嗯……那么,裕太的话也该告诉你了。”
“我想,我知道他会说什么。”
太了解他;虽然没有办法留住他。

“越前,如果你有什么事情的话,只要吹这个哨子,我一定听得到哦。”
“嗯~~~好像狗一样,不二前辈。”
我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,听过同样的话。
温暖的感觉。

“不二,你在看什么?”
“没什么……只是觉得,远处传来哨子的声音。”
“没听错吧?”

没有听错;绝对不会听错。
因为那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,只有我才能听到的,呼唤。
无论在那里,无论何时。
越前。

那就是永远封印在哨子里的,秘密。




番外篇 王都纪行·神尾篇(桃子迟到·事件篇&解惑篇)


我根本,不喜欢这种地方,王都。

“王都的天空太阴暗;云的形状很奇怪;还有很多乌鸦……”
“神尾,你为什么只提天啊,这里的街道,鲜花,工艺品明明都那么漂亮!”
那是因为,杏小姐你,买了太多的东西让我抱着的缘故吧?
除了天空,我不知道关于王都的任何事情!
每次的情形……都一样。

“对不起哦,神尾;因为深司他不肯拿东西嘛。”
他还不肯跟着跑腿呢!
现在一定坐在约好的地方等着走人;顺便持续他的唠叨……
“……哥哥的衣服,哥哥的帽子,哥哥的手套,哥哥的剑套……还有什么没有买呢?”
够多了吧;我看橘大人结婚都够了。
“还没有买哥哥的梳子。”
杏小姐,说句实话……你真的认为橘大人那么需要梳子吗?他那头发……

“神尾,我知道你很累了;你和深司一起等我吧。我去去就来。”
“不行!杏小姐,王都的治安很差!我必须守在您的身边!”
“神尾,不行啦,因为人家要买女·生的东西哦。”
那是……什么意思?
不明白……总之……就是……要去陪深司了。

“深司。”
“啊,为什么杏小姐还没回来……为什么我们要陪她买东西?讨厌啊,浪费时间,真的是很讨厌,明明可以去找越前切磋一下的……”
不要和我念啊!一直在跑腿的人好像是我吧?
“呃,反正马上就要好了……”
也许,谁知道。

“你给我站住!!”
平静的街上突然传来惊天动地的怒吼。
还没有来得及转头看一眼究竟发生了什么——
“那边的,借我马用一下!!”
没等同意……
竟然从我手里抢了缰绳就翻身上马,飞驰而去!
这不是抢是什么!王都这鬼地方,未免治安太差了吧?!

“深司,你看着杏小姐的东西!”
混蛋!竟然小看我神尾的速度!!
别以为你骑马就追不上你!!
“为什么要我来看东西呢?我已经在这里等了这么……”
深司的唠叨被甩在身后。
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——就是抓住那个抢马的混蛋!

“站住,你这个家伙!我要跟着节奏了!”
追近了才看清,他还穿着骑士服!
简直是太嚣张了吧,骑士团的那些人!
“喂……你这家伙就是毒蛇吧!早在比赛的时候我就看你不顺眼了!”
“哎?”

奇怪,那家伙竟然还敢应声!
“你搞错了!虽然我也很讨厌那毒蛇,人阴险又暴躁……”
在扯什么啊?
“但是我不是那条毒蛇啊!”
不承认?哼!等我抓住你吧!比速度,我神尾不会输给任何人!!

精力全放在追人,忘了注意周围……
更要命的是那家伙也一样!
一个骑着黑马的家伙被我们超过的时候,吓得脸都绿了。
管他那么多。
总之我要让毒蛇的恶行暴露在公众面前!

拐出街角,突然闪出一个跑步的家伙……
躲闪不及!
抢马的家伙竟然生生就从那人身上踩过去!!
我……也来不及了……顺便也……踩过去。

脚底下的人……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……那个头巾……
“那个是毒蛇!”
突然醒悟:这个抢马的混蛋是别人。
“你到底是谁!”
“早说不是毒蛇了吧!”
算了!是谁已经不重要!重要的是抓住!

真是惊心动魄的追逐。
一路上完全不管不顾的两个人。
踏过水果摊,撞翻小货摊,冲进酒馆,横过民宅……
天啊啊啊啊啊啊~~~~~~~~
我的马!不懂得爱惜马算什么骑士!

狂奔到街尾的时候我有种不好的预感……
“啊啊啊啊啊啊~~~~~~~~~”
果然……
那混蛋不看路的吗?!竟然和我的马一起跌进……护城河……
水花飞溅;人仰马翻。

“原来是桃城……想不到你还会抢马。”
桃城抹去脸上的水。
“不是抢马;刚才我的马被人偷了,所以想借你的追一下。”
“贼呢?”
桃城皱着眉回忆:“好象……被我们超过了。”
“白痴啊你!”
“因为你在追我;我想总要分个输赢……”

“那么,为什么贼能偷了你的马?”
“因为我在追越前,不知道他去了什么方向,所以下马问路……啊啊啊啊啊!!”
这家伙,疯了吗?
“我还要去追越前!借我马!”
“借你了的话我怎么办啊!”你让我走回北领啊!

“为什么要追越前?他有危险吗?追他那么重要吗?”
“当然……他……他……”
怎么不说了?
“他和不二前辈跑了……”

“自愿的,不是绑架?”
点头。
“不二的剑术和骑术,都在你之上吧?”
点头。
“那你打算去干什么呢?”
沉默。

这个混蛋,他都没有考虑这些问题就追出来了?
“……总之很重要!你快把马借给我!”
“你连个理由都说不出来让我怎么借啊!”
“干什么那么小气!”
“这不是小气的问题吧!”

“你放手!”
正在争执的时候,突然传来熟悉的喊声。
杏小姐的声音?!
“你给我放手!”
果然是杏小姐!就在那边花坛旁!

欺负杏小姐的那个混蛋……
那双灰眼睛还有恶心巴拉的泪痣都让人作呕!
旁边还跟了一个同样打扮,一脸痴呆的大个子。
“杏小姐!到底出了什么事?”
“这个人,竟然说领地……”

“全是弱者聚集的地方。”
灰眼睛的竟然这么嚣张地接话!
杏小姐一时气不过,扬手就要打那家伙的耳光;结果又被抓住了手!
“你生气的样子,更加可爱。”
下流!

“桃城!拔剑!”
“诶?为什么?”
这家伙白痴吗?这种情况还问为什么?女人有危险,男人当然要拔剑!
“他们有两个人吧?!桃城,要是赢了就借你马!”
这个条件好像很有吸引力,那家伙立刻热血沸腾。
“没问题,包在我身上!”

“好啊,反正不管来几个都一样。”灰眼睛冷笑,“交给你了,桦地。”
大个子走了过来:“是。”
拜托……就凭着除了身材壮大没有其他优点的大个子,就想对付我们两个人吗?!
给他们点颜色瞧瞧!

没想到,木头大个子……还挺灵活;桃城的攻击全数奉还。
桃城这小子只会一个人乱砍吗?!
“喂,桃城,你到底懂不懂两个人的配合啊?”
算了,反正要是比速度的话……
“我要加快节奏了。”
赢的人是我神尾!

要叫那个灰眼睛知道教训!
看准那个在旁边看戏的混蛋,我的剑就指向他的眼睛。
这种情况下,你也不打算拔剑吗?
“桦地,接剑。”
什么?这种剑,也叫那大个子接?还真的……接回来了!

“神尾?不要乱方寸,很好的机会啊!”
桃城竟然打得这么兴奋;他真的是有急事出来的吗?!
“呜啊啊啊啊!!”
好大力的剑!桃城真的能使出来!

“桦地,接。”
灰眼睛的混蛋还是一动不动;大个子完全按照吩咐,说接的时候就一定做到!
这是什么奇怪的组合!
不过,这次危险的人是桃城!
大个子的力气可不容小觑;要被回击的话受伤的一定是桃城!
到时候丢面子的可是我们北领!

果然!血!
如我所料!桃城真的被大个子一击就甩出去!
……但是,血……好像是大个子流的。
桃城在被甩开的瞬间,借了空当回击于出其不意,厉害。
“太棒了,他回击了!”

可是,桦地并没有失神;他的动作表明,想要做另一次攻击。
“桦地,算了。”
灰眼睛的人突然发话。
桦地立刻收剑:“是。”
“今天算输给你们了;你的名字,我们好像刚见过面。”他在看桃城。
“骑士团,桃城,多多指教,你呢?”
“跻部,榊大人那里的。”

这帮人……为什么忽视我?!
“等一下!我是北领橘大人手下的神尾!”
“好像没人问你吧。”
跻部那混蛋竟然就这样上马走了!!
“算啦,神尾,不要泄气!”
“闭嘴桃城!还不都是你的错……”

“话说回来,你们两个人怎么会在一块儿?深司呢?”
“啊啊啊啊啊~~~~~我还要去追越前!神尾,借我马!”
“借你了我们怎么办?”
“你刚才说的全不算了吗?”

“好了好了,你们不要吵。”
杏小姐了解情况之后:“桃城,马可以借你,反正我也想看越前伤好没有,一起去好了。”
诶?为什么我们也要去?
“可是,越前好像在西领……”
“没关系,不是很远的路。上回受伤的事,要不是他,我们会被追究;还没谢谢他。”
不是吧……为什么……杏小姐……
但是,无法拒绝。

就算绕远路去西领我可以理解……
“为什么杏小姐要骑在你这家伙的马上啊!”
桃城笑笑:“因为只有三匹马,你的马要驮东西,而那个家伙……”
指深司。
“为什么要我?马驮那么多东西很容易累的,到时候麻烦的人是我吧?而且载两个人的确很重不是吗……”
好好好,算你们赢了!

“神尾,不要计较那么多。”
“桃城……你说着怪谁啊!”

无意听到路上人议论。
“……刚才有个少年被马踏过去了呢……真是危险……”
“听到没有,杏小姐,王都很危险!以后都不要来了!”
“神尾,你太敏感了啦。”
“不好意思,我赶时间,你们能不能快点?”
“讨厌啊……为什么又要赶时间?明明已经很累了,真讨厌……”
算我错了行不行?!

“以后……我绝对不要再来王都!!!”


后来听说,那个毒蛇,因为越前受伤的事,被乾前辈灌了什么饮料……
结果就冲到外城来跑步。
路上好像被马踢了。
虽然人没事……
但总算,让人觉得有点欣慰……


王都纪行·神尾篇 完
 楼主| 发表于 2004-12-19 20:12:08 | 显示全部楼层

回复: 【转帖】极力推荐 离落 by haru

(二十三)


黑暗中不经意的微风;轻轻拨动的,是心之弦;缓缓抚摸的,是心之伤。
魅惑的银光;朦胧了界限边缘一点不安的理智,触动了潜藏深处几许堕落的疯狂。
绝对,永远,不要相信,月夜的温柔。


“如果担心越前的话,就绝对不要让他留在西领。”

那就是,杏“想说的话”。
有点意外;本以为是北领和下毒事件无关的清白宣言。
“并非因为这里有危险人物;只不过,对于意外事件来说,这儿是个好的舞台。”
这个女孩子,很聪明。

“北领的意外也同样;越是居上位者,越讨厌‘反叛’这种行为;虽然还没有明确迹象,但,靠政变当上领主的哥哥,还是会成为皇室眼中钉般的存在。所以,我不打算为他辩解。”
看来,她已经知道得太多。
“既然这样,那么请杏小姐尽快离开西领。越前的事,与你无关。”
知情同样是一种危险,你应该明白。“
“手冢先生——”
没有说完的话,被冷漠关在门内。

神尾的忍耐终于到达极限。
“杏小姐!特地为了那家伙绕远也就算了,何必管他们死活!”骑士团长就很了不起吗?!
“你怎么不明白,如果越前再出什么事,哥哥会被怀疑;而且……我也希望,越前能够平安无事。”
为什么……就算他是什么王子,生死与我们又有何干?

“……很小就听说过关于皇帝陛下的不败传说。但是,在外表绝对稳固的国土上,还有很多人想要他和他的继承人死,不是吗?”
杏望着窗外已被侵蚀的下弦月。
“可是越前不同;愿意为他舍命的人,似乎有很多呢。你不认为这样的王很值得期待吗?”
“杏小姐……”
“他一定会顺利地继承王位,对吧?”

无法回答;任何时候一样都一样,无法跟上她的思维。
只有躯壳徒然靠近而已。
如此而已。

其实,这个国家怎样,谁戴王冠谁登帝位,又有什么关系。
只要你可以幸福就好了。
如此而已。

“不管到何时,你所选择的,我一定支持。”
因为那是唯一可以做到的,为你做到的,一件事。
如此……而已。

“为什么拒绝大小姐的好意呢?她可是特地来看越前的啊。”不二笑问,“难道你追来不是为了带越前回去?”
“……他肯回去吗?”
没有人,能够强迫他改变。

“连这点自信,你都没有吗?”
淡淡的,口气。
“如果换作是我,就算用强,也要把他留在身边。”
冷冷的,挑衅。
阴晦的月光照不透两人脸上的阴暗和可怕的,沉默。

“因为他不过是条狗。”
细微的嘲讽刺痛了耳膜;推开窗户,看到的是银杏树下的黑影。
“狗只能一辈子看着主人的脸色行事。”
晦涩的声音像是隔着厚重布料。
“所以,连最宝贝的东西,也可以送到别人嘴里;舔舔残羹剩饭,就能让你满足了吗,手冢?”

残忍的嘲讽者忽略了背后的残忍。
“您到底有什么企图呢,偷听的先生?”
不二的剑温柔地贴近微微颤动的喉咙。
“……最好不要说是迷路。”

“‘天才’不二……”
竟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。
“不过,既然敢在你们面前出现,我早有死的觉悟。只是……一个重要的情报死在你剑下,想必手冢不会原谅。”

“为了我不至于害怕得忘了该说什么,放下剑吧,天才的先生。”
“不二,让他说。”
剑归鞘的瞬间,影子已经跃到安全的距离。
灵活的身手。

“手冢,如果你想知道,在鬼城是谁对越前下手的话,只要……用这个就可以。”

沉郁的夜色,阴影中蒙着布的脸孔,苍白手指夹持的水晶瓶。
朦胧的邪恶荧光。
“……剩下的,只有等待。”

是的,只要足够耐心。
急切想了解,却又恐惧知道的真实,就会自己浮出。
怎样选择,这一次?

从黑暗中来的影很快又复归黑暗。
曾经来访的证据只有留在地上的瓶子。
僵硬的身体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。
太过震惊。

“相信吗,手冢?”
不二俯身捡起刻意的遗留物:“……关于他埋伏在鬼城之门,对我们中一个下迷药的事情?”
不……知道;或者该说,不愿知道。
“无所谓。他不是说,在迷药里混有慢性毒,只要静静地等着某人毒发就可以确认?反正……解药和犯人的命一起交到你手上;生死,你来决定。”
沉甸甸的东西被放在掌心。
重得,几乎脱手坠落。

“……他脸上蒙着绷带,为了不被人出身份,还是……”
后半句,被隐去了。
有心无心。
“不二,你认为,我该怎样?”
“手冢你,只有等待;追查部下,做不到;追问越前,不忍心。”
言中了,很不幸。
不管毒药的事是否真实,都成功扰乱了,一直以来靠脆弱理智压抑的平静。

“如果……被偷袭的人是你,会不会发生那种事?”
那不是可以一笑置之的,认真。
“我绝对不会……”
夜风吹开棕色的刘海,深沉的蓝眸冷冷挑衅。
“放过那时的越前;绝对,不会手下留情。”

面对真相,你将如何?
“……耐心等吧;如果我毒发,切断我喉咙的时候,不要手软。”
是的,千万不要手软,那时。
否则,你会后悔。
那也许,是比让越前遭遇凌辱,更让你后悔的事情。
手冢。

“……无论如何,我们都太大意了,竟然没有发现有人接近……”
实在太失败。
不二看向夜风中晃动的,不安的,影。
手冢的眉紧皱。
“的确……”


越前的房间,黑暗中只有呼吸的声音。
手冢轻轻地走到床前,望着露在外面的柔发;不同于阳光中的美丽颜色。
“越前……现在,我应该怎么做?”
指尖碰触深深埋在被子下面的脸颊,感到的是不同寻常的热度。
“你最讨厌被强迫,我很清楚。”

温柔扳过他的身体,纠正了那种会导致窒息的睡姿。
“但是,你却喜欢做一些让人担心的事情……比如半夜溜出房间,拖着重伤的身体去跟踪。”
月光下,白皙的额头上,汗珠的微光。


“还要装睡吗?刚才的事情,你都听到了吧?”
果然,桃城是看不住你的。
越前。



(二十四)


不愿放手,因为有些东西,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,绝对不能放弃。
无法强求,因为即使强求,也无法得到一些东西。
最重要的,那一个。


这种情况下……无论继续撑下去还是老实承认,都不会有理想的结果。
也就是说——
只有直截了当。

“手冢,把解药给我。”
并非是自暴自弃。
只是不能让那个人这样死掉;不管因为什么白痴理由,他都不能在两个人的帐清算之前溜掉。
欠他的,还有裕太的;所以他不能死。

“……”
并不是憎恨的杀意,在越前的眼中;那样明白的,是想要……救那个人?
那个让他遭遇凌辱的罪人?
为什么?

本以为至少会问个理由,或者哪怕是怒斥也好;至少,算得上正常反应,可以应付。
撑在床上的双手不知为突然抓住毫无准备的肩膀。
吃惊和吃痛都没能表达,就被封住了声音——用近乎霸道的吻。
完全剥去了温柔的外衣,暴露出来的究竟是……
需要还是掠夺。

“唔……”
不能再判断什么;因为肉体和精神的痛占据了神经的全部。
第一次了解到和这个人的人的体力差距,可怕到这种程度。
突然压下的重量,贴合肌肤的手指,粗鲁入侵的唇舌……
这是什么?这算什么?
黑暗中不能忘却的耻辱再次侵袭;这一次和那一次,到底……有什么区别?!

“……住手……”
微弱的抗拒,终于唤醒濒临疯狂的神志。
清醒的时候,面对的比疯狂本身更恐怖。
这……是什么,眼前的?
扯开的衬衣,鲜艳的淤痕,唇角的亮线,颤抖的身体,还有……忍不住坠落的泪。
这就是自己制造的,无可挽回了的错。
“越前……”
伸出手想要挽回什么;至少,可以拭去那让人心痛的泪。

“……你们……想做的事情,全都只有这些吗?”
手僵在尴尬的空气中。
“你们到底把我当成了什么!”
第一次,从那双金色的眸中读到了绝望。
“这个人和那个人……根本都是一样的……”
那是已经不再信任和失望的厌恶吗?

不一样的!怎么可能一样!
因为太在意,因为太需要,因为太珍惜;所以不能碰触不敢碰触。
小心翼翼的结果又是什么?
越来越遥远;抱紧也好,亲吻也好,为什么还是不能感觉到安心……
这时候,该怎么办?

向他解释,让他安心;这是唯一的选择;否则也许就再也不能挽回。
冷静……一直可以维持的冷静偏偏在紧要的关头崩溃。
占据头脑的只有那些恶毒的言辞。

因为不过是条狗。
只能一辈子看着主人的脸色行事。
所以,连最宝贝的东西,也可以送到别人嘴里;舔舔残羹剩饭,就能让你满足了吗,手冢?

怎么可能!
但是,为了满足,就可以任意索取任意伤害吗?
什么都不能做。
除了……伪装了太久的,冷淡。

“越前,无论如何,解药不能给你。”
“为什么!这是我自己的事,不用任何人插手!”
其实,伪装很简单。
“你的身份,就注定这不是个人的事。”
真的很简单。

“……原来是为了王子殿下,不,应该说为了毁掉皇室的耻辱证据,是吧。”
这个身体,对于你们来说,已经污秽不堪。
“令人感动。”
那天的温柔和接触,算是责任还是义务?
“我绝对不会和你回王都那个鬼地方。”
“如果想留在这里,就留下吧。我不是来带你回去的。”

什么?
“有东西忘记交给你。”
越前呆呆地看着手冢地到面前的,信。
上面熟悉的嚣张的字体:给青少年。
为了送陛下的心所以才追出来,为了让殿下回王都所以不惜用那种方法……哄骗?

越前笑着把信撕得粉碎。
“老头的话,我不想看。”
推开手冢的手臂,忍痛翻身下床。
“既然已经说过不管我,就不要跟来;赶快回老头身边效忠吧。”

“打算走到目的地吗?”
“不用你操心;桃前辈不是被你开出骑士团了,我可以坐他的马。”
“他不在这里;不二刚刚失踪,桃城去找他。”
不二前辈……难道他为了这种事就要逃吗?

“把解药给我。”
“这算是命令吗?”
“你怎样想都没有关系;把解药给我。”
“越前……”
其实不想知道答案;因为从一开始,就隐隐地感到不安。
侵蚀骨髓的不安。

“那天的人……果然是,不二吗?”

为什么?
为什么?
为什么一定要不断地提起这种事?
为什么一定要翻开血淋淋的伤口?
已经……无法愈合了啊!
为什么还是不能放过……每一天重复的噩梦,还不够吗?!

“手冢……你曾经教过我的。”
无论什么情况下,无论什么时候……
“绝对不要——”
让别人的手碰到自己的剑。

回神之时,挂在腰间的剑已经被越前拔出。
冰冷的剑尖指着心脏。
“解药。”
为了那个人……
可以做到这种地步吗?
曾经的遥远得淡漠但是一直刻骨铭心的约定——

你要是牺牲了,我可不会哭。
但是,我一定会杀了那个家伙。

果然……只有一个人记得。
只有一个人而已。

“……我还说过,绝对不要用剑指着自己不能击败的对手。”

越前睁大了眼睛。
不能相信;剑刃上滚落的殷红。
握住剑的手,滴血的,手冢的。
错愕的瞬间,剑已经回到主人手上。
又输了;不管可以赢过多少人,无论剑术进步多少,最想赢的那些人面前,一直输着。
输得惨痛。

“晚上也不让人睡觉——你们……在干什么?”
闻声赶来的神尾和深司,愣在门口。
“……节奏的那个,借我你的马。”
没有得到许可,越前已经跃出窗外。
“天,他真的是重伤吗!动作那么灵活——等一下,刚刚说什么!”
越前不是根本不会骑马?!

利落的翻身上鞍,熟练的拉缰动作。
“……因为从来没有在你面前骑马,因为一直赖在你的马背上,所以就认定我不会是吗?”
腿不够长的小鬼也可以独自驰骋;假装的理由多么简单;你,偏偏不懂。
太失败。

“你还差的太远。”

夜色中眼泪和苦笑都不会被发现。
感谢月光不明;甚至照不亮蹄下的烟尘。
真心想要逃的话,即使是你的面前,也走得掉。
这次……
不必再追。
不必了。

“站住!你这小鬼!!那是我们的马啊——”



(二十五)


发现的秘密,揭开的伤口;从来不知道的,黑暗和怨恨,展现的绝望。
了解,不一定需要阳光。
笼罩的阴云还不肯散去;等待的,是真正的雨天。


“很幸运……真得很幸运。”
“是啊,今天我们终于可以摆脱厄运的纠缠!”
“……小孩,这次是小孩!好像没有什么精神……就算没钱,人和马加起来也绝对能卖个好价钱!”
这就是所谓的,否极泰来吧?

冲上去,只要等他再接近一点!
这样的小鬼,见到凶神恶煞的强盗,一定会吓得屁滚尿流;无须费力就可得手!
只要再接近一点。
“等一下,”福士感到哪里不对头,“觉不觉得……那小鬼有点面熟?”
“……不是吧,绝对不可能,只是心理作用……”

“喂,那边的各位。”
埋在衣领中的脸终于抬起,露出金色的眼睛和揶揄的微笑。
“你们很想再被人教训一顿吗?”
“啊啊啊!果然是那时的……”恐怖的小鬼!
老天啊,你对银华太不公平了!

“话说回来,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呢?”
越前翻身下马,走到银华诸位用以隐藏的草丛前面。
“……”
“最近,又抢了很多东西吗?”
拼命摇头。

“嗯~~想问问领主的事;真的是他允许你们抢劫的?”
“对……对,是啊,他还会叫人来收钱!”
“哦。那天叫你们偷袭的人,是不是,缠着绷带看不到脸孔?”
“是,是啊……好像僵尸一样恐怖……”
“收的定金,还在吗?”
有种会很悲惨的预感——
“只剩……一点。”

“给我吧。”
呆呆地看着伸出的理所当然的手。
“那是靠我才赚到的,我拿走应该不算过分。”
就知道……会是这样……

二十分钟后——
“再见。”
泪眼朦胧中,马背上轻盈的身影和钱袋……远去了。
还是不要再见比较好。
“我们该怎么办?其实那笔钱早花光了,给他的是现在仅有的吧。”
“闭嘴!那小鬼在的时候怎么不说啊!”
“……万一……现在那个人来的话……”

不知不觉间阴影笼罩在头顶。
“喂,你们这些垃圾!”
僵硬的颈即使不回转凭声音也知道身后出现了什么——
“把钱拿来!别浪费我的时间!”
这就是所谓的,祸不单行。

又一次望着远去的背影,虽然这次没带着钱袋,却留下了满地暴力之后的残骸。
哭不出来。
“为什么……明明已经跟他解释过了,是那个小鬼的错……”
为什么有人会跌进不幸的深渊爬不出来啊!


“衣服换好,一切准备就绪!现在,应该去帮前辈收集情报了吧?”
壇拉高不断滑落到脸上的额巾。
“真讨厌,怎么老是掉下来。”
挡住视线了;什么都看不见了啊……
“哇!”
脚下踩到不知什么有点软的东西;到底是什么?

“喂,你走路要带眼睛啊。”
再次拉开眼前的障碍物,发现不满的声音,来自年龄相仿的少年。
疲惫但却有神的眼睛,金色的;不知是否因为坐在树下的阴影,脸色太过苍白。
“对对对对不起!”
“算了。”
“咦,你的口音,好像是王都那边的吧?”

“唔……”
“既然你住在王都,就应该见过那个传说中的……王子殿下吧?”
“唔?”
“前辈提起过,虽然和我年龄相同,但剑术很厉害!王都的人应该见过才对,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些他的事啊?”
“……”

“多谢多谢!没想到连他的身高你都知道!”
壇握紧好心少年的手:“不过身为骑士,身高却和我差不多,那样子不是连马也上不了?”
“……你的手,握过剑。你是骑士?”
“候补中的见习;只怪我个子太小了。不过,即使是这样子,我也要尽全力帮亚久津前辈收集资料!”
“收集资料?”
“啊……没有什么!”糟糕,差点说漏。

“我想问你,要想成为领主的骑士,需要什么条件?”
“你想加入?不太可能啦。先要和候补一起学剑,等到可以打败一个正式的骑士时,才行。”
“原来如此。谢了。”

少年解下树上的缰绳,跃上马背。
壇目瞪口呆;这个人,这样熟练漂亮的动作;他……可以骑马的?
微扬的唇角。
“个子小的骑士,也可以很厉害。”

在这样重要的关头,任性的额巾又挡住视野。
以至于壇也不敢肯定,少年的外衣下面是不是透出殷红的颜色。
也不能肯定,阳光下的微笑,是不是有些苦涩。

“……算了,反正重要的情报到手!如果王子真的是那样……”
亚久津前辈,你一定可以轻松地取他的性命!


“啊~~为何让我当教官,那老爷子?这儿都没可爱女孩……”

室町无可奈何:“千石前辈,稍微认真一点吧,想被半田老头念吗?”
“不要发牢骚啦,反正新人只要练挥剑就行,教官没什么好做。
“……这也算是前辈的幸运吗?如果不用见到亚久津那个狂暴的家伙,就更好了。真不知老爷子怎么想的,竟然让他当骑士。”
千石笑笑:“无所谓,反正他真的很强啊。”要是所有的一切都循规蹈矩,才叫无聊。
如果可以有些意外的话……
所谓幸运,就是一切都如所愿,不是吗?

“千石前辈?”表情突然变得异常愉快,很恐怖的。
“那个人,很有意思。”
什么?哪个?
室町看向千石的目光的指向。
那个握木剑的,少年。

习剑者都从木剑练起。
就算无害的材质,只要是凶器的形状,在这种肃杀浓烈的练场,木剑也有戾气。
但是,少年手中的东西,完全不同。

与其说剑,不如说那是身体的一部分。
那是……
忘却巧拙,忘却胜负,忘却生死,忘却攻击与防守的界限,剩下的。
简洁,圆润,轻灵,熟稔,优雅。
纯粹的,人和剑。
很美丽。

这小家伙……怎么可能是初学者!
室町回神时,刚才还在身边的人已在少年的面前。

“好厉害的剑呢。”
少年面无表情地看着千石笑嘻嘻的脸;举在手中的剑笔直挥下——
倒吸一口凉气,所有人。
就算是木剑……还是会伤人啊!

没有动,两个人,千石和少年。
剑停在千石鼻尖前,近在毫厘。
是幸运,还是自信的笃定?
“你的剑,挥起来很漂亮;可惜腕力差太多,攻击力和爆发力不足。不然,你还可以使出更厉害的招数。”

“多谢……指导。”
千石并没有听清这毫无诚挚的感谢;或许连那抹微笑都来不及看见。
少年手中的剑突然发力,毫无先兆。
就像闪电凌空而降。
直指千石的额头。
接着,就是重物倒地的声音。

“哇……千石前辈!你没事吧?”



(二十六)


美丽,是丑恶的借口;真诚,是谎言的借口;善良,是无知的借口。
想要告别的只属于少年的青涩和伤感,所以挣扎。
想要摆脱,却不能摆脱;细密的,悲哀的,阴谋的,别有用心的网。


“河村前辈?你怎么在西领!”
惊呆的人,是桃城。
面临弹劾却仍然擅离职守的团长,就已太过夸张。
莫非骑士团的危机,只是恶作剧的玩笑?

“有点私事。”没握剑的河村笑得腼腆。“倒是你为什么也来啦?”
“……和不二前辈失散,正在找他。”
“不用烦恼,不二绝不会出事。”
当然不是担心他。
“越前呢?怎么没在一起?”
为什么不在一起?

最初的分开,是雨天,挣扎后的相会又是大雨;虽说,晚一步。
这次……
总让人担惊受怕的人刚刚睡下,自己刚刚吐出一口气的时候。
偏偏听到可怕的对话。

“……如果真是那样,我会杀了你,绝不犹豫。”
“很好。不过在那之前,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所以……。”

从未质疑过不二前辈的速度,只是绝对相信团长会更胜一筹。
所以不二抽剑的时候,没能预见。
“抱歉,要事在身,不能等你允许;越前,暂时交给你保护哦。”暂时。
眼睁睁地看着不二离去的人,竟然是手冢。
永远不会和失败连在一起的男人!

“……没事吧?”
看得清他肩上不过浅浅的皮肉伤,却看不清阴暗脸上的表情。
“快追上不二;无论如何……不要让他作出傻事。”
即使脱去骑士服,也无法脱去的千丝万缕;把越前交给这个人,也更让人安心吧?
没有选择,在那错乱的夜。

“确定不二还留在西领吗?”河村拉回恍惚的回忆。
谁知道;“只是有这种感觉。”
“凭我对不二的了解,如果他有意隐藏,就没人能找到。”
怎会不知道;但是不能就此罢休。

因为……在越前身上留下的伤,绝对不是切磋的失手。
血雨中进行的,是真正的,生死决斗。
双方均非轻易认真出手的类型。
就算越前的好胜之心可以理解;他不二完全可以把握完美的尺度。
隐藏在伤口深处的残存杀意,是真的。
所以,不能原谅。

“无论如何,还是必须赶紧找到他。”
只要活着就总有相逢的一天,无论情仇。


“亚久津前辈!亚久津前辈!看看看,我收集的重要情报!”
挥舞着的宝贵纸片,壇冲到那个人面前。
“那个传说中的王子!我把他剑招的特点都记在上面,这次的任务应该很容易完成——”
撕裂的声音打断过度的兴奋;碎纸在眼前片片飘落。

“无聊透顶;最好不会有下次。”冷冰的,沙哑的,任何时候都像在威胁的声音。
“啊,太浪费了!枉费我……”
灰色的眼睛射出不悦的寒光。
壇咬住下唇,防止倾泻让他不悦的言辞;亚久津前辈的个性,一直很了解。
“对不起。”

“壇……你最近怎么样?”
背对着别人的时候偶尔透出的真实;壇的微笑不能看在眼中。
“很好啊。”
“那就不要多管闲事;管他是什么样的小鬼……”
看着就好,壇;我会好好收拾那小鬼。


“你……”
排山倒海的愤怒和震惊,涌到嘴边竟然失音。
“这个人,是谁?”随便出手伤人的家伙,脸上没有一丝负疚,“算了,管他那么多。”
就这样转身走人?!
好在地上的人,没有抱怨。

“喂,你打伤的,是西领的首席骑士千石。就没有什么想说的话吗?”
少年微笑:“也就是说,我打败了首席?“
竟然无法回答。
“换言之,我可以成为领主旗下的骑士了?”
望着指向自己的木剑;目瞪口呆。

“……算了……室町。”
捂着红肿的额头,千石爬起来微笑:“他说得很对;有这样优秀的人加入,相信老爷子也不会反对。”
即使想反对,也拿你没办法吧,前辈!
“名字,不介意告诉我吧?”
少年略略沉默。
“越前。”

“我会记住的;不是为了讨还你这一击啦。只是真的,很想和你交手。”
“……现在不就是机会。”
“等你伤好吧。衣服湿了都没有感觉吗?”
那是指,肩膀上,还有后背的鲜艳颜色。
被人提起,才感觉到灼痛;马背上的孤独旅行,果然不适合伤患。

“在那之前,还是先去见见老爷子吧。”
老爷子?
千石知道他的疑惑:“就是领主啊;你不是想成为他的骑士吗?”
三年前的叛乱平息之后,以平民之身当上领主的人,传说中训练骑士的天才。
也就是这次的目标。
“好啊……一直很想拜见。”

曾经死亡的西领,已经死亡的领主城;新领主以及他的住居给人绝然相反的印象。
皱纹的笑脸和低矮的茅屋。
“在这里接待客人,好像很不礼貌;抱歉抱歉,只有清茶。”
这真的是领主不是守林的?
“我就是伴田。”

“看起来并不太友善哦;你绝对不是来效忠的。年轻人,不妨直说来意。”
喜欢微笑的人,是不是都比较阴险?
不过无所谓;反正见到这个善于隐藏的领主,就已经成功。
根本无法藏匿人的小屋;除了他和看起来就白痴的首席骑士再无别人。
开门见山吧;体力……已经不允许再演戏。

“你允许银华在西领抢劫?”
“平乱之后,西领受到很多限制;主要力量,要放在重大的地方才行。”
“向强盗收钱也是一种收入?”
“我是领主,必需保证人民可以活下去。银华不伤害西领就可以容忍;能带来好处为何不要呢?”
“……卑鄙的理论。”

“卑鄙,是生存的必然道理。皇帝陛下,同样是卑鄙的人。”
不会令人愉快的讽刺。
“为陛下出生入死的将军,真是因叛乱才被赐死的吗?只不过身为臣,不能更有威信和号召力;原本富庶的西领,真有必要完全抹杀吗?只不过作为领地,不能拥有强大的军事力量。”
这个人……知道自己再说什么吗!

“只要有理由,卑鄙就是英明。陛下为社稷必须那样做;领主的我,也无可选择。卑鄙,龌龊,很快会被时间掩盖。”
“……我对那个皇帝的事情不感兴趣——”
藏在衣袖的短刀抵上伴田的颈。
第一次,手竟然在颤抖。

“伴爷!”
“千石,你不要动;这个少年的眼里,没有杀气;只有迷惑和悲哀。这样的他,无法伤人。”
“……也有错手的时候;还是老实回答吧。”勉强笑笑,“我想知道,让银华在暴雨那天对过路的骑士下手的人,是不是你。”
“我不会教唆别人犯罪。”
那绝不是谎言。

“如果要离开,请尽快。西领这地方很不安全。贫困和疾病会让老实善良的人成为凶徒。”
为什么……脚步重得难以挪动?
“……将军真的是无罪的吗?”现在还问这个,一定是疯了。
“啊,当然,我以过来人的诚信保证……说到罪,应该在那个人身上。”
那个人?
“真正的篡位者——”

迷离视线的,是血还是,眼泪?
刺痛心脏的,是剑还是……一个答案——

“就是你的父亲啊,亲爱的王子殿下。”
所以,你必须死。



(二十七)


已经选择放弃;却不能被放过,命运的,责任的,无奈的,你的,纠缠。
如果幸福的约定只是一个甜美的谎言,就永远永远,不要把它揭穿。
求你,骗我到底。


沉静山谷里青草的香味里,沉睡的,石冢。
并非天然生长于此,细碎的白色的,野花。
孤独面对死亡的,人。

淡淡的风,淡淡的笑。
“裕太,我绝没想到,我也会死于毒。”
“你一向讨厌和我一样的……”
最后还要归于雷同;命运连这么残忍的玩笑也要开吗?

“……不知道发作时间;说真的,这种全没感觉的毒,还是第一次遇到。所以……”
最后的最后,该做的事情。
“你,一定不希望我报仇;否则,你不会让越前把哨子交给我。”
那么,你希望我做的,是什么?
告诉我,裕太;也许时间已经不多。

身后的马蹄声结束了短暂的吊唁。
不二脸上不常见的悲伤迅速收起;转身又是平和的微笑。
“你能跟到这里来,我很惊讶,桃城。”
“……那是,前辈你并没有刻意隐瞒行踪的缘故吧?”尽管如此,还是花费不少功夫。
因为已经没有必要。

“为什么特地跑来这种地方?”
“准备一个葬礼。”
“谁的?”
“只有一个人来;难道我可以遥控别人的生死?”
这样的话,也可以笑着说出;面前的人,应该说是达观还是……
“我不知道你们到底出了什么问题;不过,手冢说让你不要做傻事。”
“很多事情,一开始就很难停止。”

“包括……对越前?”
什么意思呢,桃城?你的眼神与其说询问不如说是审问。
你应该还不知道全部真相,否则以你的个性,一定会直接了当选择决斗。
但在有些方面,这家伙却出奇的敏感;难怪手冢有时会把重要的事情交付。

“你的任务应该是找到我吧?”
“我已经不是骑士,没什么任务。不二前辈,不打算回去吗?”
回去……真的有意义吗?
“河村前辈也在等你,还是快点吧。”

“河村?”不二皱眉,“他在西领?不是说骑士团被弹劾擅离职守,还被迫接受挑战?”
“这个……我也觉得很奇怪。前辈还说是为私事,简直不可能……”
不可能是不存在的;存在的,只有分析错误。
选错了方向。

“呵呵……原来如此。”
不二冷笑,“难怪手冢也离开王都;有绝佳的诱饵,大鱼才会上钩。这真是够阴险的一步;虽然是险招,但不失为奇招。”
什么意思?桃城很难跟上跳跃的思维路数。
“果然还是不能离开;哨子的声音……一直在耳边响个不停呢。”

裕太,现在还不能陪在你身边。
等我吧。

重要的话还是不能说出。
为什么……要对越前下杀手?雨中的吻和雨中的剑,到底哪个才是真实?
看着站在孤冢前面的不二,不知为何,让人无法谈论残酷。
冢下面是谁的骨?
没有问,不能问;因为他说过,那是自己的葬礼。
其实坟墓本是为活人准备的。

“快点吧,桃城。如果我猜得不错,现在的越前,很危险。”
手冢,你到底在想什么?如果这一次还踟蹰的话,那个人,也许会永远地从你面前消失。
无论生死。


“你还是先老老实实地呆着比较好。”
“……”
很想站起来冲着那张白痴样的笑脸再来一击;但是锁在床栏上的锁链困住了左手。
“你到底想干什么?”
越前的不悦已经逼近顶点。

“不要误会,我只是想救你。”千石微笑。
“……为什么要把我锁在床上?”
“不然你会乖乖躺着吗?刚才装死的时候明明配合那么好。”
“快点把这个弄开!”
“不行。直说吧,这里想杀你的人很多,你现在又身负重伤,处境很危险。虽然我刚才在老爷子面前假装杀了你,但未必就一劳永逸。”

这家伙看起来虽然很白痴——
刚刚在伴田面前,剑尖顶到背后的时候,还以为这次真的完了。
没有想到,撩开身体的,竟是剑面;感谢……背上的伤口及时裂开。
接着只要静静呆着就好。

“……不愧是,幸运千石;这样的猎物被你轻松到手。”
“哈哈,老师,我也没有想到他会是王子嘛;要是真的被混过去就危险啦。”
“不过,现在杀他,可是早了一点;而且,还有人花大价钱要他的人。”
“对不起,因为他带着凶器……”
“算了,千石。把尸体处理一下。如果让人看见他死在西领,就有一场浩劫。”
“交给我。”

虽然被白痴当尸体背着的感觉很不好……
“为什么不杀我?”
“为什么?”千石搔搔头,“这个……因为还想和你比试一下;那样漂亮的剑,如果消失就太可惜。”
这家伙,没紧张感的吗?
“在伤养好之前,还是不要乱来;现在还没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,小心比较——”

“喂,”越前没心情听他唠叨,“刺杀老头,是不是你们干的?”
“刺杀?”
“……用淬毒的剑刺杀皇帝,结果只伤到护卫的人,和你们有关吗?”
“怎么可能,西领的麻烦还不够多吗?再被讨伐,我们就没活路了。”
“在鬼城暗算我们的,也不是你们?”
“那种地方谁会去啊!”

“你好像很希望我们十恶不赦?那么失望的表情。”
如果再找不到下毒的人……那两个人……
能想到的可能都被否定;现在到底该怎么办?
“不管怎样,先养伤吧。这里很安全,只要你不踏出房门,就没有危险。”
“这里,是什么地方?”
“我的房间。”

“你把这个给我弄开!”
“为什么突然变得那么暴躁啊?”
越前看着千石一步不靠近:“你要干什么?”
“换绷带,你的伤口已经裂开了。”千石很委屈地拿出药箱。
“不要碰我!”
“那怎么上药?”

“……住手!不要……碰我……”
生死关头还平静如水的脸,突然变得惨白;额头上不断滚落的冷汗沁湿了床单。
千石赶紧移开不过碰到他肩膀的手。
这孩子……恐惧身体接触?
“看来我成了恶人。不过伤口总不能放着不管。只好……请人帮忙了。”

脚步声已经在门口消失,身体的颤抖还没有停止。
为什么,突然变得懦弱不堪;这样的人,竟然是自己,是越前!
“可恶……”
混蛋东西!
只会许诺不懂兑现;只会要求不给理由的混蛋!
只会……让别人担心的……大混蛋……
还有竟然担心得要死的,混蛋的自己。
全都恨得入骨。

“……越前?”
颤抖的声音仿佛见鬼;手里的托盘也险些粉碎在地。这惊呆的少年是谁?
“你……还活着?”
显然。
“我还以为你死了……你还记得我吗?我是胜郎,三年前一起在领主城里的……”

三年前。
最不希望回忆的过去;除了悲哀,除了裕太,除了哨子,没有任何记得的东西。
没有。



(二十八)


折断的翅膀,飞翔的梦想。
扯线的傀偶,断线的自由。
幸福的真实,真实的,幸福。


暧昧的尴尬,在空气里悄然蔓延;并非感动的重逢。
“前辈让我……帮你换药。”
“不必;让我安静一会儿。”
“越前……对不起……”
“如果有话就快说;没事就出去。” 欲言又止的迟疑;最让人讨厌。

“你要是知道了,一定……会恨死我的。”
“那就出去。”
“越前,虽然我知道……但还是……”
艰难的话到关键地步更加艰难。
“你不走的话,我走。”

越前站起身;锁链已被丢在地上,手腕只留下浅浅的红痕。
“怎么……打开的?”
懒得回答;这么简单的结构,一根长针就搞定。
“再见。”趁着白痴脸还没回来;已经没有时间浪费在这里。

“喂,越前,等一下!”不死心地一直跟在身后:“不能这样走,你的伤口……”
能不能收声?唯恐不被别人发现啊。
“……而且有很重要的话还没有说。”
不想听;没有心情听。

怒吼终于打断犹豫的烦躁:“胜郎!你在干什么?这么多剑全让我拿吗!”
“前辈,对不起,我只是……”
无论所谓前辈是谁;都诚心感激他。
虽然解脱的释然很快被同一个人终结。
“那边的,等等……你是,越前?”

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?
“唔……”这个前辈,有点面熟。
还没有想清楚,人已经被强行拉着就走。
“胜郎,你在那里等着!”

好像在很久以前曾经见过……对了。
“进骑士团那天,被手冢教训的人。”
“这个不用特意说出来!我的名字荒井!为什么你会在西领?”
这个问题我也想问;不过——
“当然和前辈你一样。”

“不可能!就是因为骑士团的人会被认出,才让我来卧底的。”
卧底?
“难道也让前辈做同样的事?”骗人,最重要的是平静的心态。
“对啊,怀疑西领有叛乱行为啊。为什么又让你来了?”

“秘密。”
这个臭小鬼……
“既然知道任务重大,就不要和我太接近,免得让人怀疑,荒井……前辈,再见。”
果然任何时候都很讨厌!

“胜郎!”怨愤全部倾泻在不幸的人身上,“他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
“我……我也不知道……”
“听说今天有新人在练场打伤教官,一定就是越前。”
那小鬼的话,绝对干得出来。

“喂,小子,你刚才提到谁?”
身后的粗鲁问话,迅速点燃刚刚平息的怒火。
“询问的时候要懂得礼貌!而且外人最好离练场远一点!”
“你刚才……在命令谁啊?”
树下的阴影里,阴冷的,灰色眼睛。
“什么?”

没意识到危险的荒井被狠狠地拎起。
“我最讨厌,被别人命令!”
不是警告也不是威胁;蛮狠的拳已经砸到脸上。
坠地的沉重激起的烟尘,飞溅的血红;惊恐的胜郎的眼睛。

“你们,是练场上的?好像有个很厉害的新人,叫什么越前越后?”
“浑蛋!你等等……”咳血的荒井挣扎起身。
紧缩的瞳孔变得更加嗜血;毫不留力一脚狠狠踢到小腹。
荒井的口中除了血就只能吐出断断续续的呻吟。
凶狠的目光定到胜郎:“带我去见他。”

让这个家伙看到越前的话……还是先找别的前辈来帮忙!
“想逃吗?”
冷冷一笑,抓起地上的碎石朝着奔逃的背影掷去:“看你怎样逃。”
石雨变成血雨;胜郎连同抱着的剑一起倒在地上。

不甚清晰的视野很快被上方压下的黑影笼罩;恐怖的脸居高临下。
“下一次,就是脸吗?”
“唔啊啊啊!”
无路可逃,无处闪避!只有等着惨痛……

人影快过石影;剑影更快过人影;几近面门的凶器被准确利落一拨撩开。
何时出现的,挡在面前的人和剑?
金色的眼眸,冷冷的火焰。
“……终于,现身了。”
已经等待太久;灼痛的空虚感,唯有用你的血来满足。

“怎么回事?”
很远的地方都能听见惨叫,让人想走都走不成。
“越前,你……要小心啊,这个人很危险!”

魔鬼的唇角扬起残酷的冷笑:“看来,你就是那个人;本来打算去银华拿些东西,想不到被人抢先……金眼的小鬼,搅我雅兴的家伙!”
“……你究竟是谁?”陈年老帐,无聊之至。
是谁?很快的,会知道,用你的身体……

“啊啊啊!越前你小心!”
本能的恐惧和不祥预感一起涌出——
握在手中的石块何时换成饮血的剑!
难道那家伙打算……?!


“晚了一分钟;手冢,这不像你的作风。”
温热的香茶,正酣的棋局,闲适的空气。
修长的眉锁紧不能出口的愤怨。
“为什么……突然急召我回王都,陛下?”
“你又在不满。如果不是面临被人替换的危机,你,恐怕不会回来。”
棋盘上,步步进逼的黑棋正准备攻城掠池。

“您的信里不是说,只要不漏风声,就允许我自由行动吗?”
“那时是那时;现在,是现在。手冢,马上就有一场大战;西领,这次由你拿下。”
“西领没有被讨伐的理由。”
“青少年在那里的话,理由,随随便便就可以找到一大把。”

难道当时信里说的……不必带越前返回,不干涉他的一切行动——
目的在这里?!
那么,允许我秘密追到西领……

“手冢,别忘记我们的协议,信写得很清楚吧?如果现在抗命,不用等到比试那天,青少年就得交给跻部他们。”
所有的一切,都是安排好的,剧本。
每个角色,都必须乖乖表演。
你没有选择。


“陛下,我不明白。”一直沉默的井上望着手冢的背影,终于按捺不住满腹狐疑。
“让手冢把殿下丢下,再以保护为名去讨伐,会让殿下怀疑手冢利用他,欺骗他。”
“那又怎样?井上,你的城快守不住了。”
“可是……殿下最信任的人,就是手冢;这样下去……”
“信任就会瓦解。”
残忍的答案。

“因为太信任,所以产生依赖。这种依赖,会让人软弱。手冢帮那小子摆脱了我的阴影;现在,轮到我帮他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对两个人的伤害,就可以置之不理吗?
“那小子一定会变强,变得比我更强。所以——”
黑棋出其不意地逼近白骑士。

“他不能信任任何人。”
被黑棋撞击的骑士倒伏在石质的棋盘上,铿锵有声。
何时逼近那里?原本不是要吃城堡吗?

“……这样逼手冢的话,他也许会背叛陛下。”
“他不会。因为,我给他开出了绝好的条件。”
一个,足以让他心动到不得不忍气吞声的,绝好条件。

嚣张的大笑声随嚣张的人一起远去;只留下诡异的,残局。



(二十八)


想要憎恨的话,最好的办法就是被憎恨。
所以你必须被那个人憎恨。
永远不要忘记已经不会被原谅,永远……不会被爱着……


那个人是不折不扣的疯子!
疯狂的雪亮尖锐直指越前的心脏;甩手掷剑的瞬间竟然还在快意大笑。
“啊啊啊……越前!”
紧闭双眼不想看到惨痛的血腥一幕。
清亮的撞击声之后,凶器已经被轻松挑还,深深插进恶魔面前的土地。

“呵呵……”
挑衅的眼神,轻蔑的浅笑,冷冰的态度,潇洒的剑招。
这是绝妙的,猎物;嗜血野兽的最爱!
“我很兴奋啊!”
身体里咆哮着炽热的快感;那种破坏的撕裂的毁灭的欲望!

狂笑的疯子抓起地上盈把的佩剑。
惊异的金眸中映出的袭来的数道闪电。
无法同时抵挡;也无法闪避。
因为身后的人根本没有防御能力——即使硬撑也要挡下!

“越前……”
散落的剑上,脚下的地上,还有……
站立不稳的,那个人身上不滴落的,全是刺眼的猩红。
不断扩大的红晕。

“希望你喜欢这个礼物。”冷笑的恶魔就这样转身而去。
“混蛋……”
所谓的帐……就是注定要讨还的;不用拖延,就地还清,这种窝火的帐!
没有考虑后果;也没有多余的理智用来考虑。
剑已出鞘;电光火石。

“别心急。”
不能置信;从未被超越的速度,竟然……被完全没有闪避的敌人,单手抓住剑柄;所有的攻击,全被封死。
“想要报仇,现在还不是时候。”
刻骨的嘲讽。
再也不想从第二个人口中听到的……轻蔑。

老头,我要变强,变得更强!
一定要超越所有的人;为了可以实践自己的诺言;为了……自由。
你还差的远呢。
为什么不断重复?提醒自己不要忘却;永远不能忘却。
不想再输,不能再输。
偏偏……

即使满身鲜血,即使处于劣势……
仍然没有熄灭的火焰,那双美丽眼睛中的火焰,太高贵,太高傲。
所以让人忍不住想要看到屈辱。
突然松开的手让被制住的人一个踉跄;失去防护的瞬间就被按在地上。

“放手!”
咬牙切齿的威胁,如果从没有在颤抖的嘴唇中说出,会更有效果。
即使这样,那双眼睛中的挑衅依然没有降温吗?
有意思。

恶意的手从肩膀移到领口;满意地看到终于恐惧的脸色。
“很怕吗,小子?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经验?”
不仔细也能看清的痕迹,还很鲜艳。
果如所料;屈辱的表情,更加诱人。

“……放手。”
即使恶魔也有失误的时候。
那就是,一直没有松开的握剑的手,并没有被压制。
骑士手中的剑,绝非摆设。

及时放手保护要害,虽然还是被剑气撩到衣襟。
不过这小鬼的气力实在太差劲;要不然刚才的一击早已断喉。
太差劲。
“想要报仇的话,先想办法变强一点再说;我是西领的骑士,亚久津。”
不要命的话,就再追过来吧。

直到亚久津的白色身影已经完全从视线中消失,胜郎才能勉强站起。
“……越前,你没事吧?越……”
从来没有见过的,越前的表情。
被鲜血染污的,惨白的脸上,不断滚落的冷汗,还在颤抖的身体。
不过难怪,差点被杀掉的经验的确不愉快……

“可恶!可恶!!”
拳头狠狠砸在坚硬的土地上,新伤和旧伤已经不能再区分。
“越前……”
想要制止却无从下手。
可以理解的和不能理解的愤怒和悲哀,纠缠不清。

“你们这里……发生了什么?”
牵马经过的千石目瞪口呆地看着血淋淋的狼狈和惨痛。
“前辈……”
还没有明白过来的人眼睁睁看着越前一把抓过缰绳。
意识到手里空空的时候,马蹄声已经远去。

“喂!受重伤不能骑马的!你这个小鬼不懂得珍惜自己的吗!”
即使这声音能被听到,也不起任何作用吧?
“怎么会这样……”
必须马上找到他;光看这里的血就知道再让他任性下去会出人命。
可是……到哪里去找他?

“荒井!”
迟到一步的三个人也被血腥的现场惊呆。
“……河村前辈……”吐血的人挣扎起身解释情况。
“亚久津?我都说过让他老实养伤了,怎么跑出来还偏偏遇到那家伙!”

“越前带伤骑马离开?他不是和手冢在一起吗?”
桃城决不不相信手冢会听任越前乱来。
“现在就算他不受伤也很危险。”千石皱眉,“因为有人出高额的赏金要他的命。”
所以才让他不要出去。
“什么!”

“我去找越前。”不二翻身上马,调转辔头。
“知道他会去哪里吗?”
“总之一切交给我。”
“我和前辈一起去!”桃城急忙拉过缰绳。
“你和河村留下,还有重要的事情。”不二示意站在一旁的千石,“处理一下那家伙。”

“真希望能快点找到他。”
很久之后千石才明白,飞驰而去的温文骑士说的话意味着什么。
“等一下……我不是坏人……我绝对没有想对越前做什么坏事……”
“……我想问一下,关于你说的那笔赏金,到底是什么?”
“那个……”


那天的一切,总是不断重现;梦和现实。
只有黑暗的空间,魅惑的香味,撕扯的痛楚,耻辱的印记。
还烙印在身上。
什么时候能摆脱?
真的还能摆脱吗?

已经有些迷离的视线,只能分清光与暗的眼睛……
全靠身体的直觉竟然还是能回到,这个地方。
那天的,鬼城。
想找到什么,想证明什么?
自尊?骄傲?勇气?

还在颤抖的身体否定了一切;还活着的自己。
如果……早点选择死亡的话。
如果死亡不是奢侈品的话。
可笑的,可悲的,可耻的,就能全部终结。

身体倒下的时候听到了遥远的马蹄声。
是那个人吗?
一定。
因为每次都没有落空的希望,已经成为任性的习惯。
一切都可以回到原点,没有争执,没有裂痕,没有瑕疵的,那个原点。

脚步声越来越近……
“……对不起……是我错了……”
昏迷边缘的人说着不甚清晰的呓语。
“只想要赖在你的身边……却不能……让你安心……”

身体被轻柔地抱起;面前是谁?看不清楚,这里太昏暗。
不过……一定,是他。
“手冢……我知道……是你……”
没有回答,但是抚摸脸颊的手,很温暖,很温柔。
“我果然……还是太依赖——”
唯一一次的真实,被吻封住。

还没有说完,还有重要的话没有说出……
 楼主| 发表于 2004-12-19 20:13:51 | 显示全部楼层

回复: 【转帖】极力推荐 离落 by haru

(二十九)


淡淡的,风的颜色,雨的颜色,还有泪的颜色。
浓浓的,烟的味道,血的味道,还有愁的味道。
纠缠的,手指的温度,拥抱的温度,思念的温度。


“大石!为什么手冢不带小不点回来,还要我们准备攻打西领!这不会害死他吗?”
以菊丸的个性当然会这样问;但是最痛苦的……一直是本人。
“我不管了!什么比赛不比赛,我要去西领找小不点!”
“菊丸……”
这种时候,竟然无法指责他胡闹或是任性;唯一能做的只有不放开握紧的手。
不敢想象,连碰触都不被允许的苦恋,会让人怎样痛不欲生。
手冢,你到底打算怎么办?

“……并非为讨伐叛军,而是为了寻找那个;三年前你并非骑士长,所以不明内情;现在告诉你应该不要紧……”
本来,仅仅是想来安慰,无心偷听。
“……如果再不找到真正的王玺,王子殿下继位就有点麻烦。”
因为震惊而失去警觉,直到被人察觉。

“大石……你在这里?”乾的脸色顿时惨白。
两人同时听到拔剑的冷冽声音;没有犹疑,转眼间已经抵在大石的喉咙。
“手冢!大石绝对不是有意偷听的!你不要……”
“他已听到。”
无奈,但冷静又冷酷的判断。

“我不想解释;但手冢,争夺皇权的内幕,就算不是完全清楚,我多少也了解一些。现在的你需要帮助,不要再全部一个人承担。”
“……知道的人越少,对那个人越好。”
“他已经陷进阴谋的漩涡;无可逃避,只有面对。”
你应该很清楚。
“重要的不是真正的继承人为谁,而是保证他平安无事;为此,我必须了解实情。”
强藏在黑暗里的敌人,无法捉摸无法对付,那才是真正的危机。

剑,缓缓放下。
“我……只希望那个人可以幸福。”
憔悴的脸上挥不去的阴云;简单的言辞,深沉的苦楚,无尽的忧虑。
无法解脱的诅咒。
只是很想保护那个人,只要他是幸福的,只要有可能幸福……
如此,单纯的希望。

“如果也想跟着下地狱的话,我会告诉你实情。”乾说得很缓慢,仿佛等待反悔。
“反正……这世界已经是地狱。”
谁也,逃脱不掉。
“这件事,和越前要调查的内幕有关;虽然不知道他怎样嗅到可疑气味……”
也许只是可怕的直觉——

“……你说的,全部是真的?”
如果这只是梦魇的恶作剧,希望立刻惊醒。
“一字不假。”
“也就是说……现在在陛下手中的,只是掉包的假玺;而真的,还在将军的后人手中,连同一笔原来属于皇室的财宝?”
“对;这才是讨伐西领的真正目的;现在的王子殿下,只是诱使复仇者上钩的诱饵。”
所以才放任他出走,再强迫手冢出战?

烛光中阴暗的面容,让人不敢直视。
“……怎么可能放心,他的亲生儿子……”
“因为陛下绝对信任殿下。”
“但是……”仅凭信任,就可以随便将一个孩子推进阴谋的漩涡?!
“……不过,不二和桃城还在他身边不是吗?而且河村正好也在西领。”

“这才是担心的地方,也是河村赶到西领的理由之一。”
没有交给越前的调查报告放到大石手上。
惴惴的目光从最后一行上划过;慢慢地,厚厚的纸页从手中滑落。
满眼苍白。
“……不二……原本应该是真正的……王位继承人……”
已经冰冷的血液冻结了思维。
“正因为如此……为了保护殿下,必须杀了那个人。”

杀了……那个人?
其实根本不用动手。
那个邪恶的水晶瓶,一直没有离手。

手冢,把解药给我。

直视自己的金眸;直指胸口的剑锋。
越前不希望那个人死;他拼命地争取一分可能而不计代价。
不管为什么;不管将来怎样;不管他怎样选择——
如果是他的选择……

“别再浪费时间;骑士团要尽快出征。你们……去准备吧。”
只要是你的选择。


“……本来还想说,只剩下这张脸没有伤口;现在……真是惨不忍睹,你怎么搞的?”
“不小心跌倒。”
早就知道他一定会这样回答……
任何时候都要逞强,才是越前本色。
或许应该欣慰也说不定。

“桃前辈……是谁把我带回来的?”
好像经过梦境般漫长的挣扎;看到了虚幻又真实的影;醒来的时候什么也没有抓住,什么也不能确定。
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再一次相信,任性的依赖。
“是不二前辈;他不肯说在哪里找到你。”
静静靠在窗前,淡淡的蓝永远是寂寞的颜色。

直到房间里只剩下两人才能进行的暧昧对话。
“很遗憾,让你失望;这次找到你的人不是手冢。”
“我才没有期待。”
“……你真的没有疑问?”
“什么啊?”
“不想知道我有没有对你做什么?”

一贯的戏谑,竟然没有分毫;那双眼睛,是认真的;很少见。
紧紧咬住下唇;那是可以问出口的羞耻吗?
“那一天……发生了足以让你恨我一生的事情,就在我找到你的地方。”
不要再提起;不想要再回想!
“我不想道歉。因为即使我没有被人暗算,你也不能幸免。”

涨红的脸,燃烧的眼睛;愤怒的时候不要这样盯着人看,会比较好啊,越前。
“想要我的命,随时奉上。不过希望你明白:那种事与其说关乎仇恨什么的,倒不如说是需要;那种你还不明白的需要——因为你从来没有强烈地渴求过什么人。”
骄傲的你眼中很少流露那种感情。
让人绝望。
“……那并不是忠诚和职责能让一个男人做到的,剥去理智的真实。”

“好好想想你真正需要的是什么吧;你想要变强,变得比任何人都强,真正的理由是什么?”
“我……想要什么?”
是啊,这一次,不要再回到冷漠的原点。
我已经没有回头的机会,所以希望你不会后悔。
在我回到裕太身边之前……

你一定要得到幸福。



(三十)


夜晚的月光,炽热的绞缠,温柔的碰触,你的体温。
想沉溺,却又畏惧,那个永远不会解开的诅咒,你我之间的,孽缘。
命定的孤独。


“你正在被人悬赏谋杀,不要这样在街上走。”
虽然脸已被绷带挡得差不多;不过突然从屋里冲出来还是很吓人。
“……桃前辈,想要杀我的人,出价多少?”
“很诱人哦,尤其在这种地方;如果取你性命,能得到传说中被将军后人藏匿的财宝。”
“嗯~~不赖嘛。”
“喂喂……”这小子,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危险?
“另外,还有一条可靠消息:如果把你交给榊,可以得到原属西领,但在平乱后收归皇室的大片肥沃土地。”

“榊?那是什么?”
“喂喂……好歹你也是王……”
“我是什么?”越前停住脚步,抬起头看着失言的人。
“原来连桃前辈都知道了。”不过也是;事情闹得这么大,想不知道都难。
“……越前,我们希望你平安无事,和你的身份无关。”
“那,为什么?”

你们到底为了什么?
不二前辈的话,还是无法完全理解。
只是……第一次看到悲伤的蓝色,那是,和自己的生死无关的悲哀。

那种你还不明白的需要。
因为你从来没有强烈地渴求过什么人。
并不是忠诚和职责能让一个男人做到的,剥去理智的真实。

好像……说的并不是他本人;那样的悲伤……指谁呢,不二前辈?

“越前……”用这种迷茫的眼神盯住别人不放,很危险的啊。
“桃前辈,什么时候会想做那种事?”
什么事?询问的方法太过暧昧了吧。
“就是……”
那真是很难形容的一种特别接触。

“就是这样。”
无奈只好勾勾手指让对方曲身靠近,然后……
“唔啊啊~~~~~~~”
“果然会讨厌。”只要是人都不会坦然吧。
“越前,你……”
刚才……他做了什么?尽管只是蜻蜓点水的碰触,但酥麻的唇留下的感觉是真实的。
似是而非的,亲吻?

“对不起了,前辈。”越前别开脸,转身就走。
“等一下!”抓住他的手腕,很想解释千头万绪的纷乱;更想解释那绝对不是厌恶。
如果,没有看着他的眼睛,或许……可以坦白。
“不要随便做这种事;只有对特别的人才可以。”
“特别?”

“……只有对自己……喜欢的人。”
所以,不要让我有所期待哦,越前。
绝对不要。

“哦。”
果然,只是淡然回头,没有更多的表示。
抓紧的手,放开了,慢慢的,但没有犹豫;残存的体温,已经足够回忆。
这样就好。

“我们还是早点和前辈们一起回王都比较好……哎呀!”
摆出平和的笑容,正想着应该跟紧,就被突然停住的人撞到。
“怎么啦?”
很少见到,越前的那种表情;深深厌恶和恨意。
他看到什么?

那个坐在酒店的人不是河村前辈吗?
面前还有客人;从这里只能看见一头灰发。
未及思索,小不点已经走进店门。
总觉得有点冤家路窄的味道;不管怎样先静观其变就好。

“……亚久津,打伤越前的就是你吧?”
“河村,自从你进入骑士团就很久没见了。”
“对不起……但悬赏的事很危险,还是放手吧。也不要再难为越前……”
突然倾泻的冰凉让人目瞪口呆;满杯的酒被亚久津倒在河村头顶。
“不要命冷我。”
丢下冷硬的话,转身就走。
“看在我们相识一场,今天放过你。走吧!”

从来没有……见过这样嚣张的混蛋!
永远行动在先桃城准备教会那家伙什么叫做礼貌。
看到有人怒目相向,亚久津就忽略了脚下。
突然被绊住而失去平衡的身体一个趔趄。

够难看的失误。
“哦,你还好吧?”
其身回头的时候,看到了久违的金眸;里面笑意,露骨的都是嘲弄。
故意出脚绊人的家伙。
“上次太匆忙,忘记自我介绍。骑士团越前,多多关照。”


“越前!你已经……好点了吗?”
吃惊;胜郎绝对想不到街头偶遇的重伤患会有如此快意的表情。
“不要这么晚还走在外面;这里强盗很厉害,尤其是那个叫银华的。”
他……在说什么厉害啊?
“除了那个亚久津,没有人敢管他们。”
亚久津……
疯狂的家伙。

“想动手吗,河村?”
发现越前在场,被当众羞辱的人猛然起身;回应的,却还是轻蔑的嘲笑。
“死心吧,你凭剑赢过我吗?”
虽然不甘心……但他说中真相。
“你这小鬼很有趣;既然是骑士,我们会有机会来一场比试的,不用太心急。”
等你能克服掉心理障碍,再来玩吧。”
总有你惨叫的时候。

“话说回来,没想到前辈竟然认识打伤越前的家伙。”
“其实很久没见……只是不断听到不好的传闻。想不到他又当了骑士。”
“又?”
“他在很小的时候就已是剑术高手。”
谁知道竟会变成这样……


“越前。”胜郎打断他们的回忆,“今天……来我家吧;说过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。”
已经……没有时间逃避。


“河村?你一个人回来?我还以为是越前他们。”
游移的视线避开温和的笑脸。
“不二……你打算怎样?”
“个人意见,还是早点回去;你们放走了那个人,我总觉得有点不妥。”
“我指的不是这个。不二……应该清楚吧,关于……失踪的真正王玺。”

终于,还是被发现了吗?
不过对于要死的人来说,已无所谓。
只是——

“不二前辈,又打算逃避吗,这次?”
“你应该知道,如果没有解药,我必死无疑,没有选择。”
“那就找解药啊。”

笃定的答案。
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伤害你的人?
“裕太一直为你而战;他出走,是为哥哥争取权益;和我决斗,是为了保护会牵连哥哥的印信。所以你要珍惜性命。”

从来不敢设想,从来没有想到的,真相;不知为何,从你的口中说出就让人信服。
“……原来你知道一切。”
“啊,本来没兴趣。为找裕太的哥哥,才有留心。老头通过政变取得皇位,我早知道。表面臣服,却藏匿王玺和一笔财宝的太子,也就是担任将军一职的,你的父亲。”
看来,我还是太低估你。
“烧毁领主城,就是因为盖有真正玺印的将军印信必须销毁;否则,微小的差别也会带来无穷后患。”

“既然这样,为什么还不杀我呢?”
“老头是老头,和我没有关系;我只做该做的事情。”
“……真想不到。”
“是你还差得太远。”

“越前。”
这样毫无防备地,站在曾经伤害你,而且还有可能再伤到你的男人面前。
是太让人心痛的,信任。
知道你绝对不会允许;但是,这算最后的……任性和掠夺吧。

柔软的,湿润的,颤抖的触感,永远叫人沉醉。
在你推开我之前,先行放手,微笑着看你捂住嘴唇的怒颜。
摔门而去留下满屋的,空寂。

你要我活下去我就会活下去。
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帮你实现。
一定。


“河村……现在的我,只想把越前平安无事地送回手冢身边。”




番外篇 王都纪行·切原篇


南岭·练场

“这一局,胜者真田!”
“锦前辈,你的手腕动作慢了。”
“真田这种实力,就算是皇室的骑士团,也不一定匹敌呢。”

“竟然打败了……在全国也算一流的骑士的锦。”
观战的井上不由暗暗叹服:那种稳重的剑风,真的毫无破绽;不愧是南岭的第一把交椅。
“大家好像都很有干劲。”
“那当然。这都要感谢井上先生送来的邀请;王都马上就有精彩比赛,身为骑士,怎么可以放松观战?”

“要是手冢被取代,骑士团的日子会变得艰难吧,榊可是出名的强硬派。”
“现在可没有时间担心手冢那家伙。”
看西领的教训,就知道陛下的目的绝不仅仅是削弱领地的军事力量。
也许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取消领地,集中王权。
面临巨大危机的,应该是我们才对。

“你认为,双方谁的胜算比较大一点?”
“应该是……榊一手培养的少年们更强;他们可和作风松散的骑士团不同,只要一次败绩,就再也没有资格成为正式骑士。”
将来最可怕的敌人,恐怕是跻部。
“而且,手冢还有伤在身,又要在短时间内拿下西领;各种情况,都对他不利。”

“那边的赛局,似乎更激烈啊。”喧嚣呐喊,这里都可以听清。
“已经连续战胜好几个人……那个人,就是切原吧?”井上认出传说中的少年骑士。
“他,可是我们南岭的王牌呢;天生的集中力,没有人能比。”
“难道你也甘拜下风?”
“笑话。”真田笑笑,“想赢我,他还早了十年。”

总觉得,有哪里很特别,切原的那些对手……
“左撇子!”和他练手的,是清一色的左撇子!
莫非他想要对付一个左撇子吗?难道是手冢……还是,另有其人?
这种问题,恐怕无法在这里得到答案呢。
仿佛知道井上在想什么,真田淡淡地说:“谁知道呢,反正自从那小子从王都回来,就开始这样的训练。”
切原他……去过王都?

“你带来的消息让人很有兴趣啊!”
满身汗水的切原锐气丝毫未减;脸上全是渴望战斗的兴奋。
“我现在很有干劲呢!”
想到可以再见到,那个家伙。
一个月前混乱的邂逅——

“喂,喂!客人,快醒醒,你该下马车了!我们不能再走!”
“什么……不能再走了?”
迷迷糊糊地走下已经空荡的马车,把真田前辈特别发放的路费交给车夫。
四周的景色清雅宜人但是……
“这是什么地方啊?”

“嗯……记得前辈让我到东领去干什么……”
但是睡过头,又忘记告诉车夫要去哪里;结果跟着同车的人,到达神秘地点。
“难得的休假……”
现在连怎么回去也不知道;还有——路费还够不够啊?
沮丧。

但是,全能的神是不会把好心的人逼到绝境的,通常。
隐隐传入耳中的声音……是任何骑士都能立刻辨识出来的——剑鸣!
附近有大型的练剑场也说不定,管他那么多,先去看看。
所谓骑士,只要对剑敏感就行了!

呜哇,真的是……比领主城还要大的城堡!
全部用白石铺地的场地,檀木的剑架,还有一看就让人心动的好剑~~~~
好像真的不是领地呢。
难道就是那个前辈常提起的……
“皇室骑士团?”
哼,看来真的是,不虚此行了。

大鸣大放走进来还东张西望的可疑人士,很快被发现。
“那个人是谁?”
监督训练的大石走到切原面前:“你是谁?好像不是我们这里的人吧?”
糟糕……被发现了;不过没有关系,反正本人从不躲躲藏藏。
“没办法,只好认了。我就是南领领主旗下王牌骑士——传说中的切原!”

“南领……领主大人的骑士到此有何贵干呢?”
原来这个蛋头很亲切啊;早知道一开始就不用小心翼翼。
“我啊……来侦查的。”这理由比较合理吧?
为什么所有人都脸色难看议论纷纷啊?
算了,管他那么多,重要的是那个那个——

“啊!找到了!你就是手冢吧?前辈都对你另眼相看。”
高俊的身影一直默立;一脸严肃只是冷眼旁观。
绝对就是。
“听说去年你就打败了我的前辈,很想和你切磋一下呢。”
“喂喂,你等一……”

“外人给我出去!”
天哪,那双修长眼睛瞪人的时候还真是可怕,比前辈骂人还恐怖啦。
拿出平时对付前辈们的那几招……
“不要这样嘛~~~手冢,哪怕只有一局也行~~~~你好严肃哦。”
百试不爽的死缠烂打!
“老是绷着一张脸会很累的哦。”

“你这个卷毛!不要对我们的部长无礼!”
喂喂喂,那边的家伙,连骑士服都没有,有什么脸冒头啊?
“快给我滚出去!”
还拔剑刺过来;玩真的?
“荒井!住手!!”
很可惜……即使对着敌人的背,也不可以露出如此大的破绽呢。

连剑也懒得拔,直接用鞘点在他的手腕,凶器就自动脱手。
没用的白痴;只有嗓门大而已。看着我手上转着他送来的剑,脸色就变成那样?
“竟然……接下我的剑?”
现在知道我的实力了吧?
“你可不可以在旁边不要插嘴?”
我的目标只有一人。

“手冢,来比嘛!没别的意思,只想和你来个一两局。那么严肃,感觉很不好耶。”
击败前辈的传说中的高手……
“我会打败你。”
诶呀呀~~~~~眼神更恐怖了。
“我只是开玩笑的啊。”
不过,这人真的很难搞定;看来只有算了,有点可惜……

“喂,荒井!还你剑!”
向后来个漂亮的甩剑,一定用剑柄砸到他的头~~~~叫他好看!
“呜哇!”
呃?好像……砸到了旁边的那个刺头……
“桃城!”
只是错手,应该还没有……关系吧?

“啊啊啊!”
桃城手里的剑柄竟然飞出去;正落在整理剑的人头上。
稀里哗啦之后剑滚落满地,场上顿时乱作一团;不小心踩到绊倒的人倒成一片……
又有一支脱手的剑柄——正中某个带头巾的后脑。
一张恐怖的怒脸僵硬地转过来,阴森森地问:“谁干的?!”
“哇啊啊啊!海堂抓狂了!”

我是不是……干了一件……了不得的事情?
这种情况下,应该——
“大家不要闹了!喂……切原你给我回来!!”
管他那么多先逃吧!
“全体罚跑50圈!!”
那声音……好像是手冢;原来他也会喊的啊?

“呼——好险好险,差点那笔帐就算到我头上了……”
虽然确实是我干的没有错。
“好想有机会能和手冢较量一下呢……”
诶……

只顾着快点溜,没想到竟然有人直冲过来。
“唔……”
好痛;这种时间才往练场走,亏这小鬼还穿着骑士服……
“你也是骑士啊;该不会是迟到了吧?”
“……怎样都好,能先从我身上起来吗?”

哦,撞到一起的时候……忘了忘了。
不过,这家伙有双很特别的眼睛呢。
毫不畏惧地直视;却又没有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傲然。
透明的金色……很清澈,清得让人有点,心痛的感觉。
无物的清澈。

“不好意思……”
这小鬼,我刚刚欠身就退出安全距离,很灵活嘛。
“咦?刚才顺手就把他们的剑拿出来了。顺便帮我还回去吧,迟到的小鬼。”
直接朝已经转身离去的人丢过去,好像有点危险……

“谢啦。”
完全没有回头;只是单手抽鞘,顺着剑的落向接收。
铿锵之后,剑已归位。
漂亮!
这小鬼,不是普通的家伙呢。
真是……难以忘却的身手。

虽然真正的知晓在之后——
“在北领的比赛中,骑士团让一个小鬼新人出场;结果那个人在负伤的情况下依然潇洒胜出。”
“还是左撇子……很多人怀疑那就是王子殿下。”
“咦,是不是金色眼睛,拽拽的那个小鬼?”
“切原,你什么时候对政治感兴趣啦,还知道王子的特征。”

从来没有对那些乱七八糟的成人游戏有过一丁点兴趣。
关心的,只有剑罢了。
只不过……很想,再会他的人,还有属于他的,剑。
“前辈,安排我和左撇子的人交手吧;在和那个人交手之前,我想好好准备一下。”
为了可能的再会。
“你又动什么脑筋呢?”
“前辈~~~~拜托,别那么严肃嘛……”

至于——唯一的一次王都旅行是怎么结束的?
好像……

“喂喂,客人,已经就要出国界了,你还不醒吗?!”
啊……
也很危险。


王都纪行·切原篇 完



(三十一)


如果可以,宁愿不知道,什么是真实。
如果可以,宁愿沉溺在,虚伪的甜蜜谎言。
如果可以……很想丢下一切烦乱的凌乱的混乱的,远走高飞。


“现在……没人知道应该怎么做……也不会有人为杏小姐着想。”
神色疲惫的神尾;粗糙包扎的伤口还渗着鲜艳血色。
“越前,只有你了;其实你是王子吧?如果你向杏小姐求婚,她就不必嫁给那个人。”
应该说什么,在他面前?
难道应该答应?难道……可以拒绝?
这个人,正在认真的,恳求别的男人夺走他真心爱着的,女孩。
世界,疯狂了。


“什么?北领和西领为边界划分开战?而且……北领失利?”
眼前的战报,让大石不能置信。
“千真万确,西领用了些下流手段;不过这暂且放一边,有更麻烦的事情。”
还有什么事情比手冢出战更麻烦?
“榊在这时向橘提出联姻,要橘的妹妹嫁给他的属下跻部,他们口中未来的骑士长。”
这意味着什么?
新崛起的贵族势力要和朝廷中的实权派结成同盟。
被孤立的,就是皇权。

“唯一扭转局势的方法……就是,让王子殿下同时提出求婚,这样跻部只有退让。”
乾说的,是冷静的分析。
“可是……”
想反驳;却连一个借口都找寻不到;你死我活的斗争,不能讲感情。
“不要太小看殿下,他绝不是任性的小鬼;他会理解的。”
就算可以理解……
“手冢……他怎么看?”
“……不知道。他现在去见陛下,作出征前的告别。”


“你的不满好像已经上升为愤怒;那是很好的眼神,我已经看到胜利的曙光。”
“陛下,”手冢抬起头,望着遥远的高处,熟悉又陌生的,黄金王座。
第一次,有了绝望的漠然感觉。
“信里所说的承诺,您真的会实现吧?”
“你……在怀疑我的话?”
怀疑的,只有宿命和责任。
“没有。骑士团手冢,立即动身出征西领,在此向陛下道别。”

“手冢已经开始成为危险人物,对于青少年来说。”
“王子殿下……真会同意和杏小姐的婚事?”
“一定会的;甚至还会同意立刻继承王位。”
因为,有些事情,他无法放手不管;这是可爱之处呢;不过很可惜,也是致命的,弱点。
“这次都靠你的帮助,我才有可能说服那小子。”
“陛下这样说让臣惶恐。”榊深深地躬身行礼,“为陛下分忧是我们应该做的。”
“啊啊,下面的,只要让那两个人……为青少年牺牲,就可以了。”
相信,那是他们心甘情愿。


“……别急,按顺序说。”桃城扶神尾坐好,偷偷看一眼别开脸的越前。
从胜郎家开的旅店出来,也不知那小家伙对他说了什么;越前的阴郁就有增无减。
原本想找机会询问,没想到竟遇到重伤的人。
也难怪,这里是领界边缘……
“杏小姐失踪了,自从听到求婚……西领的混蛋对马匹作手脚,害我们几乎不战而败……这种时候偏偏来求婚!根本就是阴谋!橘大人必须顾全大局,应该不会拒绝……小姐也许就是为这个出走……我找了很久……”

“要先找到她才行;女孩子一个人很危险!”
“越前……”神尾抬起头,“杏小姐曾经说过,如果你成为这个国家的王,世界就会改变……虽然我不承认,但杏小姐相信你!这一次,真的只有你才能帮她,你一定不要拒——”
“我拒绝。”
“越前!”这样对待濒临绝望的人,未免太残忍。
“我不同意;相信她也不会;否则,根本不用出走。与其用这种无聊方法,还不如去认真想想她的立场。”
“可是,可是杏……”

“你相信她吧?”
“……诶?当然!”
“既然选择相信,就信任到底。我还有事要办,桃前辈,我们走。”
“等一下,越前!就这样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——”
“那你一个人走回去,马给我。”
“喂,你不要又一个人骑马就走啊!”

“对……我想起来了!你们两个,那天晚上也不说一声,就把我们两匹马骑走!害我和深司走回北领!”
因为混乱而被遗忘的仇恨,终于浮上心头。
“……看来你已经清醒。前辈,走吧。我要办的事,可是人命关天。”
“你在耍我吗?”神尾咬牙切齿。
“哼。”
越前微扬嘴角:“你还差得远呢。”

“你这个……可恶的小鬼!”
等神尾觉悟那句话的含义,面前留下的,就只剩蹄下的烟尘。
虽然让人火大,但是……

你相信她吧?
既然选择相信,就信任到底。

不知为何,好像疯狂的心,已经可以平静。
那个人,真的是……特别的存在。


“越前,这么晚,你急着赶去哪里?”
“去见领主。”
“喂,很容易被揭穿身份的!”形势危机,你还没有觉悟吗!
“就是以真实身份去见他。”
“……难道……你想揭出王子的真面目?!”
“我是骑士团越前;不是帝国的王子殿下。”
越前拿出一直攥在手心的白色瓷瓶。
“我只是一个人的……王子殿下。”

“那……是什么?”
呼啸的风声隐去后半句重要的话,桃城只注意到的熟悉的白色。
没有回答;越前扬手把瓶子掷出。
身后,传来清脆的碎裂声。
“我已经忘了。”
忘得一干二净,所有的羞耻和,仇恨。
从再次见到这个东西开始。


“越前,还认识……这个瓶子吧。”
怎么可能不认识;所有错乱而疯狂的噩梦,都从这里起始。
甚至,曾经发誓一定要那个人付出惨痛代价。
现在,找寻太久的线索,就在眼前。
胜郎手中。

“用同样药瓶调包的人,是我;在你们来住店的时候。虽然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,虽然……很清楚可能会伤害越前,还是做了。”
“……为什么?”有种难以压抑的东西,就要爆发。
“还想听我的理由吗?”
“我问你为什么!”
“……跟我来吧。”

还要听什么见鬼的理由?
不明白,根本不明白。
虽然……还是选择沉默的跟随。

昏暗的烛光中,床上枯瘦的人形。
“胜郎……这位是朋友吗?”
尴尬的微笑,游移的眼神:“……越前,我和你提过的,爸爸。”
所谓朋友,那么纯洁的亲密的称谓,已经无可能。
“抱歉,我这个样子……没有办法起来……”

“爸爸他一直重病卧床。”
“那又怎样?”冷淡的口气。
胜郎只有苦笑:“这种病在西领很常见。治愈的药方只有领主才有;而他开出天价,倾家荡产,也无法支付。”其实,早已放弃,本来。
“那天,有人来到这里,说只要帮他把某个客人身上的药瓶换掉,就给我一笔巨款。”
没有想到,对象竟是你;即使知道了是你,也无法拒绝。

“报酬……足够吗?”
“……还差一点。”只是在无底深渊中看到一线微光罢了。
“还差多少?”
不敢相信会有这样的对话;本来也不期待他的原谅,只是不能坦然面对,隐讳。
“也许要拿到传说中的财宝才行;只有少数大贵族才有那种财力。”绝望与希望的,苦笑。
“是谁让你做的?”
“我不知道;他的脸被绷带挡住,很诡异……”

越前转身向门外走去。
“等一下!越前……你为什么不责怪我?”
责怪?那种东西,还能挽回什么?
“如果今晚是最后一次到这里,我会欣慰。”
知道他不会原谅的;谁又能够原谅?
可是……谁能够看着父亲毫无希望地死去!只是想,哪怕只接近一点也好;想看到希望。
“可惜……还要再来一次。”
“啊?”

“你等着吧。”已经跨出门口的越前微微一笑,“既然药方是存在的,我会帮你拿回来。”



(三十二)


梦境的马蹄声,不是欺骗;因为醒来的时候看到真实的你。
越来越剧烈的心跳,越来越强烈的,预感。
越来越近的,再会的,人。


“没想到,这么快就再会;真的好幸运。”
路中的千石,显然已经等待很久。
“果然……应该听不二前辈的,放了你真是太愚蠢。”
“我又没什么恶意啊,只不过想会会越前而已。你给我的那一下,印象还很深刻呢。”
“越前,你认得这个家伙吗?”一幅很熟的样子。

“完全不认识。”
“喂,怎么说那天我也帮了你啊!”未免太绝情了吧!
“哦,好像有点印象……”
越前终于醒悟,“这个人……用铁链把我锁在他的床上然后——”
“你不要只说那件事!”千石哭笑不得。

“越前……”桃城阴着脸下马,“这里交给我。你一个人应该没有问题吧?”
“这句话应该我说才对,桃前辈。”越前笑着拉紧缰绳。
“很抱歉,我的任务是阻挡所有人……”千石的剑挡在马前。
“那还要先问问我的剑!”桃城闪电出手;越前借着一瞬间的空档跃马而去。
好漂亮的骑术!一如他的剑,他的人。

“唉……”千石望着已然消失在树林的影,“本来很想和越前交手的。”
“很抱歉啊,对手是我。”
“啊啊,不是那个意思啦;我知道你,骑士团的桃城,你的力道让人不敢小觑呢……”
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;出手吧。”

越前,我相信你。
而且不二前辈和河村前辈一定会有所觉察,及时赶到。
“如果你在想着同伴的事情,还是不要太期待比较好。”
千石笑笑:“老爷子应该……已经让人去照顾他们了。”
西领,也不能每次都坐以待毙。


“千石已经全力帮你逃走了,王子殿下……”
隐藏在树林中的秘密小路,马上轻灵的身影;不知为何让人有点惋惜。
“财宝和土地,都是太诱人的筹码,你不该自己送上门。”
“既然早知道,那天为什么还要放人?”

“殿下为什么要回来呢?”
“想作笔交易;你开高价的药方,我想买下。”
“……殿下,你犯了两个错误。第一,不能单独行动;第二,你不该认定这里只有我一个人。”
“这个……早有想到。”
那么碍眼的灰色,早就察觉。

“老头,只要让这小鬼闭嘴,就可以了吧?”
提剑走近的亚久津,阴影笼罩在越前的头顶。
“剑这种东西,从来不能让我认真……这次也不例外。”
月光下雪亮的剑尖,直指越前的眼睛。
“姑且和你这小鬼玩玩吧!”
冷冷的金色和金色中冷冷的剑。
“随便你怎么说吧……”

“越前,以后千万不要接近亚久津。”
记得河村前辈那天千叮万嘱。
“万一遭遇也要尽量拉开距离,否则他一定会再对你不利——”
“河村前辈你学了剑术多久?”
“有六年了吧……等等!越前你等一下……”

危险的事情……更让人跃跃欲试!

后拔剑的越前,先行出手;没有一贯的电光火石,反是不轻不重地攻入下路。
“怎么了?速度不是你最得意的吗?这种把戏是难不倒我的!”
轻松拨回攻击的亚久津,突然发现下面的人影消失无踪。
何时……到上位的,接着敌人挑剑的助力——
“看剑……”
不能称之为好心的提醒;因为出手比话音快过千倍。
措手不及的人被毫不留力的剑势横扫出去。

“亚久津前辈!伴田老师,这是……”
飞奔而来的壇呆呆望着地面上零星的红色。
“不要走近正在交手的人,这是骑士应有的礼貌。”
“可亚久津前辈他……还有那个皇室骑士团的人已经到了……”
“已经来啦,比想象中快嘛。”

“我们该怎么办才好……”
不经意撇到那双似曾相识的,金眸。
“咦……那天告诉我王子特征的人;为什么要和亚久津前辈……”
“可以告诉你那些事情的人,除了骗子……就只有殿下本人,壇。”
难,难道这个人……
“王子殿下本尊?!”

“哦,真是对不起呢……”越前冷笑着说出毫无诚意的致歉。
“轻视剑的人只会自食恶果啊!”
居高临下的剑对着摇晃着起身的亚久津。
“刚才那击是为碎石击伤的胜郎报仇。你打算坐到何时?我还要替河村前辈教训你呢。对了……姑且也帮荒井前辈报一下仇吧。”

亚久津阴着脸吐出口中的血沫。
“小鬼,你今天死定了。”
“死的是你啊。”
渴望血的剑和眼睛,让人恶心的狂妄;面对这样的对手,绝对不用小心翼翼。
倾力而战。
虽然这和不二前辈的生死决斗全然不同。

凌厉的攻势面前,亚久津的唇角勾出残酷的冷笑。
越前睁大了眼睛。
不能相信……
已经逼近眼睛的攻击竟然被轻易挡回……用那种奇诡的姿势!
这个时候应该先冷静寻找其他破绽——
“小鬼……”
亚久津鬼魅般闪到越前身后:“你今天休想再伤我一剑。”
很快!何时出现在那里!

“亚久津前辈……好像认真起来了……”
“虽然他轻视剑术,却有不绝对不能输的理由;殿下实在不该激怒他。”
他已经知道你的身份,即使身为领主的我,也没有办法让他手下留人。
你,根本没有办法和这个强大的奇才匹敌。
很抱歉,你会在这里终结;虽然很可惜。

“小鬼,你今天……休想再伤到我一剑。”
亚久津,真的说到做到。
“伴田老师……那个人,已经完全被压制了……”
是的;越前,从那句话开始,你就陷入完全被动的防守。
尽管如此仍然不能抵挡咄咄逼人的进攻。
本来就身负伤的你,还想撑多久?难道你脚下的土地,还不够殷红?

可恶……每步行动,都被料到先机;连防守都变得漏洞百出。
有点视力模糊;是太累,还是出血过多?
只要不去想,这些都不是问题。
这个疯子,无论他有多强,总会有破绽。
我,绝对,不能再输;除了老头不想再输给任何人!

好好想想你真正需要的是什么吧。
想要变强,变得比任何人都强,真正的理由是什么。
你从来没有强烈地渴求过什么人。

怎么会……没有!

“死心吧,小鬼!你又搞错了方向!”
红色的雾中那双残酷的疯狂的嘲笑的眼睛……
现在的我,只想要打败他,仅此而已!

“喂,伴田老师!那个人竟然自己冲到亚久津前辈面前……不怕就这样被杀吗!”
“就因为是近身,对于亚久津来说最佳攻击反而不在要害处。”
现在的亚久津,很冷静。
冷静的剑才是杀人的剑。

想利用身体优势弥补速度和力量的缺陷,这招对我是没有用的。
只要避开你的锋芒,就能断绝你的后路……
金色的眼睛无畏回视。
“无胆匪类。”
竟然在这个时候还要挑衅!
好吧,小鬼!就如你所愿——


“又是这些家伙……很可惜,西领已经不是可以让你们肆意妄为的地方。”
“东方……还有南。”
大石认出在领界迎击的西领军主将。
“大石,以前,好像我们过招的时候你就没讨到便宜;现在又来了吗?”
这回……已经不同了;想要破坏和想要守护的心,是不一样的。

准备拔剑的手突然被压住。
“这里交给我们;你先去找越前。”
大石。
“放心,大石还有我帮他哦;于公于私,你都应该先去找小不点。”
菊丸。
这些家伙……

“交给你们了。”
千言万语;一句已足够。

望着立刻飞驰而去的人,乾笑笑:“真是不坦率的家伙;其实早就想把我们丢下了吧。”

这次也要把那个人平安无事地带回来。
为了越前;也为了你自己。
一定。
 楼主| 发表于 2004-12-19 20:16:01 | 显示全部楼层

回复: 【转帖】极力推荐 离落 by haru

(三十三)


“无胆匪类。”
千钧一发的危急关头,竟然还敢挑衅实力远在他之上的敌人!
壇认定那个人,疯了;这种行为——根本就是自寻死路。
果然;亚久津讥诮的冷笑变成激怒的咆哮。
“你这小鬼活得不耐烦了!”
不必再玩耍弄猎物的游戏;直接用你的血喂我的剑吧!
那笔赏金,势在必得。

亚久津的爆发力本来就强于常人;更何况他全力击出的一剑。
还没有看清这一剑到底伤在何处,越前的人已经被掼出。
倒在地上的人一动不动;只见到鲜艳的颜色在衣襟上渐渐扩大,直至侵湿土地。
……已经……死了?

“嘿……这小鬼真不简单。”
读不懂,亚久津前辈的微笑。
“竟然想到用激将法来出奇制胜……”
缓缓地,但分外清晰的一道血痕,从亚久津的脸上滑下。
他,何时受伤?

“你这小鬼想睡到什么时候?”
那些血只是先前的伤口造成的吧;刚才那一剑竟没有伤到你。
激怒对手,逼出杀招;对已经料定的剑路,只要避其锋芒还可以借剑还击。
虽然只是轻伤……

躺在地上的人突然竖起一根手指。
“你不是……不会再被我伤到一剑吗?”
越前翻身而起,微微一笑:“你,还差得远呢。”
这小鬼……出剑不是为了杀人,而是为了,彻底打败对手。

“让我联想到他的父亲呢……那种没有杀机,没有畏惧,优雅的,高傲的剑。”
“他的父亲……那不就是皇帝陛下?老师难道认识陛下的吗?”
何止认识……
不过,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,早被尘封的往事。
“这个少年,会超越他的父亲也说不定呢。”

虽然挫败对手的锐气;但刚才的方法不能再使用。
劣势仍然没有扭转。
越前,现在的你,就算粉身碎骨也要取胜,这就是你的作风。

“太有意思了!”
这样才对!
亚久津的眼睛因兴奋而变得血红。
有斗志的对手,才有击败的价值;粉碎你的勇气和骄傲,比割开你的喉咙更令人快意!

“老师!殿下又自己冲到亚久津前辈面前了!”
难道又想故技重施?应该已经没用了才对……
可是那些剑技……和刚才见过的是完全不同的风格——
连亚久津都不能相信;面前的小鬼竟然突然隐藏了另一种剑风。
直到肩头转来真实的刺痛。
这次可是完完全全的直接攻击!

“想从我的剑下找到破绽——”
是的;很漂亮的回击;但亚久津是无敌的……
“你休想!”
只要像刚才那样利用比你强百倍的速度就会让你防守不堪一击。
可是……
这小鬼的剑竟然可以突然改换方向?!

老头子……

青少年,你还差得远呢。
一辈子按照我的安排活下去吧。

我要变强!变得更强!
要超越的是我自己——为了自由,我的自由……还有那个人的自由!!
“啊啊啊啊啊——”

挥洒的银光切断月下的清辉;谁也没有看清,谁也不能看清。
看到了的,只有越前自如的收势,脸上混合了汗水的血色。
亚久津胸口的划痕。

显而易见是留手的杀招;越前他,完全地,反败为胜。
“血缘这东西可真是不能小看……”
金色的火焰;即使鲜血和汗水都不能玷污的纯净和高傲。

第一次,竟然有种心惊胆战的兴奋。
和这小子交手,可以让人忘却胜负和生死。
听到的,看到的,感觉到的,只有银色的剑,剑的银光。
纯净的感觉……
让人想要畅快大笑!

“不好意思;你,将是我打败老头的垫脚石呢。”
嚣张的小鬼……
“我一定要击败你!”

“为什么……为什么这个人和我的体格差不多,却可以和亚久津前辈打成平手。”
很张狂的眼神,很张狂的微笑,很张狂的,人和剑……
真的……好耀眼。
“那个人的身上,继承了很多宝贵的东西呢;让我想到了很多愉快的往事。”
没有想到,连那个人的剑术,也有你来继承。
那已经被死亡带走的精湛剑艺……

“殿下已经占了上风;但是,亚久津可不会这样放弃。”
他有绝对不可以失败的理由。
“亚久津!”伴田笑呵呵地对激斗中的人喊,“你打得很狼狈的样子。”
“胡说些什么!再吵的话就干掉你!
“如果不中听你可以不理;剑术,并非只有狠烈的攻击,用点缓招如何?”

体力已经不支的你,对付已经了然于胸的攻击还可以……
只要亚久津一旦虚实相济,你就无力还击了。
这次……你打算怎么办呢,殿下?

越前的唇角浮出自信的微笑。
进逼要害的一击被从容避开;转瞬间已攻到对方的措手不及。
这少年……根本不知道放弃两个字怎么写吗!

“没用的没用的!你这小鬼的招数我已经看透了!”
“说起来……我还有几笔帐没有和你算呢。”
越前突然缓缓开口。
“用酒淋在河村前辈头上……还打伤荒井前辈。”
这小鬼,死到临头还在胡说什么?!

“最不可原谅的……”
越前手中的剑突然直接刺向亚久津的心脏;这次绝对——
“就是弄伤我的脸啊!!”
了断,就在这一剑;决不留手!

绷紧的神经全在防守。
没能读懂,突然飞扬的微笑;没能反应,突然换向的剑尖。
沉闷的,坠落声。
亚久津看着自己空空的右手,很久没能明白,自己的败绩。
竟然是挑?!刚才明明是刺向心口;刹那间化刚为柔。
简直是……幻影的剑。

被耍弄了。
亚久津冲到越前面前狠狠拎起他的衣领。
“……那个人要完了!亚久津前辈一定不会放过他!”

“我赢了。”
亚久津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双傲然回视的眼睛;他不是很畏惧身体接触的吗?
为什么突然……
“不过你也全力来了一场漂亮的比试呢。”
真是让人火大的小鬼……

“哈哈哈哈哈——”亚久津大笑着松手。
这小鬼……虽然最后用的是卑鄙的招数;但真的是,完全的,败给他了。

“亚久津前辈!你要去哪里?!”
“老头……我已经不打算再拿剑了;那小鬼就交给你吧。”
“怎么可以!前辈那么强……我一直希望能够像前辈那样的……”
“壇,身材矮小的你,如果一直以我为目标,只会扼杀你的前途,你的目标在那里——”

泪眼朦胧的壇看向他手指的方向;淡淡的表情,耀眼的金色。
那个人……吗?
转身的时候,高大的白色身影已经消失在,树林的深处。
“前……辈……”


“现在可以和我谈药方的事情了吗?”
“殿下……不管你拿什么东西来交换,我都无法给你。”
“为什么?身为领主,你该为人民考虑;用高价来买卖人命,就是你的选择?”

“如果真有,我会眼睁睁地看着这么多人死去?难道现在还不明白……关于药方的事情,只不过是一个谎言。”
什……么?
“与其说那些人是生病,不如说是中毒。三年前平乱的时候,为了断绝围城骑士团的后路,领主城的人曾经在河水下毒。”
但是,还没有发挥作用,就被突袭攻破神话般坚固的城池。
“现在,发现这一点的时候……一切都不能挽回。”

难道要对人民说出残酷的真相?
或者……还是编织一个美丽的,谎言。
“没有希望就活不下去;之所以开出谁也付不出的高价,意义就在这里。”
其实,只是想挣扎着活下去。
如此而已。
聪明的你,应该会明白;污秽的,肮脏的,卑鄙的……存在的理由。



(三十四)


“……亚久津想杀你,也为相同的理由;别看他那样子,其实很为母亲着想呢。”
“难道连你手下的骑士,都不知道真相?”
“当然知道;因为中毒的人,是他本人。”
“骗人!这怎么可能?!亚久津前辈怎么会中毒?老师你骗人!”
原来壇……也都不知道。
的确;和他交手的时候完全没有任何感觉;而且亲眼见过胜郎父亲的病容……

“那是种慢性的毒药;从由最初的中毒症状,到发作,大约会有一年左右。”
慢性的……毒药。
“究竟是谁,下的毒?”
“擅长用毒的人,应该早已经死了才对;不过刚才看过你的剑术,就觉得似乎还有些人活着。”
“这是什么意思?”

“那是指被你父亲赐死的,将军大人,还有虽然被判流放,但却被秘密杀害的家人。”
使用密制的毒药,根本就是皇室的特权。
即使你的父亲,也不一定了解。
“你刚才用的几招中,很想是将军大人擅长的;我还在想你到底从何处学来。”
和裕太交手时,记下的绝招;早已经知晓他的身世,但是……
那不是裕太会做出的事情。

“……既然找不到解药,唯一能做的就是拿回被陛下收回的土地,让人民移居。”
对于传说中的财宝并不感兴趣;这世界上有很多钱买不到的东西。
“所以,把你交给榊大人,得到原本就属于西领的土地,让人民移居,才是唯一的办法。”
所以很对不起,没有纯粹的,高洁的比试。
沾染世俗的一切,都只有肮脏下去。

“没有想到真能做到;伴田先生,你果然是只老狐狸。”
身后的马蹄声,还有冷冷的声音。
“王子殿下,请和我们回去;今后您的安全由我们来负责。”
为首的人……蓝灰色的眼睛,右眼下的泪痣。
“你是谁?”
“榊大人手下,跻部;放心吧,我们很快就会彼此熟悉。”

正在不悦的极点,越前握紧手中的剑。
“你们打算一起上,还是那边的猴子大王,你先来?”
“殿下他可是刚刚打败了亚久津呢,现在还很有斗志啊。”
“亚久津那疯子没什么了不起,打败他也不足为奇。”蓝发的忍足冷冷地说,“让殿下受如此重的伤,骑士团的人都应该判渎职罪。”
“殿下,我们不想使用武力,你还是乖乖跟我们走比较好。”

“那还要先问过我。”

越前呆呆地望着从树林中出现的,熟悉的马,熟悉的……眼睛。
其实,这一真的,没有太大的期待。
曾经和别人说过,只要自己遇到危险,那个人就一定会出现。
但是……在那样,混乱的别扭的情况下分手之后……
他还会追来?

“手冢,你应该正和西领的叛军激战才对。”
“你也应该正在王都备战,最不该在这里的,是跻部你。”
“呵呵……你以为,殿下真的会和你走吗?你以保护殿下为借口,攻打西领,给殿下带来危险;把他交给你这种人,谁能放心?”
手冢在这个时候……攻打西领?

“他说的……是真的?
不可能;他明明知道我就在这里,一定只是……只是来追我所以——
就像以前一样,因为我在这里所以才追出来。
“我的确,奉命来攻打西领。”
不可能……即使反抗老头的命令,手冢他也绝对不会……

“请和我回去,殿下。”
空白的,大脑。
“殿下,应该和我们回去才对。”
停滞的,思维。
“而且,手冢,你不会以为一个人可以若无其事地从我们面前带走殿下吗?”

“要去哪里,是我自己的事情。”
有种自暴自弃的感觉……
“你们想要保护的是王子殿下;我很快就不再是,省下吵架的力气吧。”
越前缓缓地拔剑:“如果一定要用武力,我也绝对不会留手。”
那双眼睛,是认真的。
未料到会有这样的反应;跻部等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。

手冢放开缰绳,缓缓地,但却毫不迟疑地,向颤抖的剑走去。
“我是认真的!”难道你又以为这是任性和撒娇不成?!
“我知道。”
淡淡的哀伤,深沉的眼神,执著的靠近。
“因为我也是认真的。”
开始退缩的,是拿剑的人。

“即使你杀了我也好……”
拥紧了的是温暖的身体,缓缓掉落的是冷冰的剑。
“我也要带你回去。”
因为没有办法放开……即使不能奢望拥有,也贪恋这片刻的,接近。
“如果我请你相信,绝对没有利用你,让你陷入危险的意图,你肯吗?”

“如果是你说的……我就相信。”
既然从一开始就选择相信,那就信任到底。
哪怕是美丽的谎言也没有关系,只要不揭穿,只要骗我到底……
我都会相信。
“我……会和你回去的。”
很想赢过你;却一直……无法如愿。

“早已经提醒过,你一个人,根本没有办法从我们眼前带走王子殿下。”
这种温情剧……让人恶心!

“是谁说的,只有一个人?”满身汗水的桃城显然经过一场恶战:“未免太嚣张了吧?”
“的确,有点让人火大呢,对不对,河村?”
不二牵马走来:“不要意思,有点迷路,耽误了时间。”
跻部轻蔑冷笑:“看来我们有机会在这里先行了结你们。”
骑士团的各位。

不二微笑:“在殿下面前随便动武,可是会被弹劾哦。”
“有什么证据呢?你们很快就要永远闭嘴;刚才还在这里的老狐狸已经趁乱溜了。至于殿下……他一向喜欢闹别扭不是吗?”
“那,这位小姐,你也打算让她永远闭嘴?”
不二扶下马背上用披风遮住脸孔的人。
“跻部,你打算连我一起杀的话,哥哥绝对不会原谅你。”
杏小姐?!为什么在这里?

真是意外的,形势逆转。
“手冢,我事先和领主达成默契,所以大石他们可以立刻赶到;这些人是带回王都,还是就地正法?”
“不二,你……”跻部绝对没料到那老狐狸竟然还留了一手,“不愧是天才,想得这么周到。”
“哪里;还比不上榊大人啊。”
没有白痴会在形势还算缓和的时候放弃求生的机会。

“其实就这么让他们走挺可惜的;我们只要坚持一会,就可以出这口恶气。”
逃走还趾高气昂,桃城很不爽。
“还不知道大石会不会陷入苦战呢。”不二叹气。
“前辈你……刚才不是说……”
“难道连你们也会相信?”
“……”

“手冢,可不可以停止攻打?”沉默许久的越前终于开口,“既然出兵的名目是为我,那只要我澄清这只是一场误会,不就可以了?”



(三十五)


每次都发誓,再也不会踏足的那块土地,却一次次扯不断阴郁的千丝万缕。
这就是宿命吗?
或者只是……恩怨情仇,未能了断的,缘份。


“王子殿下,为什么你看起来很不愉快?事情不都已经圆满结束了吗?”
这只老狐狸,做到这个地步,还问为什么?
完完全全被摆了一道的感觉。
原本还在低头恳求手冢说无论如何要放过这里的领主和人民!


“……手冢,发生这些事情是有内情的;不必再为难西领。”
如果让这片土地再度遭受灭顶之灾的话……
欠这里的,已经无法还清。

“那是最好的选择,越前。这样的话我也不必作出违背心意的事情。”
发现已经处于完全的包围,似乎为时已晚。
茂密的树林,陌生的树林;即使布下千军万马,也可深藏不露。
“千石……”
似乎和他有场苦战的桃城,最为惊异。

“和你交手,甘拜下风;但我的任务,只是拖延时间而已,桃城君。”
马上的人笑容温婉如初;仿佛身后杀气腾腾的军队为无物。
“难道你们以为东方和南带领的就是西领的主力军?与其倾力对付来袭的敌人,不如迎接王子殿下,不是吗?”
“卑鄙的家伙……可恶!”

“不过老爷子说,殿下是会站在西领这一边的,看来……他说得没有错。”
啊啊,的确;不幸被料中。
现在,已经没有时间浪费在这些无聊的事情上。
“骑士团越前,求见领主;方便的话,请你带路。”


“第一次见面后,我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局。殿下,你实在……不适合成为这个国家的统治者。”
那种东西,要不是因为责任……
“皇权,可是不是纯白的东西;除非可以让自己污秽,否则你无可能。”
谁会想要。
“不必多说了;你的所作所为,我没空追究。”

从一开始就做好两种准备了吧?老头和榊之间,依附的只是胜出者。
如果手冢他们没有赶到,那个猴子大王得手,你只要等着许诺的土地。
早就在树林中隐藏的军队,是为了应付另一种可能。
阴谋的,权术的,政治的,一场游戏。
微妙的胜出者。

“关于下毒的事情,真的没有更多的线索吗?”


“手冢,你不用紧张;如果他们想害越前,树林的时候就会下手。当时河村和桃城负伤在身,仅凭你我,无法对抗。”
“不二……”
一直凝望着隐约可见越前身影的窗口的人,没有回头。
“你,是站在越前这一边的吗?”
“何必多此一问;我离坟墓已经不远。”
“回答我的问题。”这很重要,非常重要。

没有苦涩的微笑;因为最深的伤痛,不会在浅薄的地方表现。
“我已经发誓,他想要的一切,我都会帮他得到,无论如何,无论为何。”
哪怕……要我把他亲手送到,别的男人怀中。
我只想要他……幸福。

“这个,给你。”
一直没有丢弃,虽然带来的只有伤害和惨痛的,水晶瓶。
不二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惊讶。
“为什么?明明……已经知道真相;为什么还要把解药给我呢?”
“越前想要救你。”
为了这个,他不惜和我拔剑相向;为了这个,他抛弃不懂骑术的谎言,飞驰离去。
想要救你的念头,很纯粹,很强烈。

“不要轻易对我这种人施恩;我不会记得的。手冢……”
不二挑衅地笑笑:“只要我有可能活着,越前就会被我夺走的。”
是的,现在,在我的面前,把生的希望完全粉碎吧。
不要让那颗已经暗黑的心堕入深的罪恶。
只要,你轻轻放开手指。

“你不是说过……越前想要得一切,你都会帮他实现吗?”
手冢把水晶瓶放进不二手中。
“要是再让他伤心,我绝不会原谅你。”
他……仅仅是,不希望在眼睁睁地看着有人死去。
那时的伤害,不止留在一个人身上。
不二,你应该知道。

“你们在这里做什么?已经要走了。”
越前走进两个默立的人中间;读不懂的凝重的表情,两个对视的人。
“……就这样放过伴田?”
“唔。虽然卑鄙,他的确是个好的领主。抱歉手冢,让你的出战变成一场闹剧。不过,如果可能,我不想再留在这里。”
“那么……我去牵马。”

“越前。”
趁手冢不在,需要说明的必须赶快,已经……没有时间。
“这一次,你的预感又灵验了吧?那个人出现的时候。”
“……唔。”
别开的脸,是为掩饰那一抹粉红的颜色?
“越前……”
这是最后一次了吧……

“不二前辈?”
突然拥紧的颤抖的体温,让人不知所措;竟然无法像平时那样反应。
“谢谢你,没有推开我。”
轻轻的,耳边的低语。
“你一定,要幸福哦。”
不要质疑的,真实。

僵直的人,突然被人从身后握住手腕。
不二的手在那瞬间悄悄放开,微笑着,看越前被拉出他的臂弯,拥进那个人的怀抱。
更震撼的悸动,再度侵袭还未清醒的神志。
在突然贴合的,双唇。

不是第一次感受这样的接触,和同一个人。
最初的温柔尝试,之后的深沉感应……还有心碎的那一夜,少见的霸道。
每次的都不同。
这次的,不知不觉中学会了回应的,彼此靠近。
火焰的味道,暴雨的味道。
苦涩的甜蜜的味道。

分开的时候依然窒息,虽然……这次算是学会用鼻子呼吸,不知不觉。
但是,心跳太剧烈;呼吸无所适从。
“你来真的嘛。”
不二前辈的话提醒到殷红的羞涩;深深的,被保护在炽热的怀中。
“那当然。”

“我们……已经可以走了吧?”
赶来通知善后事宜办妥的大石等人,装作浑然不觉。
“怎么不见桃城他们?”
“这不已经回来了?”不二指向越来越近的人马。

“我们回来啦!越前,你的事情已经办妥。”
“……多谢了,桃前辈,海堂前辈。”
“难得你们两个一齐行动……到底去干什么了?”
“越前让我们找到上回埋伏我们的强盗,然后威胁他们每月送钱到边界的那家旅店,还有……一个叫优纪女性家里。”
“……不会把人家吓死吗?”
“哈哈,也许习惯就好了。”

“杏小姐呢?”她这次帮了大忙。
“神尾已送她回北领;据说橘用剑赌输赢,击败榊的手下,借此拒绝妹妹的婚事。”
“早知如此,何必出走搞得鸡犬不宁;幸亏被不二在旅店发现了。”
“每个人都有些难言之隐的……”
不二迅速调转话头:“我们还要面临榊的挑战呢。”

“的确,约定的日期就在眼前,要尽快赶回王都才行。”
快点离开这个,没有留下任何美好记忆的地方,把一切烦乱的忧郁的,忘却。
需要面对的,只有未来。
“一场大战等着我们呢。”
重要的战斗;为了……重要的人。

“可以给我一点时间吗?还有点事情要办。”
不二拉过缰绳:“马上就回来。”



(三十六)


苍白的生命,冷漠的循环。
爱也罢,恨也罢,生也罢,死也罢;挣扎着,痛苦着,微笑着,哭泣着,表演。
最后还是,回归到相同,不幸的起点与终点。


“手冢,不二的事情……这样放着不管,真的没有问题吗?”
“不二他不会做出对越前不利的事情。”
“你怎么知道?那样深重的仇恨,不是可以简单忘却的;虽然共同奋战至今,我也不想看到互相残杀的场面……我只想知道,你信任他的理由。”
“我信任的,不是不二。我只是一直相信着,殿下的选择。”

大石望着远去的背影;临行前三个人的密谈还在耳边回响。
既然这样决定,就让一切成为永远的秘密。
但是那个男人,那个用平和的微笑掩饰一切的男人,绝不简单。
真的可以抛弃仇恨最好。
如果……哪怕只有微小的黑色阴影没有消失的话。
诅咒就不会结束。

满地散落的调查报告;足以断送不二性命的报告,已经在蜡烛的火焰上,全部点燃。
火焰真的,能抹杀悲哀的过去,和可能更加悲哀的,未来吗?
宿命啊,就这样,放过已经伤痕累累的,疲惫灵魂。

“殿下!”气喘吁吁跑来的,是久违的壇。
“……亚久津前辈他……失踪了……”
“那又怎样?”想要逃避的人,就让他逃避到底,我没兴趣关心。
“我不会去追的;要是前辈不想见我,我也不想去打扰他。只是,很想问你……”
想知道;了解你的身份以后。

“为什么,那天要如实回答我的问题?你安全可以骗我吧?”
“因为你来问我啊。”
简单到,让人绝倒的答案;这算是少年特有的叛逆嚣张……
还是他特有的,纯洁?
“我一定会打败你的,总有一天。我已经答应了前辈。”

“随便。”
随时恭候你的挑战,只是……
“你大概没有什么机会。”
“不要小看人!我……我一定要打败你为前辈报仇!”
因为你追来的时候,说不定我已经,可以得到一直挣扎着想要的东西。
自由。

“啊,不二前辈已经回来,终于可以离开。”
越来越接近的微笑,越来越安定的心。
其实,在他的背影消失的那个瞬间,竟然有一种永别的不祥念头。
太过多心了吧。
手冢已经把解药给他,不必再担心。

“很抱歉,这种时候还要你们苦等。”
“也没有耽误多久,稍微休息一下也好。总之出发吧。”
“不二,”大石不经意地靠近,“你刚才……干什么去了?”
“一点私事,没有什么。”
“私事……”真的很希望,永远也不要和你站在敌对的立场。
“脸上没有擦净的血痕,也是私事造成的吗?”
不二……

“多谢提醒,大石。”
说到谨慎和敏锐,你甚至在手冢之上;我,真的不该小看你呢。
“西领的下毒事件,是什么人做的呢……”
“是啊,这么恶毒的事情。”
“……还有刺杀陛下的人和在北领在越前肩上做手脚的人……到底目的何在?”
“谁知道呢……”

“喂,大石!你在干什么啊?这条路上的小吃,你说回来时卖给我的!”
“菊丸前辈,在那种情况下还能想到这个啊?”
“反正一切都会好起来嘛!本来要打一场恶仗的,不也化干戈为玉帛了?”
“是是……”

只要一切能就此安定;只要真的能够好起来。
就怕……
树欲静,而风不止。


“老头,陪我一局。”
很久没有面对面的,亲生父子;该面对的,总要面对。
“青少年……刚刚脱险回来,就想重复你的败绩吗?看你那狼狈相,被人整得很惨吧?”
“废话少说,拔剑。”
压抑了太久的,需要发泄,需要补偿,需要证明,需要确信。
“如果我赢了,不要忘记你曾经的承诺。

“啊嘞,青少年,今天很认真嘛;我可以睁开眼睛和你比划了。”
“认真点,老头;否则你会后悔。”
“这是和父亲说话应有的口气吗?你会遭到惩罚的哦……”
这小子……还真是卖力啊;就那么不想得到众人梦寐以求的,王位?
还是,单纯的,讨厌失败?
不管如何,没有功利之心的单纯,太容易被利用;你必须了解阴谋的……本质和存在价值。

“已经说过要认真比试!否则……就是你的败绩了,老头!”
未能预料的利落和坚决,很久没有体尝过痛楚的肌肤分外敏感。
胸口的,浅浅血红。
这小子……刚才的一剑,竟然可以伤到……
妙绝!

“哈!”少年难掩小胜后的喜悦;紧握的拳头疏解了太过长久的,压抑和悲哀。
“老头。”
淋漓的汗水都在闪耀的,英姿勃发。
“我一定变强,变得更强。”
很早很早以前,就已经在想着可以在你的面前,说出这席话的那一天。

“哈哈哈哈~~~~以为现在就可以让我履行承诺吗?差得远呢,很远很远,青少年。”
“不会太久。”越前收剑入鞘,转身就走。
“喂喂,你就没有别的话想和我讲吗?”
“没了。”
“……难道你根本没有看我的信?你这小子真是的。”

“你在信里,说了什么?”
“唉,伤心啊~~~这么为儿子着想的老爸很少有的……”
“到底写了什么!”
“别心急;青少年;我是想告诉你,即使胜不过我的剑,想要的自由也可以给你。”
“这是……什么意思?”
“什么意思呢?我和手冢,达成了一个协议,关于你的……”


“裕太,我已经觉得……命运真的,像一场滑稽剧。”
贴近冰冷的窗口,忧郁的蓝眸漠然凝望着寂寞的天空。
“为什么,连生死的自由,都不肯给我们兄弟两个……”
那个时候,仅仅是想……在你的墓地上发誓——

“我马上就要离开西领,裕太,让你独自在这里,对不起。不过,很快地……”
手中的水晶瓶,还带着那个男人的温度。
缓缓地,松开握紧的手指。
清脆的,碎裂声。
紫色的液体,生命的最后一线生机,就在你的灵前祭奠。

“……我不能,绝对不能接受那个人的恩惠。”
如果因此活下来,我还是……无法对越前的事死心。
我是个卑鄙的男人;想要的,就不会轻易放手。
所以,手冢,只有你的好心,我承受不起。
“裕太,在帮助手冢赢得与跻部他们一战的胜利后,我们两个人,就再也不用分开。”

“真是让人感动的,兄弟之情啊。”
不是嘲讽的揶揄;那是很真实的,哀叹。
“曾经为了自己的弟弟,可以不顾一切的人,竟然沦落到在这种荒凉的地方,自断生路。”
不二缓缓转身,映出人影的眼中毫无惊讶。

“你一定已经认不出我……现在的我。”
是的。
这个人,面前的人——或者更准确地说应该是鬼魂或者僵尸。
掩盖真面目的绷带;仔细看的话,这绷带一直蔓延到双手。
“那一天领主城的大火,其实我有办法逃脱,但是……”

一圈一圈解开的绷带,一点一点揭出的秘密。
显露出的依然秀美的面容,还有……可怕的烧伤。
“知道你一定会来这里,所以一直等待,我的希望真的没有落空呢,周助殿下。”
“……木更津。”



(三十七)


“很久,没人提过这个名字。”
拼命想要忘却,所以一生牢记。
“连我自己都在想着如果可以遗忘,该有多好。”
挣扎着想要自由,所以永远被束缚。
“想要的,就是被遗忘。”
真的,想要爱……所以中了那种叫做寂寞的毒药,受了名为憎恨的伤。

“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的。”
“我抛弃了这个名字,杀死观月,所以你才想要杀我的吗?”
木更津苦笑,松开抓住绷带的手;白色的忧郁,飞向远方。
以后……都不会再用到。
“不是。”

“我只是太子殿下的家臣,想要做的,只过是替主人复仇;但真正能对抗那个人的,只有您。”
您就是我们活着的理由和希望;卑微的,痛苦的我们的希望。
“……观月,只不过是复仇的一种手段。”
谁才是真正的棋子,谁才是真正的玩家;他不清楚,因为太自负。
“只是绝对没有想到,会让裕太殿下遭遇不幸。”

“为什么要对越前……还有我做那种事?想让我就那样杀掉他,还是让他杀掉我?”
“我怎么可能希望殿下死?只不过,您放弃复仇的话,我们存在的意义就会消失。”
这个身体存在的唯一理由。
“对于保护裕太殿下失职,还有对您下手……我只有——”

迷乱的心灵,失去了原本的领悟和迅捷。
直到狂乱的红色,迷茫视线。
来得及抱住的,只有无可挽回。
“木更津!你为什么……”
每次想要抓住一线希望,都被你们轻易毁灭;留下的,只有浓稠的黑暗。

“对不起,周助殿下……但是……我绝对无意害你……”
“难道,下毒的事……”
“是啊,那只不过是谎言;我怎么可能……杀你?媚药里面……根本没毒。”
难怪,身体完全没有反应。

“说到用毒,我怎么可能比得上……殿下你呢?”
“解药也是假的?”
“那才是……真正的毒药……”
如果接受了手冢的恩惠,就说明周助殿下已经不在,不是吗?
“为什么,一定要制造机会,让我对越前下手?”

“因为……想要憎恨的话,最好的办法就是被憎恨;所以你必须被那个人憎恨。”
从未动摇过的肩膀,竟然在微微颤动。
“你不可以对那个人产生……除了憎恨以外的任何感情……他,是那个人的唯一希望……最大复仇……就是毁了那个人的希望。”
永远不要忘记已经不会被原谅,永远……不会被爱着。

“……这个……是我那天拿回来的,您的东西……”
颤抖的手,沾满血迹的交付。
“太子的……印信。那天并没有被烧毁……”
可怕的烧伤,就是这个人付出的代价?

“殿下……答应我唯一的,也是最后的请求——杀掉越前……让那老头后悔他所做的一切。”
所有的死者的怨恨,还在你的身上,你无法摆脱。
就像我无法摆脱。

“木更津……”
没有时间等待身体变冷。
寂寞的山谷,添了一座新冢;还有多少人,会在这里被草草掩埋?
“你的恨,家族的恨,我会如你们所愿,尽快了结。”


“手冢……虽然你的手腕已经没有太大的危险;但是绝对不要勉强。”
和跻部的一战,不会轻松……
“我不会输的。”
很清楚你的意思;但是,非胜不可。
为了那个人。

“不二……让他参加比试,真的可以吗?”
“那是他自己的选择;而且,他一定会赢。”
“我不是这个意思!如果……如果不二在众目睽睽之下出售,也许会被人发现真实身份!”
“放心吧;那个人很懂得保护自己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

“手冢!”
紧闭的房门外,急促的敲门声和毫无耐心的呼喊;两个人的谈话,不得不中止在紧要关头。
“好像是越前……是殿下的声音;我还是回避吧。”
性急的少年差点撞倒开门的人。

“手冢,我有事情要问你!”
那双眼睛里,竟然根本没有面前的大石;只有火焰……愤怒的,悲哀的,火焰。
又是只有那个人才能解决的问题吗?
大石无言地从外面关紧房门。

“……为什么不让我参加比赛?”
关乎骑士团荣辱的战斗,偏偏在这种时候……把我一个人排斥在外。
“自动放弃骑士资格的桃城,也不会参加。”
“我还是骑士团的成员,有资格出赛。”
“这是为你而进行的决斗。”
“已经说过,我不是王子殿下,很快就不会是——凭我自己的力量摆脱!”

一直是这样,耀眼的,美丽的,纯净的金色;也一直是如此地让人心痛。
被这样的眼睛注视着;很想到永远;如果是不同于现在的愤怒,会不会……
更加让人沉溺到无法自拔。

“手冢,你为什么要答应老头的条件?”
问我为什么?
“为什么……要答应他如果你可以在比试中胜出……”
从第一眼看到你,存在的理由就剩下一个……

“就不再强迫你继承王位,放你自由。”
就是让你幸福。
“就这么不相信我?我要凭自己的力量打赢老头!”
“越前!”

抓紧他的手腕,只想让他平静,听自己的解释。
或者……想要平静的,是自己炽热的心跳。
“相信我,让我参加比赛。”
“想说求你相信的人,应该是我。”

这样接近的距离,并非初次;每次,却都压抑不住狂乱的悸动。
很湿润的眼睛,很湿润的,唇;纤细的手腕,柔滑的触感。
只能够远远守护的空虚和莫名的焦灼。
会让绷紧的神经在刹那间,崩解。

“为什么你不能信任我呢。”
越来越清晰的,无法在欺骗的,那份心情。
想要的,不是优雅高贵的王子殿下,想做的,不是石阶下的躬身守候。
想要的,一直是你。
越前。

“……手冢?”
缓缓的靠近和紧拥,是争执中从未出现的。
这是什么,紧贴的剧烈心跳,那个人,还有自己。
沉重的呼吸。
“越前……求求你,相信我……这一次。”
很想用自己的手换来你的希望。
身为爱你的男人。

那并不是忠诚和职责能让一个男人做到的,剥去理智的真实。
那是爱你的真实。
你相信也好,你不信也好。
真是就是真实。
如果讨厌的话……请用力把强加在你身上的束缚推开。
没有理智的夜晚,会发生伤害彼此的事情也说不定。
尽快……

轻轻的,柔柔的,没有犹疑的意外碰触。
唇残残留着的,亦幻亦真的,甜美记忆。
越前,你在做什么?你明白这样的行为,对一个男人意味着什么?
致命的诱惑,致命的犯罪。
你不会懂的……

“这样做,就是表示喜欢一个人对吗?”
桃前辈曾经说过;那一天,他的脸色少见的认真。
“手冢,如果我离开老头,离开皇宫,你还会留在我的身边吗?”
说过我永远是他的王子殿下的人。
是你。

不需要回答;所有的言词淹没在从未有过的激烈。
即使学会了呼吸的方法,也仍然会感到那种窒息般的,痛苦与甜蜜。
是喜欢吗?
不是,那绝不仅仅是喜欢……
那样沉沉的探索和急急的渴求,不是喜欢那样轻薄的词语可以概括。

应该就此停止;如果还有平时的一份理智也应该就此罢手,停止在最危险的关头。
不能让他受到伤害;曾经的羞耻和苦痛还没有从记忆的伤痕中解脱。
如果……真的可以就此罢手。
“唔……”
因缺氧而朦胧在水雾的金色;一直以来绚烂夺目的光彩幻化成另一种细腻的娇柔。
现在应该……做什么?


朦胧的烛光,收摄了最后的,一线理智。
永远不会知道,冰冷的门的另一侧,冰冷的兰眸中,冰冷的泪。
滚落。



(三十八)



即使靠近也不会缩短的距离,拼命着一直想要缩短的距离。
更加强烈的渴求,更加深入的接触……
炽热的希望,真的可以填满那难以逾越的鸿沟吗?


只想到更加深入;无法满足的渴求。
压抑了太久太久,情感的激流轻易冲破已经脆弱的理智防线。
剩下的,唯有赤裸的,彼此靠近;交融的汗水和体温,交缠的身体和手指。
想要了解,想要占有,那禁忌的,纯洁的,神圣的,全部。
无法停止……

终于清醒的时候,怀中柔软的身体已经沉沉睡去。
温柔拭落纤长的睫毛上凝聚的水晶;遍布的粉红印记和依然带着激情时温度的占有证据,明显到让人心痛。
这种方法……真的就是想要的答案吗……
为什么在内心深处,还有犹疑的不确定?无论多么深,无论多么久,还是有饥渴的不满足。
只要可以一直延续这种贴近,是不是,可以感到真正的幸福?

“越前……”轻触的吻印在已经染上艳红色彩的唇。
“这一次,让我来给你幸福。”
请允许我为你而战,亲手为你拿到想要的一切;所以,这次,绝对不能让你出手。
你一定要明白。


“橘妹妹……为何你会在王都?”
“当然是应邀来看你们比试。不过,桃城,我是有名字的吧!”杏环顾四周,“为什么你一个人在这种地方练剑?”
“哈哈,那个……”自作主张跑出去,结果骑士失格了嘛,“连你都被请来;看来骑士团不赢的话,会很难看啊。”
“不是难看不难看的问题吧?”

杏俯身拾起丢在地上的断剑:“知道吗,桃城?其实我的剑术也很棒哦,哥哥亲手教的。”
“哦,真没有想到。我有这个荣幸和你过招吗?”
“现在恐怕不行。”杏笑得苦涩,“其实,就算可以用剑,就算剑术精湛,又能怎样?”
还是得不到想要的东西,还是帮不了喜欢的人。
“桃城……你一定要让那个人平安无事。”
“啊。”无意中,手指总是抚过残留着淡淡甜香的唇;能够永久的,只有那瞬间的酥麻记忆。

“就凭你,好像有点勉强哦。”
不知何时骑马经过的,跻部等人;真是不愉快的再会。
“杏小姐,在北领被你哥哥击败,实在是我们用人不当;那种错误,不会有第二次;比赛结束后,我就是骑士团长,这种身份你不会再拒绝了吧?”
“那根本没有关系!”

“跻部,这家伙真是骑士吗?”忍足嘴角带着淡淡的轻蔑,“没什么大不了的嘛。”
“喂,强的话有种进来打一场!”压抑的怒火,早就需要发泄。
“忍足说的没错!看起来不堪一击哦。”坐在忍足身后的向日,朱色发和眸,。
“哼,西领的帐,还没有算清,你们的阴谋很快就……”
纤细轻灵的身体翩然从马背上跃起,未等桃城反应,向日已经站在身后。

“……真是身手轻盈啊。”
“你以为陛下站在你们哪一边?太天真了!实话跟你说吧……”
向日低声冷笑:“那天我们是奉陛下旨意带殿下回王都的,你们骑士团,早已经被抛弃。”
“向日,不要和这种人废话。”
“不好意思啦,忍足!”
“比试那天,我会让你们见识真正的剑术。”跻部拉转缰绳,“期待你们的表现,千万……别让我失望。”

“桃城……刚才那个人,说了什么?”
讨人厌的家伙已经离开,这个人却还是愁云密布。
“没有什么。”
那个人的话……不像欺骗;如果所说属实——不,十之八九是真的!
强行带走越前,根本不可能掩人耳目;而且一条失职的罪名足以毁掉整个骑士团。
陛下……越前的父亲,到底在想什么?想毁掉骑士团的人,难道不是榊,而是那个男人……
为什么?

“抱歉,橘妹妹,我还有事,先告辞了。”这种事,还是早点通知手冢比较好。
“难道你要去拜见其他领主?”
“什么?其他的领主也在王都?”
“对啊。不止我们,东领,南岭,甚至连刚被讨伐的西领,都收到请帖。”
奇怪……又不是举行继位仪式什么的,要所有被赐封土地的大贵族都赶到王都……
仅仅观战,未免太过隆重;这中安排到底有什么深意?


榊府上的骑士练场,异常喧闹。
“不可能……身为前辈的泷怎么会户穴打败?”
“从他在北领失利后,户穴不就已经骑士失格了吗?”
“户穴前辈好厉害!但是……那身上的上未免太恐怖了吧。”

“怎么这样吵?”低沉又威严的声音,和稳健的脚步一样,象征主人强硬冷酷的性格。
“榊大人……”
满身汗水和血渍的户穴,等待着居高临下的认同。
冷淡的目光扫过场上的两人:“泷,你从骑士中除名;日吉,你来代替他。就这样,大家继续练习!”
户穴的脸色顿时惨白:就这样而已?!

“大人!为什么是日吉……打败那家伙的明明是我!”
“太难看了,户穴。”一直冷眼旁观的人走到面前。
“跻部!”
“你在北领和橘一战惨败,把榊大人的计划完全破坏;输过一次的家伙,大人绝对不会再用。”
规定就必需要执行;要不然我们和那些松松散散的骑士团还有什么区别?

身为后辈的凤看不过:“可是户穴前辈从那以后一直都在作难以想象的特训!”
难道跻部你看不到他身上的伤痕累累吗?
“那又怎样?”不为所动的,冷漠。
凤,跟这种人说是没有用的……还不如直接找榊大人!
“喂……户穴前辈,你等等!”

跟在户穴身后;凤眼睁睁地看着倔强的前辈跪在地上,在那个无情的男人背后。
“你又有什么事啊?”
“拜托您!请让我再次恢复骑士资格!”
“大人,身为户穴前辈练习对象,眼看着他一直流着血尽心特训……我也在这里拜托你了!”
“那么,凤,连你也想被开除骑士资格吗?”

果然是……残忍的男人;虽然,是我们共同崇敬着的。
凤淡然一笑:“无所谓啊。”
如果只能看着户穴前辈受辱……还不如选择和他在一起。
“凤,你不用如此。”
“户穴前辈?!”

呆呆看着跪在地上的人手中,不知何时出现的短刀;还有……
义无反顾被割断的,缕缕长发。
“为什么?这头发……不是户穴前辈最喜欢夸耀的吗?”
为了骑士的资格,为了男人的自尊和誓言……凤你应该会明白。
无论怎样选择绝对不会后悔!
那就是,短发的户穴的眼神。

“大人。”缓缓走近的,跻部,“那边的家伙还没有放弃啊。”
那是,不常见的低头。“我也请求您答应。”
“随便你们。”
依旧冷淡的声音,意料之外的首肯;凤欣喜若狂。
两个依然互不搭理的前辈,依然用他们的方式交换着默契。
多管闲事。
绝对不会有再有下次了。

“跻部,这次决斗的意义,我想应该不会再重复。”
“我知道;我们……一定会赢。”
你们必须要赢;因为整个国家的未来,就要交付在你们手上。
我就是为了这一天才严格训练你们。

“除决斗外,殿下的继位大典也要好好准备;任何意外,都不允许发生,你明白吗?”
“明白;所有在王都的领主,都会在我们的控制之下。”
“还有杏的事情……”
“那个……我想也绝对按照大人的计划进行。”


王子殿下啊,用不了多久,你就可以按照陛下的安排,成为帝国的统治者。
只有由纯白的手握住权杖,才能开始没有血腥的,新的历史。
即使……需要通过流血来实现这个梦想。
 楼主| 发表于 2004-12-19 20:18:46 | 显示全部楼层

回复: 【转帖】极力推荐 离落 by haru

(三十九)



该来的,终究会来,说是命定也好,自己的选择也好。
无论如何,这都是无从逃避,也不想逃避的,最后一战。
为了最重要的人,也为了……自己。


王都·皇城。剑术比赛当天。

“手冢,在北领无缘一战,想不到今天在这里相会。”赛前来拜会的,橘。
“哦,你们好啊,北领的各位。”连西领也不甘寂寞。
“西领的千石……听说亚久津已经不干了嘛。”橘冷然回应,“不过上次的边境之战,你们的所作所为我绝不会原谅。”
“不要太记仇啊……喂!手冢你等一下!”
自始至终没有介入的人,早已经转身走向自己的席位。
大家心照不宣:这个男人,此刻面临最大的压力;帝国的历史,将由今天的赛局决定三分。
拭目以待。

“喂喂,前辈,我看不到那小子啊!”切原的眼睛扫过整个赛场,深感失望。
“……你好歹要用‘殿下’称呼。这是骑士团的名誉之战,殿下他应该不会出场的。”
“我来这就是为了见那小子——不,是殿下。诶~~其实不希望他继位呢。”
“这里到处都是眼线,你能不能住嘴?”
“唔?我只不过很想和他切磋一下……”
身份悬殊,交手就不能尽兴;总觉得那种白皙,染上艳红的颜色,会更加诱人呢。
如果有机会再见的话……

“是啊,听说了殿下的事之后,我也跃跃欲试呢。”
和越前同龄,就已经成为东领骑士团长的葵,仍然是少年的天真灿烂。
“我们这次只是来观战的啊。”副团长的佐伯笑着劝慰。
虽然比起殿下我更期待那家伙的表现……
不过,就按照爷爷的吩咐,我们做一回好的旁观者吧。
无论胜负为何。


“记住,你从向日那听到的一切,不必再和手冢讲;现在的他,必须全力应战。”
大石前辈的话,很有道理没错……
“可……如果真如他所说,比赛什么的,不是根本无意义!”
“难道你认为,这是无意义的?对于那个人,对于我们,还有你自己。”
不愧是副队长;一句问话就让人茅塞顿开。
“……我明白了;虽然我无权参赛,但会全力为前辈们加油。”
一定要赢;一定会赢。
坚信着。

“啊呀!”
台阶上方突然传来女声的惊呼。
没时间考虑,身体的本能反应就是接住就要失足跌落的那个人;大石和杏一起到在地上。
“杏小姐!大石前辈!你们没有事吧?”
“还好。”大石忍痛笑笑,“先把大小姐送到御医那里——”

“不要!”杏的脸色惨白,紧紧抓住大石的袖子,“求求你千万不要……让我去看医生。”
“为什——”
示意桃城不要再问;本想扶起颤抖的人;突然袭来的剧痛阻止了手腕的活动。
“桃城,你把小姐先扶到我们的休息室。”
前辈的脸上全是冷汗;到底发生了什么?

“桃城……”终于劝服杏在屋里休息,大石走到门外,“小姐应该没有大碍。”
“大石前辈,我留下照顾!你赶快去赛场!”
“对不起,桃城。我刚才……扭伤了手腕……”
什……么?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?!
大石前辈!

大石脱下身上的骑士服:“桃城,殿下的事情,就拜托你了。”
“我现在已经没有资格穿这件衣服。”
“如果我去,只会给大家添麻烦。”
“但……”
“别磨磨蹭蹭!时间已经不多了!”素来温和的人竟然大吼;桃城顿时愣住。

“快去吧,桃城。我可不想就此引退呢。”
那种信任和期许的微笑……
“只有在这里胜出,才有可能实现我们的梦想和荣誉。”
交到手上的,带着体温的,骑士服。

桃城,你真的甘心只是坐着观战吗?
怎么可能。
手冢也好,不二也好;他们都可以站在赛场上,为了那个人而战。
不管感情的胜负如何……
身为男人,绝对不想借助任何人的手,保护他。
为了那个人。


“桃前辈,你出迟到了哦。”
任何时候都比阳光更闪耀的金色,绯红的微笑;白色大理石柱下,不经意的等待。
就在那里。
哪怕一辈子也无法达到的遥远……只要可以看到,只要是时时想到。
“越前,我代替大石前辈出战,我不会输的。”
为了你。


“对不起……大石先生,为了我……”
“没关系,杏小姐。”大石宽慰床上的人,“不过……那个,不让橘大人知道真的可以吗?说不定他可以体谅……”
“他不会的。”闭紧的眼中溢出哀伤的泪,“一辈子……都不会理解的……”
“杏小姐……”
“大石先生,这件事……怀孕的事情……请不要对任何人说。”
虽然已经无法瞒多久。

生活,从什么时候开始,就已经变成了逃避的每一天。
很想死,虽然知道那是脆弱;但是,有这种时候——活着,已经太痛苦。如果可以选择死亡……
拼命安慰的大石,温柔的,体贴的,细心的大石,也不会理解这种悲哀。
也许……没有人懂最好,那只有绝望的,爱。
“哥哥……对不起……”


“前两局中,双方各出两人,同时比试;配合,一向是我们的缺陷,所以千万小心。”
乾宣读比赛的安排:“第一局,菊丸和桃城,是你们。第二局,我和海堂。然后依次是单独较量的,河村,不二,最后由手冢和跻部决战。”
“诶?为什么没有越前?”桃城斜睨坐在一边闷声不响的小不点。
以他的个性,这种情况早该出来反对。

手冢走到越前面前:“这次的比试,不让你出场,可以理解吧。”
“我有选择的余地吗?”不满。
“你不会和别人配合;而对方的骑士又以力量见长,你的话会受伤。”
“切……”更加不满。
“而且……你还没有恢复吧。”
终于成功地堵住剩下的不满。

绯红的面颊,很快转到没有人的阴影处。
“越前……”
没有人注意;或者没有人愿意去注意,那俯身接触的一瞬间。
大胆的偷香。
在看台的最高层,那遥远的地方,手冢投去冷冷的,挑战的目光。
这一次,我会把这个人带走。
无论如何。

自始至终,不二淡淡地看向蔚蓝的晴空。


“皇家骑士的资格争夺赛,正式开始!”

那就是,宣判的声音。
宣判谁的命运?你的,我的,还有我们的历史和未来,一天的判定。
都有不能输的理由。
只有以命相见;由谁的血来染红土地,已不重要。

“第一场,挑战的忍足、向日,对骑士团的菊丸、桃城。”



(四十)


连大石前辈的份一起努力吧!
我们绝对不想,就此结束骑士的生涯;绝对不想就这样……
离开你。


宽敞的赛场内回荡着,震耳欲聋的应援声。
“必胜!忍足前辈!向日前辈!打倒那两个家伙!”
“真是不足为慑啊,桃城,看来你真不懂得合作。”冷冷的蓝色嘲讽。
“菊丸,舞蹈剑技,你不是引以为傲吗,再跳高一点如何?”露骨的朱色挑衅。
真的是……让人压抑到想要爆发的地步。

“大石怎么了?他和菊丸才是最有实力的黄金搭档;临时的组合是胜不了我们的!”
跻部望着赛场另一边,静静观战的手冢。
你们到底把这场比赛当成了什么?
算了……反正,连你也会终结在,我的剑下。
你期待吧,手冢;全部的败绩就是你们的结局!

“那两个人很危险……”不二的话,只有身边的手冢才能听到。
“榊旗下的天才骑士·忍足和擅长特技剑术的·向日,无论是一对一还是合作,都占上风。”
比赛前突然换搭档,特技又被封杀的,菊丸。
临时决定出赛,所有绝招在反击型对手前都为无物的,桃城。
从来没有联手过的两人。
很危险。

他们两个是不会输的。
你以为我为什么可以放心把越前交付给桃城?
那家伙……是我们之中最难缠的一个也说不定。
菊丸,也不是随便认输的家伙;他可是,拼命一搏的类型。
而且……


虽然一直被压制,但是我的体力绝对没有问题;赢的机会,还可以找到。
问题是菊丸前辈……
那个喜欢跳来跳去的家伙,手中已然变红的剑锋上,全是菊丸前辈的血。
被咆哮的应援掩盖了的,不断滴落的声音。
果然我的掩护太失败了吗……
大石前辈!

“不行了,太强了。”
每次想这样倒下的时候……
「菊丸,没有问题的!」那个人一定会这样讲。
「只要不放弃,就一定能找到对方的弱点。」
「机会总会有的,无论在哪里。」
「我们要相信自己的力量!」
大石!

只不过是刁钻的剑路……不过是这样而已!
“很厉害啊,到这种地步还要回击!”向日挡下突然袭来的一剑,“还是趁早死心吧!”
游戏就要在这里结束了,菊丸!
“休想!”
已经撩破衣襟的剑尖在万分危急的关头,被拨开了要命的攻击。
“怎么可能……伤成这样,这家伙还能动吗?!”

有生命的剑,灵活的剑,飞扬的剑,菊丸手中,潇洒转动的剑舞。
从比赛开始的那一刻开始,日向第一次感到惊栗。
转剑的菊丸,菊丸的剑,菊丸的微笑,菊丸的,眼神。
这家伙……都到这种地步,突然换上了少见的认真!
精彩的比试,现在才要开始。

“菊丸前辈!”
“没有问题。绝对不能死心!只要不放弃……就一定能找到对方的弱点。”
是的,大石。
“机会总会有的,无论在哪里。”
我们怎么可以,就这样把小不点交出去……把骑士的尊严和荣誉交出去!
“我们要相信自己的力量!”
相互撞击的剑,共鸣的声音。

“怎样,这都是大石传授给我的!”
突然变回原来的那个调皮活泼的菊丸,桃城才醒悟:“前辈学得很像啊!话说回来,我也从大石前辈那里得到口信……”
“喂喂,那两个人,是怎么回事?”
“突然就变得很有气势了!”

桃城那家伙……打算代替大石,做菊丸的后援呢。
跻部冷笑:“菊丸的剑术,果然离了支援就没有意义。”
“故弄玄虚!只要再击破他们就行了!”瞄准菊丸的空档,向日发动新的攻击。
“啊,幸运!真是碰巧了!”
桃城……竟然是他接下这剑!这两个人……


“桃前辈,干得不错嘛。”
这小家伙,刚才绷着脸一言不发;到现在才微笑出来。
不二笑笑:果然,你就是这样。所有的温柔和体贴,全部收藏在不经意的淡然。
不发现还好……
一旦发现,会让人沦陷在,你的光芒中。
打动人心的地方,你拥有太多。

连那个冷静自制的男人,也无法逃脱这种致命的吸引。
偏偏……我也是。
很可惜,很可悲;如果我们不是现在的彼此……我会选择带你远走,哪怕你会逃走,哪怕你会反抗。
哪怕要我用强。

不择手段的我,竟然……需要做出最后的抉择是……
戏已经接近谢幕的尾声,越前,这一次要按照我的方式终结。
因为……我是真的爱上了,最不该爱的那个,你……
不能自拔。


“对不起,忍足,我被菊丸的假动作给骗了。”
“没关系,剩下的就交给我吧,向日。”
靠时间积淀的感情和默契,绝对不会输给临时的半吊子组合。
他们的策略不过是靠桃城弥补大石的空缺,支持菊丸的舞蹈剑技。
很好攻破的;只要转而攻击桃城……

“完美的攻击!不过很可惜……还是下周再见喽!”
早就听说过,那种缤纷飞舞的,美丽剑术……
美丽得可以迷惑人的心和眼睛。
“……桃城来攻击……支援的竟然是菊丸!”忍足不可置信地看着染红的肩膀。
舞蹈剑技,可不是说来好听的!
那可不是徒有灵活而已,喜欢跳的家伙!

“真正的比赛,现在才要开始呢。”连乾也感到了吗,那剧烈到窒息的心跳?
“一向依赖支援的菊丸竟然可以支持别人呢。”没有人可以不被震撼吧……
“那两个人,做得不错呢。”
微笑着赶回来的人,正是和桃城交换衣服的,大石。
尊严也好,荣誉也好……现在只剩下想要守护什么的,剑和心。
没有人可以不被感动。

“果然和大石前辈说的一样,他们开始失误了!”
“啊……那是什么?!”眼尖的向日,终于发现了,桃城的秘密。
手臂上的秘密;密密的,遍布的小字——前辈的交代和嘱托。
“你在什么啊,这可是在比赛中!”生死胜负,还是未知,虽然……
我们必须要胜!
“大石前辈,我们连你的份一起……”

阳光下闪耀着银光的,剑;向观台示意的,拳。
屏息凝望的人们,看到了给予同样回应的,大石。
“他们不是两个人在此比试……”忍足终于醒悟,“他们是三个人。”
所有的人都讨厌失败;但是,有交手就有输赢。
这就是残酷的现实。
但,我们双方都在笑着面对!

“桃城的攻击,我早就看穿了!这次别想再得手!”
挡下这一剑,就可以切断你的喉咙;生死决定输赢的赛场上,你无从选择,无从逃避……
“诶!那家伙……竟然挥空!”这么关键的时刻到底在干什么?!
忍足的惊异的眸中映出的是——
“菊丸?!”
又被骗了……这次攻击的,可是菊丸殿下啊!

挥洒自如的剑,号称天才的忍足的剑,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,飞出掌握。
落地的雪亮,映着湛蓝的天穹。
剑离手,对骑士来说……和死无异。
“忍足……输了?”

不敢相信吗?为什么?我们这一边,有比你们更加执著的理由啊。
想要保护什么,和想要夺取什么的心,怎么可能相同。
更重要的是——
我们很强啊!

“第一局比赛结束。胜者骑士团菊丸、桃城!”

那个时刻看到的是晴空的蓝,还有远处的看台上,闪耀的金。
越前,我们……赢了!



(四十一)


没有星光的深夜,没有出口的迷宫;你的骗局,宿命的骗局。
绝望的饮泣,延续到噩梦没有终结的天明。
拭去眼角泪水的温柔,拭不去,眼中的悲哀。


“手冢,没想到第二局的比赛,已经变成速度的较量。”
凤的拔剑术和穴户的瞬间移动般的快剑,的确是可怕的威胁。
“……是精神力的对决吧。”
海堂那家伙,不到最后一刻从不放弃;乾,虽然精于计算却也是拼命的类型。
痛恨认输,我们每一个人;无论附加何种理由。

“你……手臂感觉怎么样?还有麻的感觉吗?”
“托你的福,已经完全恢复;下面一战,不会有任何影响。”
“为什么你选择相信我呢?”
“为什么你选择对我说真话?我完全可以当场杀了你。”

“我曾经说过,越前想要什么的话,我都会帮他得到。”
“虽然我没有说过,但也同样。”
比肩而立,观站的两人;旁人无法理解和没有时间去理解的对话。
因为场上的比试,让人屏息凝神。


“现在已经完全变成海堂单独对战!乾那家伙根本没有任何行动嘛!”
“大概已经放弃了吧……”
“穴户是经历地狱般的训练后,才重新得到骑士身份的;而凤和他在一起,就敢于放手一搏。”
“这两个人……真是没有丝毫松懈。”

“那当然,所以他们绝对不会像忍足和向日你们那样失利。”
跻部的视线冷冷扫过脸色难堪的两人,突然发现身后的座位空空。
“桦地……慈郎那家伙又不知道睡到哪里去了,去找他回来。”
“是。”
高大的人还是一如既往的简单和服从。


“很遗憾啊,乾。”穴户挥去淋漓的汗水,“海堂已经完了。”
那身已经湿透的血色衣服,就是失败的预兆。
一直默立在身后的乾突然笑着拍拍后辈的肩:“海堂,你看起来像已经完了吗?”
“已经取得所需数据了吗?”
“啊,清楚获取;辛苦你了。”

死到临头,这两个家伙还在罗嗦什么?
终局的声音,已经可以隐隐听到;按捺不住的穴户现行出手,目标就是海堂的空缺。
“直线攻击率,百分之百。”
乾……他何时已挡在那里?!

“啊!那就是数据剑术!终于出来了!”
只要知道下一步攻击的方向,就没有不能回击的剑。
这就是,乾的剑术。
虽然第一次交手时就觉得很讨厌……但那的确是,让人火大的利害啊。
越前望着已经呆掉的两人,微微一笑。

以为他们会选择放弃?
海堂前辈假装自暴自弃,一个人乱来,就是为了让乾前辈收集所需资料呢。
现在开始,就让那些家伙,见识一下你们剑气和剑志吧。
似乎不用看到最后,就可知结果。


“越前,前辈们在努力,你就出来摸鱼?”
这张笑嘻嘻的脸……还是那么惹人厌。
“你不要不理不睬嘛!这回可不要再说不认识!”千石追在疾步离开的人身后,“要不是因为你,我才不要来这种杀气腾腾的地方。”
“亏你还敢来。”
“怎么不敢?老爷子当年还是起义军的参谋呢,陛下还不是让他当领主。”

这个……的确听说过,在最后一次离开西领之前。

“越前,知道吗,其实我和你父亲也有过节。”伴田陷入了回忆,“当时……陛下就和你现在差不多大。”
那就是,最初的王位角逐中,你父亲败落的原因。
“因赋税沉重而起义的农民军,我担任幕后的参谋;先皇曾经和两位皇子立约:谁能够把叛军剿灭,就可以继承皇位。”

“老头竟然失败?”有点不敢相信,那个有着不败神话之名,遥远又接近的男人。
“他没有失败,只是没选择胜利;他曾对我许诺,如果他当上这个国家的王,这种事情就不会再发生。”
“……为什么?”他很想要王位的不是吗?还残害了不二前辈全家……
“他为什么要王位?又为什么不肯通过胜仗来讨好先皇?你还是不明白吗,殿下?”

“如果当年继承王位的是太子而不是你父亲……那么,现在被流放的,就是殿下你。”
这就是……宫廷的权力争夺,胜败的游戏规则。
“过早显露争权的野心,可能招致灭顶之灾。所以,先隐忍,再夺宫,这就是你父亲的选择。”
只有可悲者,没有可恶者;历史也好,将来也好。
“……殿下,你应该明白了吧?伤害什么人,并不是卑鄙和罪恶,如果是为了保护什么人的话。”

“不伤害任何人……所有人都幸福,难道不可以吗?”
“会问出这句话的你,还太单纯。我很担心这个帝国的将来。”
不过,那个男人会想尽一切办法保护你吧,用他的,残忍的,卑鄙的方式。
“我不想伤害任何人,只想要保护喜欢的人……这样都不行吗?”
不能回答的问题……对不起,殿下,只有这个问题,我无法回答。


为什么?突然间流露出如此迷茫的,悲哀?
不经意的靠近没有被察觉,千石很吃惊。
本想确定一下他的反应……

“越前!你怎么在这里?快点回去!乾前辈他们,已经输了;河村前辈因受伤而被迫放弃比赛……”
更大的惊异,还会接踵而来。

“也就是说……已经轮到不二出赛。”
不安的空气在微微流动。
手冢默默地看着已经在试剑的人。

“手冢,明天对跻部一战,你真的没有问题吗?”
没有料到的,那个旖旎的晚上,走出房间的时候竟然遇到,微笑的不二。
“我绝不会输。”
笃定的,命定的,决定的答案。

“……你中的毒,还没有解吧;靠那样的手腕想要胜出,很困难。”
即使如此,也只有一种选择。
因为,想要带着那个人远走;离开这是是非非,尔虞我诈的血腥漩涡。
那份纯洁和高贵,不能被玷污。

“早知道你会如此选择。手冢,收下这个吧。”
缓缓从怀中取出的,秘密和救赎。
“这就是解药。”
即使有过这样的怀疑,也不愿相信的真实。

“那天刺杀陛下的人就是我;不过,我的目标一开始就是你。”
为了引出传说中的王子殿下,为了裕太,为了家人的血海深仇。
“还有……在北领的剑术比赛中,越前剑柄上的药,也是我下的。”
为了逼他使出左手的绝招,为了验证凶手的真身。

现在,手冢,你打算怎样?
相信我?杀掉我?包庇我……
面临的,是艰难的抉择。
孤注一掷的,你还有我,已经没有人可以,退却。



(四十二)


风中香,邂逅的香,离别的香,诱惑了我的,香。
手中剑,伤人的剑,伤心的剑,伤了你我的,剑。
心中伤,恨你的伤,爱你的伤,还有不能爱你的,伤;伤到最深处。


“乾和海堂竟然输了……虽然开始失利,但他们……”
“就算收集到数据,还是晚一步,可惜啊,海堂已经拼到那种地步。”
“……河村也是,握剑的手还在血流不止。”
“是对手桦地力大惊人,没看到他比赛前还拎着一个睡觉的小子回来吗,用单手!虽然他也重伤……最后已经无法分出胜负了吧?”

谁都明白,交手双方都已不计后果,全力以赴。
残酷并非只在死亡上体现。
一胜,一败,一平。
微妙的平衡能否被打破?胜利究竟倾斜向何处?关键,就在下面一战。
接下来,轮到的就是——
“第四场,挑战的慈郎,对骑士团不二。”

甩落披风,缓缓走进赛场的那一刹那,观台顿时消却些许喧闹。
所有目光,全部都集中在,那个微笑着的人身上。
“那就是传说中的天才·不二。”
深藏不露的男人。
今天一战,是否能够有幸目睹天才的,真正实力?

“喂……那小子是谁?为什么在哪里?”
屏息凝神的紧张空气被意外的出现扰乱。
肃杀的赛场内,不知何时,多出一把软椅,以及,理所当然坐在上面的,人。
“越前?他跑进场作什么?!”
“肆意乱来,未免太嚣张了吧!”

“小不点!你给我起来,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!”
“越前,你快点回去!”
一左一右的菊丸和桃城,又拖又拽。
“不要!” 越前死死拉住把手,拼命抵抗。
“别任性了!快点回去!”你以为我们是为了谁啊?你还嫌自己不够显眼吗!
“不要!不要!不要!不要……”

笼在脸上的阴影,让越前睁开了眼睛。
不知何时已在面前的,温柔的蓝色,淡淡的笑意。
“我是不介意哦,让越前在这里观战。”
“不二,这样影响你们交手,还可能误伤他的!”
“不会的。”不二微笑,“有我在这里,他绝对不会有事。”
菊丸和桃城无奈,只有放手。
“……既然不二你这么说,就算了。”

殿下到底打算做什么?他应该知道不二的身份。
大石望向身边的手冢;环抱的双手,平静的表情,显然是不打算采取任何行动的表示。
他又在想什么?殿下呆在那种地方,很容易被伤到,哪怕只是无心,更何况……
这算是他们之间,无法介入的问题吗?
不二,千万不要做出伤害那个人,以及你自己的事情。
求求你,不要辜负,他们对你的信任啊。

微扬的,风,流过暧昧的静默;只属于两个人的,无言的交流。
很久没有在如此接近的地方,看着你的眼睛了,越前。
一直都太过耀眼,又太过清澈,所以让人感伤。
执意要坐在场内的你,只是为了研究吧,研究你执著想要赢的对手;仅此而已。
无论如何,我会让你看到,从未显露过的,真实。
你希望看到的……

被桦地拎回赛场的慈郎,即使对手走到面前仍然睡眼惺忪。
殷红的土地,危险的腥味,剑拔弩张的紧张……
他……竟然全无感觉?
唇上收敛了微笑,温柔的蓝已然变冷。
很抱歉……这一次的较量,我绝对不会手下留情;让那个人失望,罪可是很重的哦。

剑,缓缓从鞘中现出寒光。
没有预想中的电光火石;那只不过是太过平凡的,剑路和速度。
每个人的脸上都显出轻微的不解和轻蔑。
所谓的天才,不过如此吗?

“慈郎!醒过来!”
跻部的吼声终于惊醒梦中人;不过这并不迟,不二的剑自己送进最好被还击的位置。
睁眼的瞬间,慈郎的剑已出手。
好快的反应,和刚才根本判若两人!
只怕先行出手的人,反而会被迅疾的还击重创。

“就要……消失了哦。”
不二的低语也许被没有被慈郎听在耳中;不是因为紧要关头容不得片刻分心;而是……
慈郎的眼睛从踏入场地之后,第一次睁大。
面前的不二……消失了!

没有预料之中的两剑相交,更不用说完美的回击。
面前空空的场中只有风的声音和……血滴落的声音。
挥空的剑,剧痛的胸口。
“消失了。”身后,淡然的口气,殷红的剑锋。

慈郎茫然看着自己的伤。
何时,怎样造成的?没有深入要害,是因为剑不能及,还是……手下留情?
大脑一片空白;全场一片死寂。
张开的嘴,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
“再来一剑了哦。”好心提示的同时,剑已经在无法闪避的近前。
慈郎的注意力终于集中。
人的速度都存在极限;没有看不见的剑,没有可以凭空消失的人,只要足够用心。
刚才只是大意……这次必然可以回击!

风未停,剑已止;衣襟未落,不二的唇上已现微笑。
那个喜欢做梦的家伙,还沉浸在第二度的惊异中吗?
因为突然消失的对手,不知何时受的伤。
很可惜,我想要赢的时候,就不会输;无论何时,无论为何,无论……对手为谁。
除了,坐在那里的近在咫尺的你。

如此接近,我看得见你额头细密的汗珠,看得见你眼中闪耀的光。
让人想起,那一天的雨;洗却污秽,洗却血腥,洗却仇恨的雨。
雨中的你的眼睛,和此刻相同;惊异的兴奋,看到强者的兴奋,棋逢对手的兴奋。
单纯的兴奋。
可是……你理解我的兴奋吗?仅仅是目光相接就难以压抑的,兴奋。

“哇~~~~~好厉害的招数!怎么就会突然消失了呢!”
慈郎激动异常,丢下对手一跑路到场边:“哪哪,跻部~~你看没有,那个人真得很厉害哦~~~~”
“……我早就说过吧。”无奈的声音。
“一定是趁我睡觉的时候说的,根本没有听见啊~~~~~~~”
“快点认真去打吧。”拜托,不要让我们一起丢脸。
“知道啦~~~我现在很有斗志呢~~~”

他的确很厉害,厉害到让人恐慌的地步!但是,我也绝对不会输呢。
这一次,由我先出手!
“喂!睡觉的小子认真起来了!”
他想要的是出剑瞬间的近身机会;只要攻击那个地方……
“哇阿!”
前冲的人没有想到会被攻击脚下,猝不及防,倒地的时候胡乱用剑去挡——

“这小子只会乱来吗?!”
远在看台的观战者,这么想不会奇怪,因为看不到,雪白的衣襟上的划痕。
如果没有及时避开……伤到的位置,足以致命。
他的剑,并非乱出;准确,狠辣,隐藏在不经意。
这个人,绝对不简单。

“这正是慈郎的利害之处……”跻部冷笑,“即使是天才,太大意的话也会送命。”
正因为看来像是随意胡来的剑,所以绝难提防。
下一次,可就不只是划破衣服而已了。

“越前。”
酣战中的不二突然转向坐在一旁的人。
“我回击的招数,应该都给你看过了吧。”雨中决斗的那一天。
“啊。”
“其实我还有一种剑招,没有任何人看过。”
如果,今天,此处,不让特地坐在这里的你看到的话。
以后也许……再也不会有机会。

“那就有——劳——啦。”



(四十三)


无论在何处,无论在何时,都能够听到的,只有你的声音。
你相信也好,不信也好,那都是我的任性和执著。
最后的……任性和执著。


“不二说的那种招数,手冢,你见过吗?”
绝不是亲密的私语,更像是一种挑衅;连坐在看台的人也可以听到。
得到的回答,只是沉默;不是故弄玄虚的深沉;只是,真不知该如何回答。
不二,你到底在计划着什么?到底渴望着什么?
无法理喻的家伙……

“那么,就给你见识一下。”
决斗那天,未能了结的,未能理清的,缠绕我们命运的种种,就快要终结。
“那就有劳啦。”
越前;你会很快追上来吧?
但是……你听不到吗,在用不服输的微笑回应时,那已经响起的……丧钟声?
快要结束,这场悲伤的,痛苦的,滑稽剧;还有那命定的角色。
很快。

不知不觉握紧手中的剑,不二转身回到对手的面前。
越来越大的风,轻吟不知何时变成了低啸。
“真的非常厉害啊,你!”慈郎抹去几乎要溢出的口水,“同龄的骑士中竟然有这样的高手存在!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招数出现呢?好爽啊~~~~~~~~”
但是,如果是我先拔剑的话……
“这一局,绝对保住!”

“那家伙又借拔剑进攻啊,讨厌呐。”菊丸皱眉。
“不二很少主动攻击;慈郎利用那瞬间的爆发力,才可能超越他的速度。而且那种不规则的进攻路线,迷惑性很强,绝难预料。”乾的分析永远客观。
“前辈不就很危险!刚才说的绝招,真的会有用吗?”
“不二的实力,”一直沉默的人终于开口,“绝不止这样而已。”
那个人……

轻而缓,不二的一剑。
“太好了!只是普通的回击!一口气解决他吧!慈郎!”
“什么绝招嘛,吹牛而已。”
没有响应穴户的激动和向日的轻蔑;跻部的眉心微微收紧。
……绝对不会如此简单。

原本舒缓的一击骤然快如闪电,避开和慈郎剑锋的攻击直接挑向他毫无防备的手——
“哇啊!”猝不及防的剑飞出手。
远远观战的跻部更早醒悟到真正的危险:“慈郎!小心!”
“啊……”听到焦急的喊声才想到要去确认剑飞到何处的人,可惜——
闪亮的剑尖映在因惊恐而放大的瞳中。
“啊啊啊啊~~~~~~~~~”
剑……挑向空中的剑,为什么会自己准确地攻击下面的人?!
惨叫声划破的,是满场窒息的死寂。

生死交错瞬间的恐惧,颤抖的慈郎久久不能摆脱;呆滞的眼睛,是否真的看清了……
面前的不二,不二的微笑,还有不二左手握住的,慈郎的剑。
这到底……是怎么一回事?
不二的视线,没有在对手身上停留,早已转向未能及时收起惊异的,观战人。
已经开始想破解的方法了吧,越前?
“那么……要不要再来一次?趁着风还有停止。”
不过,所谓胜负,已见分晓。

“乾……”大石看得目瞪口呆,“刚才发生了什么事?”
“大概是,不二突然挑飞对方的剑,然后飞转的剑突然下落;最不可思议的是……剑竟然回到不二手中,借助一点逆风之力。”
“诶?就这种程度的风?”
“竟然可以使出这样的招数……”
交手的两个人……根本不在同一个水平线上!

不二前辈……果然比想象中更强。
即使雨中决斗那天,看到的,仍然不是他真正的实力吗?
和手冢不同,这个人是反击的类型;根据对手特点还击,完美的以守为攻。
裕太,你敬仰的哥哥,真的是让人火大的强势呢。
如果,那个时候老头没有继承王位的话……

“第四场比赛,胜者骑士团不二!”

回到开场的相望,除了衣襟上几点属于对手的鲜红,不二并没有任何不同。
“还差得远呢。”
就知道你会如此说呢;那么可怕的表情,是因为我对你的放水吗?
微笑的人突然伸手探进毫无防备的衣领;惊异压过了冰凉的不适感引发的反抗本能。
哨子的秘密,秘密的哨子,越前的哨子,不二的手中。

“你还是带在身上的……”
没等那个人的反驳和抵抗,轻轻的,印在哨子上的,吻。
裕太,你最后的嘱咐,一定是要我忘却复仇的事情吧。
你不懂,名为复仇的毒,根本无药可解;你也太过善良,就和这个人一样;致命的缺陷……
“越前……现在的你,想要的是什么?”
即使你不回答,我也能够明白。

“不要忘记,我曾经说过,哨子的声音,我一定能够听到,无论在哪里,无论何时。只要是你的愿望,我就会帮你实现。”
无论要我用什么样的手段。
那时的决心,那时的约定,不会忘却,不会改变。
只有这是真的。

“骗人的吧……骑士团的不二,到底是什么人?”
“……慈郎已经拼尽全力了。”
“我看,就连那家伙也会为这次的失败而沮丧吧。”
毕竟输得如此惨痛……
“可恶!真是可惜!不过你那招还真是厉害啊!还有刚才消失的那个!”
又陷入新一波兴奋的慈郎已经冲到不二面前。
“……完全没有沮丧的感觉!这野小子!”

“啊~~~虽然我真的是完败,但还是想再和你打一场啊!”
不二微笑:“那招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。”
“根本没有办法回击你还这样说~~不过,比你更强的家伙真的还有吗?”
“嗯,有啊。”

顺着不二的目光所指引的方向,看台的那一边……
“原来如此,是你们的团长,的确啊。不过,手冢另当别论。”
“也许吧;不过,大概还有一个。”
将要和手冢一决雌雄的,跻部;榊的王牌。
真正的精彩对决,就在休息的时间之后;手冢,你的出场。


“越前。”
听到场边的声音,越前回过头;手冢已经提剑起身:“拿好你的剑。”
“嗯?哦。”
不二看着两个人一前一后默然离开的背影。
「手冢,你和越前交手的时候,也和我一样吗?」
「只有那个人,我绝对不会放弃。」
果然,还是刺激到你了吗?
很可惜,现在,一切都已和那时……不同。

“什么事?”直到前面的人停住脚步,越前才开口。
“热身,你陪我。”
“诶~~~~团长找我热身,还真是少有呐。”
“你先拔剑吧。”
“知~~道。”

越前抽出沉睡已久的剑,指向对面的人。
“似乎……我们好久没有像这样面对面站着了。”
难以忘却的,很久很久以前。

那时的,约定和誓言。



(四十四)


重叠在眼前的,记忆和现实;没有剑高的孩子,如今已成长为俊美的少年。
那时的……王子殿下。
此时的,越前。


“越前,来和我比一场吧。”
第一次目光交接,就在那瞬间。

最初的相遇,实在不能算是相遇;只是单方面的凝眸,从偶然,渐渐变成习惯。
那是一个,很美的日子;立志成为骑士的少年,走过御花园的时候,缤纷的落花迷乱视线,阻住赶路的脚步。
“哈哈哈~~~~~~~小子,想要赢我,你还差得远呢!”
听出是那位尊者的声音,原本想要回避。
“可恶……”

无意中,在片片绯红的影中,看到了那个人的眼睛。
耀眼的,清澈的,金色,让人屏息的美丽。
血迹斑斑的外衣不知是多少次无谓的挑战结果。
除了轻声的不满,没有更多的愤怨表示;那还没有剑高的孩子眼中,只有更加坚定的决心;
坚定到让远远观战的人,震惊不已。

曾经听老人说过,剑,代表了一个人的魂。
这个幼小孩子,又在不经意地向旁人展示着什么呢,在那样空灵的剑舞中。
执著,闪耀,高贵,美丽……但却异常纯净的剑。
还有,心灵。
再也无法移开眼睛……

不知道他是谁;其实是谁都不要紧。
被感动,被吸引,只因为是那个人;不用找到什么原因和借口。
很想很想,接近。
很想很想……紧拥,那纤弱的,伤痕累累的身体。

很久很久以后才知道,那就是宿命的羁绊和缘分;一生的守候,成为灵魂的誓愿。


“手冢,身体再放开点,不是更好吗?”
失神回想的时刻,斗志激昂的小不点已经先行得手;即使陪人热身,也如此认真吗?果然是你的作风。
让人回想起,第一次,目光交接的瞬间。
依然平静的外表下,剧烈的心跳快要不能掩饰;那时的你,同样的眼神和微笑,闪耀。
“和我过三招,怎么样?”
没有改变,你的眸,你的心,你的,一切。
从那个时候起……

“陛下,请让我和越前交手。”

“手冢,你大概疯了!那小家伙……也许就是王子殿下也说不定!虽然殿下的身份一直保密,但是除他之外,谁能让陛下亲自教授剑术!”
疯了吗?也许;从最初无意的一瞥,就已经无法平静的心,的确疯狂。
知道你一定会接受挑战;你从来不懂逃避和退却,有的只有挑衅和嚣张。
“你,很厉害吗?”
无需回答;用剑来证明吧,我的,对你而言的,价值和意义。

清晨到黄昏,树林里接连不断的,清冽的撞击声。
终于停止在,剑落地的刹那,沉闷的尾音。
纤巧的下巴不断滴落的汗水,代替鲜血表明了完败的惨痛。
不忍心伤你分毫,但是,无论如何……必须胜你。
金色的清澈中,第一次,完全映出的自己的身影。
完完全全。
被刺痛的心扉,竟然闪过刹那自私的欣慰。
想要哭,想要笑。
矛盾的疯狂的激流,就在平静的水面下,翻滚汹涌。

“比你更强的人,还会有吗?”
“何不自己去确定?”
是的,越前,你一定要走出父亲的阴影;不要再使用和他同样的剑式,那只会限制你惊人的天分。
你是特别的,你是你自己。
属于你的美丽和纯粹,没有什么可以代替。
你的剑,一定会变强,比任何人都更加……


现在,面前的你,眼睛比那个时候更加执著,更加耀眼。
认真了,你,还有我;不知不觉。
下面的比赛,和陛下的约定,竟然在和你目光相对的时候,烟消云散。
世界上只剩下你我的,充实感。
纯粹的,剑的交流。
此时此刻,你的笑容,让我想要祈祷时间停止在这幸福的瞬间。
即使抱紧你也没有办法满足的渴求之心,即使贴近也无法停止的焦虑……


“手冢,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!就算是为越前好,你也有点过分认真……听说他从没有输给过陛下以外的人,你这样会吓坏他的。”
太急躁了吗,我?
无法压抑那种渴望的感觉……想要全力一搏;那时和现在,没有区别。
“难道……他强到你不出全力就无法赢的地步?”
是啊,你应该看得出来,大石。
他很强。
强到让我很早以前甘拜下风俯首称臣;虽然被挑落的,是他的剑,认输的人,却在另一边。
只是看着他,不知不觉就全力以赴……
或者,是潜意识中,很想要吸引他的注视?
其实……自己也是个,卑鄙的男人。

一直很想要的,其实都是那个人啊……


“切,又被你闪开了啊。”
虽然被闪开,但那一击,绝对有手下留情;你的剑,和你的人一样,愈加不凡。
或许有一天,就像你的骑术一样,可以让我惊异万分;让我……心痛不已。
“已经三招了。”
意料之中的不满;虽然还是缓缓收剑。
你的脸上已有汗珠,让我终于意识到,你的未来,还在我的手中把握。
那个,为你而立下的约定。
为了你的幸福。

“越前,你已经完成了对不二的观察了?”
“当然。”
“那么,接下来就是对我的观察吗?”
“只是偶尔想要学学乾前辈啊。说实在的,很难见到你们两个认真呢。”
怎么会……

在你的面前,我们两个人,哪一刻没有认真?
虽然恨过那个男人,恨他伤你太深,深到无可挽回;虽然想过下杀手。
但是很清楚,那个人,也许连他自己都不愿相信,他的目光,已经开始追随,你的身影。
无法自拔的认真啊,悲哀的认真……
所以,如果你可以原谅,我也可以试着原谅。

“越前……”
交手时解开的衣领,泄露了,那一晚的羞涩和娇柔的痕迹。
突然,很想要碰触。
柔滑的皮肤在微微颤抖;但是没有推拒,没有闪避,只是,偏转了不会说谎的面颊。
只是,这一次……不会允许你的逃避。

“看这边。”
轻轻托起犹疑的下巴,下垂的纤长睫毛,在金色的水雾里,留下美丽的阴影。
仿佛想要说什么的,似开似合的,唇。
还没有对你说……
那,就是致命的诱惑;你,还有我,都无法逃避。
无论多少次,都不会满足的体尝,幸福到窒息的,甜美味道。
虽然,这一次,只是浅尝辄止。

“越前,我会赢的,为了你。”
“……我早说过吧,赢过我的人……绝对不会输的。”

以后……一切都结束之后,和我一起走好吗?
让我们离开这是非纠缠的皇宫,浪迹天涯也好,只要是,两个人一起。

没有说出口。
现在的我,只要想着一件事。
战胜跻部,让陛下实现他的许诺。

越前,等我为你胜出。
一定。



(四十五)


忘却记忆中温柔的刹那,迈出了出发的脚步;没有回头的誓约,等待着实践。
风的旋律伴着你的脚步,那是失落的歌,也是离别的歌啊……
永远,不会停止的哀伤波动。


“我一定会胜出。”
“嗯,这时候用你的话来说,就是不要大意,去吧。”
“越前,如果想看得清楚一点,就留在场内无妨。”
“知道啦。”

“你要小心手冢的‘领域’和‘零式’。”榊的嘱咐,很简单。
“啊,知道了。”跻部不以为意。
“基本上,无论对手为谁,你都不会输;我一直如此认为。否则,你也不能成为骑士团长。”
“多谢赞美。”
“给你的忠告就这些。”
“啊。”跻部笑笑,“知道吗?所谓的强者,在兴奋等待高潮的时候,都能听到一种声音,现在,就有一种很好的声音。”
听到了吧,手冢?那就是毁灭的华丽乐章。
你的……毁灭!

静寂,在跻部踏进赛场,向空中伸出手指的瞬间,被消失很久的应援声打破。
“跻部!跻部!跻部必胜!!”
“手冢必败!!”
“胜者就是——”
一个响指让震耳欲聋的吼声骤然停止。
跻部甩下披风:“就是我。”
“哦哦哦哦——跻部!跻部!!”

“满足了吗?”手冢向伸出没有拿剑的手。
“啊,满足了。”跻部握住;将要交手的两人,冷淡的礼貌。

“好夸张的声势;乾前辈,那家伙,真的有那么强吗?”
“……你看着,就会知道。”

“这家伙,应援还真是华丽啊,真田副团长。”
“跻部那家伙,真的一点没有变。”

“老爷子,既然跻部那家伙那么有实力,为什么不早和来竞争?对了,我做了一个占卜……”
“千石,拜托你就安静看着吧。”

“爷爷,我真得很兴奋啊,这会是一场激动人心的比赛吧?我要集中精力呢!”
“啊……啊。”何止是激动人心而已,葵……

今天的,这一场比赛,到底有什么样的意义,还不明白吗?
如果仅仅是骑士团长职位的争夺,有必要把所有的领主都召回王都吗?
好好看着吧……年轻的人们。
帝国的未来,已经在这些人的手中,一点一点展开。
终局之时,会有谁笑着,还有谁流泪呢?


老头……
越前望向看台的最高点。
那家伙在想什么,这个时候竟然傻笑着朝这里挥手!平时说绝对不能暴露父子关系的,正是这个冷酷的人啊!
他到底打算做什么?
……算了,马上就要结束了,这场闹剧,不管你计划什么。
手冢,绝不会输。
就要,说告别了……
父亲大人。


“第五局,跻部,挑战骑士团手冢,比赛开始!”
终于到了,最后对决的时刻;未来的种种,命运的方向,就在这一战,决定。

“和你的对决,还是初次啊,跻部。”
“笨蛋,我可不会逃避……要去了!”
先出手的,果然是跻部。
手冢的招式想必已研究彻底,无需试探;开始就是毫不留情的猛烈。
转眼间已闪到回击的最佳位置,手冢轻轻拨回致命的一击。
以柔克刚,沉稳大气,向来是他的剑风。

跻部的瞳孔倏地收缩,退收中的剑突然翻挑;意料之中;手冢的回击几乎在同时。
若不是异常刺耳的撞击声,所有的人都会认定这是平常的攻击。
但是……分开之后仍然震鸣的剑;柄上,缓缓流下的,血红。
绝少动容的人,脸上也闪过无法掩饰的吃惊。
“啊……”跻部缓缓仰起头,“我已经陶醉在……自己华丽的剑技中了。”
“那只手腕……到底是怎么回事?那个一定在痛吧,你说呢,手冢?”

“不!手冢中的毒,已经解了!”大石按捺不住激愤,脱口而出。
跻部冷笑:“哦,原来如此,已经……解了。”
糟了……怎么可以说出……那可怕的秘密!
“大石前辈!这是真的吗?这到底是怎么回事!”
“这个……”大石痛苦地闭上眼睛,“其实,在昨天之前……手冢都没有办法是出全力……为了不让大家担心,所以没有告诉你们。”
“可是,怎么会突然……有解药?”
这不就等于说,刺杀陛下的人,已经找到了!

“我终于明白。”
不二淡淡地说:“如果手冢败北,骑士团长就要换人;但如果他能胜出,就必须交出刺客,否则,会有勾结的嫌疑,一样作要撤职,甚至定罪。”
真的是……完美的陷阱;深陷其中的猎物到现在这地步,才有所觉悟。
可怕啊……那个男人;难怪父亲会输给他。

沉默许久的越前回头转向看台:“反正,既然已经痊愈,就不用担心他了不是吗?”
不二的脸上,谁也没有注意到,苦涩的微笑,很快收起。
“无论如何,手冢是绝对不会输的。后面的事情,到时再说吧。”

“是啊,”大石勉强笑笑,“就像越前说的那样……”
但总觉得,跻部那时的冷笑,有更深的意义。
而且到底怎样得到解药,手冢无论如何都不肯说;丢下一句没事,就能让人安心吗?
现在……
现在唯一能做的事,只有,祈祷他平安胜出。

“还是用心看吧,”不二提醒已经混乱的众人,“手冢的真正秘技,可不是任何时候都能见识的。”
那个男人,真正的实力强到……令人畏惧的地步。
如果不是有他,复仇的计划,也许早已经实现。
虽然,现在的我竟然在庆幸。

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强吗?
不是闪电般的迅速,不是骤雨般的严密,也不是雷霆般的猛烈。
真正的强,很轻,很柔,好像空气和水,无形无像,无法估计,无法掌握。
更无法被回击。

跻部的脸色,从开场以来第一次变得难看。
瞳孔中映出的,只有平静如水的俊颜。
手冢的剑,不疾,不利,不猛。淡淡然出手,就在攻击的一线缝隙中插入,想到要回击的时候,剑尖已在喉咙。
急忙退身的跻部,涔涔的冷汗从额头滚落;颤抖的手触到喉头并未渗血的浅伤。

“那就是‘零式’。看来再普通不过的回挑,却能正中攻击者的致命伤,反叫对方还手无力,自乱阵脚。所以……在那个人面前,绝对无法正面出手的。”
关于这一点,一直甘拜下风。

“跻部,”手冢收起三分留力的剑,“不用客气,把你的真本事拿出来吧。”
这场比赛,对你,对我,绝非游戏。
 楼主| 发表于 2004-12-19 20:20:43 | 显示全部楼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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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四十六)


也许还会有一天,少年的稚嫩变成沧桑,闪耀的黑发染满银色。
倒时是否还会记得,曾经刻骨铭心,却只能在时光中永远淡去的……
那时那刻。


“情势……完全是一边倒嘛。”
“果然,手冢团长的伤,已经没事了。”
这样看来,很有可能会速战速决,那样对手冢最为有利……你一定要赢啊,手冢!
这无关生死,无关名誉,无关尊严的,一战;抛弃世俗的理由,却更加残酷。
因为根本……无路可退。

“手冢从刚才开始一直采取主动进攻,调动跻部疲于奔命消耗体力;多少有点急于攻下的意思吧。”
“要是平时的跻部,早该拿下这场比赛主导权。”
“真田,跻部那家伙的绝招,好像还没有使出来呢。”
“就是那个叫人受不了的猛烈攻击,叫什么来着?”
即使在看台上,也不会忽略的,那个男人唇上冷笑。
那家伙的眼神,真的很奇怪;现在明明处于劣势,却是享受的表情。
他……真的失去主导权了吗?

“这场比赛会很艰难……”不二打破了,这一边的沉默。
“手冢……你一定要赢,否则我的苦心,就白费了啊。”
坐在场中的越前,只能看到背影,从刚才开始就没有移动过分毫。
果然,绝顶聪明的你,也看得出来……真正的危机。

“手冢!”激斗正酣的人突然开口,“或许你的手腕的确已经痊愈……”
如此接近的距离,转瞬即逝的惊悸,也会被捕捉。
“手挽受伤,你是无法使用零式的。”
但是,你为了保护刚刚恢复的手腕,无意中增加了肩膀的负担。
这一点,我看得很清楚!好像你自己也没有察觉啊,手冢……
比赛到现在,是不可能速战速决的。这会变成一场持久战。只要持续到太阳落山的时候,你的骑士生涯,就要终结。
你还以为现在的我是在拼命求胜吗?要是这样简单结束,实在太无聊。
手冢,和你的肩一起,走向破灭吧!

“不二,你刚刚说什么?对方在故意拖延时间?为什么要做那种事!”
“持久战对手冢的旧伤损伤很大……”
“就不能速战速决吗?!”
“那个跻部不是那么甘心收手的人;他一直有成为皇室骑士团长的实力啊。焦躁的快攻,反而会导致失败。”
“卑鄙……可是,既然他有那种实力干吗不早点出来竞争,非要用这种方式!”

不二缓缓开口:“为了一个人。”
“……谁?”
甘心用如此长久的时间来设局,豪华的大手笔,能有几个人使得出来呢?
还不明白吗,你们?骑士团……到了必须被舍弃的时候。
“可恶!为什么不堂堂正正地决胜负!”

“这就是,真刀真枪的决战。”
平息浅薄的愤怒,静心观战吧;这样的惊心动魄,也许以后都无缘再见。
目前能做的,仅此而已。
越前……你也要明白;所以不要再折磨,已经渗血的手心。

这场比赛的主导权,从一开始就在我手中啊!
但是不出手也不能引出致命伤,也差不多该强制他攻击;快点带着焦躁攻过来吧,手冢!
愈加冷酷的灰蓝色中,映出的是……
没有改变的沉稳,更加执著的坚持,手冢的眼睛。
微微开合的唇似乎说出无言的誓言,无需空气就可以传递的声音——

“手冢,是个粉身碎骨在所不惜的男人呢。”
“比起自己的身体,他似乎选择了战斗的胜利。”
跻部……你太过小看,这个男人的决心。
“他似乎已经打算挑战跻部的持久战。”

刺痛眼睛的阳光,渐渐消失在血色的天边。
正是,日落时分。
剑鸣声,应援声,还有剧烈的心跳声,都没有停止。
汗水淋漓的两人,谁也没有占据明显的优势。
一时错愕的跻部,肩膀上留下深深的划痕;早已被湿透的衬衣顿时染满温热的殷红。
“跻部,”手冢冷冷提醒,“你打得太大意了。”
这家伙……愚蠢到向持久战挑战!

“真是惊人的比赛!竟然……打到这种地步!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长的比赛!”
跻部,我绝对不能,让你赢得这场比赛。
为什么?!手冢的肩膀应该早就超过极限了!只要再这样打下去……
“啊,那个又是零式!骑士团长,果然不是叫得好听的!”
难道这家伙是铁打的?!

不知何时已经点燃的灯火,让昏暗的赛场霎时间亮如白昼;也照亮了,越前嘴角终于浮出的一丝微笑。
这场比赛,在最艰难的时候,似乎已经接近了终局的胜利。
手冢,为什么你要和老头定那样的约定?
只有这一次,越前,让我帮你实现,你想要的幸福。
不会忘却的誓约,从未食言过的人;除了信任,没有别的。
手冢,你一定会赢!

“手冢啊……”跻部握剑的手突然改换方向,“这‘通向破灭的轮舞曲’,你收好!”
火花飞溅的巨大震鸣,就在两剑相接的瞬间。
“啊啊啊!!终于出来了!那就是跻部的绝招!猛烈的攻击据说可以把人的手骨震碎呢!!”
手冢,要是不接的话,你一定会输吧!那么,不肯认输的你,就等着彻底的毁灭吧。
下面的一击,就此了结!

意料之中的回击;意料之外的……
剑锋突然改变方向,顺着攻击的方向滑下,避其锋芒在强弩之末再挑还——
惊栗的跻部,脸上多出的血痕,竟然是被拨回的,自己手中的剑划伤。
“那个人……真的好强!”
是啊,还不明白吗?
这就是,超越一切的强大啊!

胜负,似乎已经很明显。
只差最后一步——
月光下,火光中,手冢的剑再次扬起的时候,越前的笑容终于舒展。
就在,那时那刻……
沉闷的,坠地声;清脆的,落剑声。

越前一直握紧在手的剑,竟然从膝盖上滑落。
颤抖的金色眼眸,在夜色中看到了什么?

紧紧抓住左肩的手冢,没有放开的剑,顺着剑柄缓缓流下的,血。


知道吗,越前,对于骑士来说,一旦剑脱手,人就输了。
所以,即使粉身碎骨,握剑的手,也绝对不可以松开。

越前,我会胜出,为了你。

“……手冢!!”



(四十七)


晨曦的微风,化不开的抑郁,等待着的苦痛;阳光再度照耀的那刻,就会消散吗?
约定的等待,等待的约定,等待的实现,等待的……结局。
就在那光明的瞬间,判定。


那个从曾为痛苦动容的男人,竟然捂着肩膀,跪倒在赛场中!
“……手冢!!”


弃权……是唯一的办法。
坚持再战,就凭那样的肩膀,也绝对无法赢过跻部。
而且如果肩有损伤,以后就再不能握剑。赢得比赛,一样无法胜任骑士团长。
再拼下去,没有任何意义。
即使越前,也会在这个时候出来阻止他吧……

“越……前?”
虽然僵硬,但却没有犹疑;只是捡回地上的剑,坐回原处。
直到那时才被发现,从越前的指尖不断滴落的,血珠。
他,竟然连握拳时指甲刺入掌心……都没有发觉。
身为王子殿下的他,也许有可能终止这场比赛。
身为越前,他唯一能做的,只有静静地观战,等着那个人的胜利。

“手冢,这次似乎真的完了。”
“真是紧要关头的大逆转啊;不愧是跻部,把那个当作目标。”
“但是,跻部好像一点也不高兴……”
难道连这个人,也不得不换上纯粹的武道的认真?
执著的,只想要继续没有结果的角逐。

“比赛还没有结束……不能就这样回去!”
咬紧的牙缝间,因痛苦而扭曲的声音,丝毫也未改变的固执
“团长,不要再去啊!这样下去的话,也许真的再也不能拿剑了啊!”
说过骑士不可以随便流泪的啊,你们应该明白……
“求求你停止啊!手冢团长!”
这场比赛,只能有一种结束方法。

“手冢!”大石冲着赛场中心大喊。
我知道你有个很重要的约定要去实现。
没有完成,就不会回头;那是你从来没有改变过的顽固。
所有人都认为你和外表一样冷静;谁也没有看到,那燃烧着的灵魂。
“……加油!”
你永远是……我们引以为傲的团长啊。

“胜利一定是我们骑士团的!!”
带着血迹斑斑的绷带就跑来的河村,还是气势非凡。
看着那样笃定的笑容,总觉得……
“手冢!手冢!!”
“手冢必胜!!”
不知何时,这边的应援声也变得夸张啊。

“我只许你胜不许你败。”
背后的声音,一直沉默观战的人;意料之中的,对白。
即使接近到已经可以听到他的心跳声,可以嗅到他的呼吸香;在这个时候……不能回头。
“我绝对不会输。”
不变的对你的坚持,不变的对你的许诺;答应过的,一定实现。
得到答案,越前起身走向场外。
“桃前辈,陪我一下。”
“明白。”桃城接过他的剑套和披风,紧跟身后。

“骗人……竟然还打算要继续比赛!这不是开玩笑吗!”
这绝对不是玩笑。
握紧一直没有离手的剑:“跻部,让你久等。”
就是这样才对……手冢!不要让我们的比赛终结在你我的遗憾!
继续的,仍然是不知尽头的持久;但是,这是和那时的意义,已经不同。

“好像又变成了跻部疲于奔命的状态,手冢自己几乎不怎么移动……”
“那是手冢的‘领域’啊。对方的攻击全部被他的剑引导,无意外地落入他的最佳回击范围;这种情况下,那是手冢的最佳选择。”
都到了这种地步,这家伙竟然还可以打;胜利,如果能够稍微偏向那个人的话……
“跻部也没有放弃,那个猛烈回击就是证明。”
只可惜,势均力敌的双方,平衡用血与肉,稳稳地维持着。
几乎是僵止的赛局,结束没有尽头。

“手冢,很痛苦啊。”
火光中,不二清楚地看到,那泄露苦痛的表情。
平时脸上根本不会有什么表情的他竟然……说明他的伤真的严重。
为了那个人,所以要做到这一步吗?
只是,为那个人而已。
“如果越前不能幸福的话,有人……会死也说不定。”
月光下的某处,和桃城热身的你,应该会明白啊,越前。

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同……手冢这家伙!
这小子,比我想象中更加冷静而且深思熟虑。
绝对没有料到,会看到他这种状态,今天的比赛会进行到这一步。
这种难以想象的执著,不是一个骑士团长的职位所能引发的。
你想要什么?你到底想从即使胜出也难逃覆灭的终局中得到什么?
骑士团手冢,看不透的家伙!
不过,对于我来说,要赢的最后的胜利,这一点并没有任何改变!
即使这场比赛一直进行下去……


微薄的晨光穿越黑暗的夜空;开始反光的台阶上传来的急促脚步声,无法隐藏焦灼。
忘记甩去从发梢不断滴落的汗珠,越前的目光锁定在……
仍然僵持的赛局;一如势均力敌的,应援声。
“手冢!手冢!”
“跻部!跻部!”
谁也不会让出一步,除非有人永远地倒下;这场无关生死,无关荣誉,无关尊严的,比赛。
遗忘了时间的残酷。
已经……不需要再找寻任何理由。

从来没有如此震惊过的眼睛,在突然出现的决定瞬间,睁大。
手冢的手腕,转动到那个角度就意味着……
疾,不利,不猛。淡淡然出手,就在攻击的一线缝隙中插入。
看来再普通不过的回挑,却能正中攻击者的致命伤,反叫对方还手无力,自乱阵脚。
真正的密技,永远不会被回击。
手冢的,零式。
终于……要结束了!让人担心到窒息的漫长。
晨光照亮了越前灿烂的微笑。


手冢,你为什么要和老头达成那种约定?
你的幸福,我想要亲手帮你实现。

越前,我一定会胜出,为了你。
嗯,这时候用你的话来说,就是不要大意,去吧。

我只许你胜不许你败。
我绝对不会输。


你不会输的,我一直相信着。因为你从来没有对我食言。
你说的,我认定会是真实。
快要结束,快要结束了,太过久长的压抑和挣扎。
因为我们已经找到了正确的方向;坚信着,是幸福的方向。
我的自由。
我们的自由。
我们的幸福。
马上……

屏息等待的那一刹那,出现的是,坠落的声音。

啪啦——

知道吗,越前,对于骑士来说,一旦剑脱手,人就输了。
所以,即使粉身碎骨,握剑的手,也绝对不可以松开。


也许还会有一天,少年的稚嫩变成沧桑,闪耀的黑发染满银色。
即使到那时,也一定还会记得,那刻骨铭心的……
此时此刻。

映出天空的剑,血红的颜色,是朝霞的影,还是……顺着剑柄流下的,主人的血?

“比赛结束,胜者……挑战者跻部。”



(四十八)


不祥的,坠落声;绝望的,破碎声。
想要倒下却不能倒下的瞬间,必须忍住,满满的心碎,将要溢出眼眶。
此时此刻,依然想要清晰的世界,清晰的你,清晰的,凝望。


“跻部!跻部!!”
到处都是,刺痛鼓膜的,欢呼声。
“不愧是未来的骑士团长,跻部真的太厉害啦!!”
让人……痛彻心肺。

“双方均两胜一负一平,下面进行增加的第六场比赛。”

没有关系,真的没有关系;虽然,手指的颤抖,心口的疼痛,都无法停止。
……只是决定的时间,又推迟了而已。
仅此而已。
仅此……而已。

心爱的剑随手丢给桃城,从那个人手中拿过,沾满的鲜血依然未冷的,那一把。
越前转身走向赛场的入口。
“你不能参加这场比赛!”大石疾步挡住他的去路,“只有这次,绝对不可以!”
“可是现在还有参赛权的,只有小不点了啊!”
“是你的话应该明白……应该很清楚原因的,殿下……”
已经到这地步,再掩饰也没有任何意义;可以理解你的心情没有错,但这却是你无法介入的战斗!
“……团长,骑士团越前,请求出战。”
“殿下!”

“大石,让开。”
晨风无法吹开的汗湿的刘海下,那双疲惫的眼睛……
还没有绝望,即使无可挽,旦未到最后的结束就不能放弃,不是吗?
“手冢,你……”
“让开吧。”
大石,这种时候……这种时候难道可以有,别的选择吗?
“越前……千万小心。”
能够交流的语言,总是太简单;太多的东西,不知道如何表达。
毅然远去的背影,朦胧在初升的阳光中;不知为何突然觉得,这就是……永远的告别……
想起很久以前,这样的告别,和你的话——

手冢,我不会有事啦。
不要担心过度。
记住,你要是牺牲了,我可不会哭。
但是,我一定会杀了那个家伙。

微笑着说出的刻骨铭心的约定,真的,还可以……相信吗?


“日吉,轮到你出场了。”跻部干得不错;现在,只剩下收尾的工作。
“是,榊大人。”
“一定要赢;按照陛下的意思,即使伤了那个人也在所不惜,明白吗?”
“明白。”即使不这样说……
“殿下,绝对不会信任没有实力的家伙。对他,千万不能掉以轻心。”
“那是当然。”我一定会赢的!
“还有……忍足,吩咐你们的事,差不多到时候了,随时准备好。”

“手冢竟然输了,真意外。不过说到日吉,切原曾经和他有过一场苦战吧,在剑术比赛上?”
切原装傻:“有这回事吗?”
“那可是将要继承跻部的,未来骑士团长。没想到,榊把真正的王牌隐藏起来。看来这场比赛已有结果。”
“好羡慕啊……”他可以留在那小家伙身边了。
“切原,你也不是没有希望;等到殿下继位,你只要能赢过他,骑士团长未必会落在榊的掌握。”
“谁知那小——不,是殿下,什么时候继位。”我已经等不及了啊。
“……很快了,我想。”

“乾前辈,日吉是什么人?为什么那边的应援更激烈了?”
“我知道得不多;似乎是榊选定的跻部接班人,神经质但有野心的家伙。口头禅是‘下克上’。”
已经很多了……
“看来,又是一场苦战啊。”
“越前的话不会有问题的,那小家伙很强的。”
“难道你们没有注意吗?”不二缓缓地说,“从手冢开始比赛起,越前连水都没有喝过。”
如果,进行持久战的话……他也许会有危险。
不过,这一边的手冢,大概不看着越前赛完,是不会想到处理一下伤口的吧。

下克上,实在是很好的名言。
正是因为喜欢那种舍弃败者的方针,我才投入榊的门下。
靠出身和血统的皇室骑士团,根本无法和我们相比。
竟然敢以骑士身份自居,这种娇生惯养的小鬼。
只及胸口的高度,纤细的身体,羸弱的手腕;那把成人用的剑,他不觉得太重了吗?
竟然还敢用那种那种挑衅的眼神看人!
他需要一点教训……

仿佛闪电划破沉闷的天空;耀眼的寒光一闪而过。
留下的痕迹,是脸上真实的伤口和剧痛;虽然还不能让惊呆的人,完全清醒。
“看着别的地方,可以吗?”
丢下冷冷的提醒,新的攻击已在面前。
想起要抬剑迎击时手腕上又袭来新的剧痛。
这小家伙……
对他而言真是不错的攻击;凭借矮小的身材采取速攻;但是——
这种招术并不是无法回击的!

“啊,真的被挡下了哦,越前的剑。”
“其实那个人不错嘛,第三招就反应过来了。”
“不过能被挡回来是因为……”
“故意的吧,小不点。”

手腕,转动到那个角度……
疾,不利,不猛。淡淡然出手,就在攻击的一线缝隙中插入。
看来再普通不过的回挑,却能正中攻击者的致命伤,反叫对方还手无力,自乱阵脚。
真正的密技,永远不会被回击。
那就是——
手冢的……零式。
如果不是亲眼看到,绝对不会相信;他竟然用手冢的剑使出那种密技!
这个小家伙到底……
“你,还差得远呢。”
终于重现的,微笑;高傲,耀眼,美丽;只有那个人才会有的,特别。
不会改变的特别。

“越前!不错嘛!他什么时候学会零式的啊?”
“骑士团的这边,也珍藏了王牌啊!”
“越前,那个,如果你手腕转动的角度不准确的话,下回就很难用出来了哦。”
“……切。”
不过,马上就要结束了;那家伙看起来根本没什么了得……

处于被压制状态的人,突然改换了奇怪的姿势。
势在必得的一剑,被挡在意外爆发的横击。
虽然及时避开要害,但力道不足的越前,还是被蛮力甩出去。
“终于使出来了,日吉的演武状态!”
“他的家里世代修习的古武术,被用在剑术上,很难反击的。”
“殿下还是不要再强下去,比较好呢。虽然陛下说即使伤他也无所谓……但他的身体,好像也没能耐撑下去啊。”
还是早点认输吧,王子殿下。接下来的重头戏,你可是主角啊。
“嗯~~古武术啊。”
微微一笑;没有人注意到的细节,一直握在右手的剑。
换到左手。
指向鼻尖的剑;日吉的脸色顿时铁青。
“喂,那位下克上的家伙,古武术的要义是以弱胜强;就是说你认定自己是弱者了?”



(四十九)


“果真是……任何时候都不忘挑衅的小家伙。”
“还是不要移开眼睛吧,精彩瞬间,错过了很可惜的。”
一直让人心动不已的……
嚣张的一颦一笑,绯红的,洁白的,透明的,炫目。
幻舞的一挥一收,轻灵的,恣意的,优雅的,致命。
高洁的剑,美得让人沉醉。
竟然有点羡慕此刻他的对手,可以在气息相融的距离,看着他的眼睛。

所谓,真正的速度——
话音未落,嚣张的微笑已在面前放大。
故技重施的近身速攻而已;没有什么大不了……
轻蔑的大意击破在巨大的震鸣声;抵挡的剑刃上传来的是魄力十足的压迫。
那……并非近身战术!
借着冲力弥补力量的缺陷,时机结合完美的强力攻击。
反应慢半拍的人,竟然被震裂虎口;不觉间冷汗已沁湿衣衫。
幸亏他没有攻击要害……
可是……为什么没有攻击要害?

“啊啊啊!!第一次看见越前那样强烈的猛攻!”
“对方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呢!”
春之落英,夏之银电,秋之疾风,冬之飘雪。
越前的剑风;本来是张弛得当,行云流水,收放自如。
很少见到他强击连连出手,不容对方喘息,虽然这并非上策,但——
他竟然可以准确把握暴雨般的连击,没有偏离分毫!
“越前……被排除在选手之外时就憋了一肚子气。”
“然后又看了手冢的比赛,先前积压的紧张感在比赛中发泄出来也是可以理解的。”
“不……”

不二的脸上,出现了从未有过的,恐慑。
“那个,也许根本就是他的最佳动力也说不定……”
那样说的话……
他的实力在以往交手中,只是显露皮毛而已!
这小家伙,竟然可以让人心惊胆战到这种地步……真的是,可怕的存在啊。
越前!

“千石前辈,越前君他……变得比和亚久津前辈决斗是更厉害了!”
的确啊,没能和他交手,真是遗憾到让人心痛。

“双方都没有考虑过力量分配问题,每一击都是全力呢。”
“看这样的比赛,真得让人心情愉快啊。”

“橘大人,对方是第一次有危机感吧?”
“是啊……他已经完全换上战斗时的打法了。”

“喂,桦地……你为什么在颤抖?而且忍足你也是。”连我自己也……
“……向日,不管怎么说,我们不能忘记下面的任务。”
“啊啊,知道。”
刚才那一招,如果有心,绝对可取对方性命;以殿下的能力,百分之百能够做到。
如此激愤的情势下仍然不出杀手……那就是致命缺点;无论会多么厉害的剑术,无法杀人就不足为惧。
更何况,一旦失去武器,他也不过是个柔弱的小鬼罢了。
很好搞定……

“小子……我可要打到太阳落山。”连续使用这样的强击,你已经快不行了吧?
“再打到明天也没有关系啊!”你的体力就那么差吗,下克上的家伙!
“真是嘴硬!”
我就看你怎么坚持到最后……等着昏倒在赛场上吧!
故意用力量优势把剑引到绝地,看你这小鬼怎么继续逞强的攻击……
“天哪!越前这家伙又来……”
“没道理啊!难道是强行引出?”
这小子……真的打算累死在这里?

越来越沉重的,喘息;发梢不断滴落的,汗水;在衣襟上扩大的,血迹。
这小鬼,真的快不行了。
简直是自杀式的打法,虽然的确让人紧张到心悸。
但是,你已经不能再用那种招数……一定不能用了!

用那种陈腐顽固的常识判断,经常会失误的。
自以为是的家伙们……让人火大啊!
又是一次义无反顾的冲击——
“我还可以打到一百局,你奉陪吗?”
日吉来得及做的,只有睁大眼睛看着电闪雷鸣之后的,笑容。
“啊,又来了!越前的攻击!”
“似乎……胜负已经分晓。”

漫长的,静寂。
清凉的晨风温柔拂落睫毛上的汗珠;近乎耳语的低喃是否能够,传递到看台的遥远……
“我赢了……”
因为还沉浸在恐惧和惊异中的家伙,还跪倒在,震脱手的自己的剑前。
这就是说,骑士团已经赢了吧……
今后的生活不会改变,虽然有点失落的伤感,但一切还有可能。
只要……我再赢过那个人……

“那个人……用剑真的好美……”
“这样的小孩,真的是骑士团成员吗?”
终于从震惊中醒悟的人们,突然开始可怕的喧嚣。
“那孩子用的是左手!而且还是金眼……”
“难道他就是传说中的王子殿下?!”
“一定是!除了陛下的继承人,还有谁会用那么华丽的招数!”
“第一次见到殿下,他真不愧是未来的帝国皇帝啊!”

糟糕……身份已经败露了!
“虽然早就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……还是先让他回来吧。”
“大石,小不点好像走不动了的样子!”当初攻击的时候完全没有考虑后果……
“不管怎么说也要带他回来!骑士团优先保证殿下的安全!”
“已经……晚了。”
不二的叹息是什么意思?
很快的,就会明白。

“因为你们已经失去了资格。”
包围在身后的全副武装的,是原本属于榊的骑士军。
“跻部……”
“不好意思,手冢。我费尽心思让你受伤不是没有意义的。陛下就在上面,你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。叛乱,可比失职罪更重。”
“你们到底想干什么!”
“看着不就好。序幕已经演完了,主场戏,就要开始,你们睁大眼睛就好……”

吵死了……那些乱喊乱叫的人。
什么王子,什么殿下……很快就不是了!
等待的,就是宣布结果的裁判;手里的这把剑,绝对不能放下,无论如何……
“越前!你要小心啊!”
听到桃城的声音,才注意到那一边突然出现的,阴云。
为什么!
为什么要包围骑士团?!

潮水般的一波又一波的呐喊,突然中止于,看台的至高点的一个手势。
所有人都等待着,最后的决定瞬间。
命运的宣判。
“比赛已经结束。鉴于骑士团的完败和失职,团长之职即刻起授予胜者跻部。所有原骑士团成员收押候审。”
什……么……
刚刚说的是什么?!那死老头刚刚说了什么!!
“等一下!老头你明明说过——”

“殿下,请走着边。”
何时出现在背后的……忍足和向日?
“现在赛场混乱,为了您的安全,请和我们离开。”
一切……早就安排好了的?
“我不是什么殿下!手冢!手冢他到底犯了什么错?!大家都没有错!是我自己要出战的!”
“……殿下,陛下吩咐过带您离开,不计任何代价。所以,您最好合作一点。”
“放手!不要碰我!我要去见那死老头!!”
即使胜出也没有放开的握剑的手,被牢牢制住。
无论剑术有多么高超,凭着这样的身体,也无法胜过成人的力量。

清脆的声音。
破碎的声音。
绝望的声音。

剑……
手冢的剑,交融了两人之血的,那把剑。
在手腕被拧到背后的时候……
落地了。
远去了。
最后朦胧在,心碎的水雾。

越前啊,对于骑士来说,剑,是绝对不可脱手的啊。
那时候,人就输了,心就死了。
希望就会断绝……

“手冢……手冢!!”
撕心扯肺的声音,真的可以传递到那已然遥远的方向吗?



(五十)


没有星光的夜,已然空洞的眸,看到了什么?已然空虚的心灵,感到了什么?
苍白的微光中,折断的翅膀,破碎的梦想,毁灭的自尊,崩溃的信任。
终于醒悟,一直高傲的自己,其实一无所有。


出房门的时候,向日看到已经换上新骑士服的跻部朝这里走来。
“是团长啊,又有什么吩咐吗?”
“为什么叹气?难道殿下他还不肯吃东西吗?”
向日摇头:“连水都是强灌进去的;再这样下去,别说继位典礼,我看连生命都会有危险。”
“看来,有必要和他好好谈一谈了。”

“这样刺激他可以吗?开始他反抗很激烈的,简直是野生动物!现在好容易才平静下来。”
“殿下是将来要继承这个国家的人,不会不懂道理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
下意识就挡住门口,“跻部,我们这样做真的正确吗?虽然知道是为了国家的将来……”
“既然知道就让开。不要忘记,我们是怎样得到今天的。”
推开欲言又止的人,跻部走进以前从未使用过的,王子殿下寝室。

来到床前的时候,终于明白所谓“野生动物”的真正含义。
在这样的情势下……
憔悴的形容,惨白的脸色,唇上的齿痕,没有包扎的细碎伤口在汗湿的衣服上留下的殷红,被紧紧缚在背后的手臂上磨出的血口……
即使如此,那美丽的金色,依然燃烧着冷冽的火焰,让人不敢直视。
真的是比哭泣求饶更加危险的反应啊,王子殿下。
很想看看,屈服的你,是什么样子;也许,不会等太久了。

“虽然说过下手重点也无所谓……但是忍足,你也没必要弄成这样吧?伤口总要处理一下,这绳子也不妨解开……”
“劝你还是不要;我一时心软,剑就被夺了。要不是殿下自己昏过去,我也要被判渎职罪了。”
“哦,都到会昏过去的程度,还不肯吃饭吗?”
跻部瞥了一眼桌上已经冷掉的饭菜。
“忍足,你先出去,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和殿下讲。”

被这样狠瞪……几乎要忘记主题了。
“殿下,这样下去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,还是不要再玩这种小孩的把戏了吧。”
回复的反应就是冷冷移开眼睛。
“皇权,帝位,任何人都想要的东西,你为了那个男人,竟然全部都可以抛弃;知不知道,就是因为你的在意,他现在才落到如此地步。”
“你说什……住手!”

强行拉开的衣领,泄露了夜晚的秘密;激情留下的痕迹,依然鲜艳动人。
“你和那个男人上床了吧?”
虽然还不明白里面的全部含义,但本能的羞耻感让皮肤泛出无法掩饰的粉红。
“早就觉得你们的关系有点奇怪,不过还是有点吃惊啊。”
“混蛋……不要碰我!”
“如果陛下连这个也知道的话,会怎样呢?自己的爱子,竟然被那种男人压在下面……”
“你到底想要干什么!”
“不要这么凶嘛,想做什么的不是我,而是陛下。”

“身为骑士团长竟然爱上自己保护的王子殿下,要是原来,我会觉得愚蠢之至;现在虽然也可以体谅他的心情……当然,这并非是他被忌恨的原因。”
趁着小猫的身体僵硬无力反抗,跻部把挣扎中扯开的衣襟整好。
“问题就在于,你过太重视他;不管那是不是爱,都超出了主人施舍的范围。知道吗,从三年前,你冒险送机关图给他的时候起,手冢就已经是陛下的眼中钉。”

这个人……到底在说什么?
“身为王位继承者,一旦太过重视某个人,就会给整个国家带来灾难。”
突然……
“想要满足欲望的话,找任何对象都可以;凭你的尊贵身份,没有人敢拒绝,也没有人愿意拒绝。但是,那些只能是游戏,不要需要付出感情。”
很想要呕吐!

“对了,我马上要和杏小姐结婚,希望殿下赏光出席……不过不太可能吧。”
越前挣扎着起身:“你……刚刚说什么?”
“终于有点兴趣啦。怎么样,殿下准备来吗?”
“卑鄙……明明知道她根本不愿意……”杏小姐那时逃婚的事情怎么可能保密!
“愿不愿意,是一回事,殿下。身为领主的橘,可以拒绝骑士团长的求婚吗?现在杏还可以选择逃婚,让哥哥为难吗?”

终于明白了,清清楚楚。
从很久以前,就设好的陷阱,等着无知的猎物自去灭亡。
亏他还敢说……什么自由的交换。
如果幸福的约定只是一个甜美的谎言……那就骗我到底啊!为什么要中途自己揭穿?
为什么,那个老骗子……明明,是那么地相信着他……
明明是那么想要相信的!

“如果殿下打算继续逞强,也没有关系;反正让你活着的方法,有很多。”
“……我要去见……皇帝陛下。”
“终于想通了,殿下果然很聪明啊。”跻部解开绳子:“早知何必吃如此多的苦呢——”
“滚!”想要推开那令人恶心的靠近,却因站立不稳向后倒去。
及时伸出的手臂将摇晃的身体揽进怀中:“小心啊,殿下。”
“我不想再说第二遍……”
跻部笑着松手,看着越前扶着墙艰难地走出门外。

“这样会被恨死的,跻部。”等在门口忍足听到了全部对话。
“总要有人扮演恶人角色吧?话说回来,你不觉得殿下的眼神很棒吗?被痛恨着,也比被视为无物好吧?”
“他马上就要继承王位了,小心你的脑袋。”
“那个人还没有杀人的能力。在比赛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。他的剑,空有漂亮的招数,没有杀气。”
那样的人是杀不了任何人的;等他习惯了鲜血,那时的一切都已经不同。
期待……能看到最后呢。

“跻部,你说陛下的计划……真的会实现吗?骑士团的失职,没有殿下的认可,就不会被判罪,顶多只是革职而已。”
“放心吧,陛下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。更大的王牌,还握在手中,等着最后打出来呢。”
“即使是杏的事情……”
“小丫头还没那么有利用价值;总之,我们只要想着典礼的事就可以了;说不定……”
还有殿下的大婚需要准备呢。



(五十一)


听说人悲伤的时候,会流泪;天空在悲伤的时候,会下雨。
雨,原来就是泪水。
这漫天的大雨,流不尽的,到底是谁的心碎?


听不到任何声音,看不到任何东西,感不到任何痛觉。
这……就是死亡的感觉吗?原来一直恐惧着的。可是,现在突然觉得那黑暗的,冰冷的拥抱,很舒服,很安心。
心已经死了,魂已经死了,过去的那个自己也死了,只剩下冷冷的无用的躯壳。
存在的意义,已经没有;就这样一直沉睡,其实很幸福……


“殿下!殿下!你没有事吧?”
雨雾中空寂的赛场,本以倒在地上的白影是幻觉;要不是好奇心重想要看个究竟……
看到被凤抱起的冰冷的身体,穴户感到什么东西堵在喉咙,不能言语。
睫毛上的雨珠,仿佛没有擦干的眼泪;单薄的衬衣下,没有包扎的伤口已经泛白。
“他不是被软禁了吗?还有忍足他们看着,怎么会跑到这里来?”
“也许为找什么东西吧……听说他一直在绝食,大概中途昏倒。”
“不管怎样,还是先送他回——”

“……手冢……对不起……”
苍白的嘴唇下不甚清晰的声音,听起来就像是哭泣。
“你的剑……被我弄丢了……”
顺着脸颊不断滑落的液体,真的,是雨水吗?
从来没有如此地接近过,所以从来不知道,那个即将继承王位的王子殿下,其实只是个需要保护的柔弱的孩子。

“难道,要把他送去跻部那里?”
“……凤,先带他到你房间,千万不要被人看见,我一会就回来。”
“前辈要去哪里?”
“总之你赶紧回去;再耽搁下去,他说不定会有生命危险!”
如果让跻部知道,他还会被关起来;真是的,先前那么嚣张的小鬼,竟然变成……这个样子。
总觉得,有点罪恶感。

“混蛋,那东西到哪里去啦!” 穴户一拳狠狠砸在墙上,激起小小的水波。
找遍赛场和看台的每个角落,仍然一无所获;除非有人拿走,否则那么大的东西,怎可能凭空消失?
“这下麻烦了……”不给那小鬼看到东西,谁知道他还会做出什么!

“是穴户先生吗?”
头上的冰凉突然被挡住;惊讶地回头,看到了意外的,勉强的微笑。
“杏……小姐?”
“哥哥他们不可以随便行动,所以我只有自己来了。请问……我可否见殿下一面,有重要的东西要交给他。”


殿下,千万小心,
手冢,你担心过度啦。你自己才应该小心。记住,你要是牺牲了,我可不会哭。”
其实……从来没有这样奢望过呢,王子殿下。
但是,我一定会杀了那个家伙。
你不需要杀任何人,殿下。因为……我就是为了你而死的。

你和那个男人上床了吧?
太过重视他;不管那是不是爱,都超出了主人施舍的范围。
知道吗,从三年前,你冒险送机关图给他的时候起,手冢就已经是陛下的眼中钉。
身为王位继承者,一旦太过重视某个人,就会给整个国家带来灾难。
想要满足欲望的话,找任何对象都可以,但是,那些只能是游戏,不要需要付出感情。”

“不是的……我真的不想……伤害任何人……”
只是想要那个人幸福,想要他活下去,这样简单的希望,都会成为罪恶吗?
喜欢一个人……连喜欢一个人,都不可以……
“殿下,你醒了?”
迷离的视线中,晃动的人影;是谁?
“要是再不苏醒的话,我们只有去请御医啦,你也不希望惊动那么多人吧?”

“手冢……”紧紧拉住那个人的衣袖,“对不起……是我的错……我把你的剑弄丢了……”
“现在已经找到,你不用担心,还是好好躺着吧。”
这不是手冢的声音!这是谁?这里是哪里?!
“不要乱动啊!真是的,竟然冒雨去找什么剑,你这个样子会死的!”
死不死,已经不要紧。
“你们……是谁?”

“比赛那天,你到底有没有仔细看啊!”穴户叹气,“不过要是认识,说不定更糟。”
“榊的……”
“现在已经是你的骑士了。”
“前辈,不要这样说啊!”难道你还要刺激他吗?
“反正事实就是这样,他总要面对现实——喂,这个样子怎么出去!你还在发烧!”
“原来,”越前冷笑,“你们还怕被判渎职罪的吗?”

“殿下,你不要搞错。骑士,必须服从命令;何况我们赢的那一场,完全是凭实力。”
穴户拿出用布包着的东西,丢在越前面前。
“既然如此讨厌我们,就带着这个离开吧。”
里面……熟悉的剑鞘,光滑的触感。
“手冢的……为什么会在你手上!”
“是小姐带给你的。”穴户指指站在门口的杏,“她有话对你讲。凤,我们先出去。”
“放心吧,杏小姐,我们保证不会有人偷听的。”

门被轻轻关紧;重逢的两人,都在对方脸上看到心碎的憔悴;尽管分别并不久长。
“……谢谢你帮我找到。”
“应该是我说谢谢。可以还叫你越前吗?我不喜欢改变称呼。”
“无所谓。”
“听说你被禁足,没有想到……他们竟然这样对待你;伤还没有完全好吧?”
“我只是跌倒而已。”

听到这句话,才觉得面前的人,还是原来那个又任性又嚣张的少年。
刚刚看着蜷缩在床上流泪不止的孩子,总觉得……心痛到想要死掉。
绝对,不能再让他遭遇更多的不幸。
“越前,你大概听说跻部的求婚了吧?我就是为这件事而来的。”
既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,就必须有人牺牲。
“你不要为我而答应陛下的许婚。”

“你不想嫁给那家伙,不是吗?”
“我也不能嫁给你啊,越前。如果不能嫁给喜欢的人,其他的人不是都一样吗?”
“难道……你要答应?”
杏凄然一笑:“我不会嫁给任何人的,因为我已经不配。”
再保守秘密,只会伤到更多的人吧?
“越前,其实……我已经有身孕了。”

仿佛完全听不懂,越前呆呆地看着微笑的杏;对于那样的女孩来说,这不是句可以一笑置之的话。
“是真的,所以,只要我自己揭出来,你就不会被人强迫娶我这个自私又卑鄙的女人。”
“杏……小姐?”
“你第一次叫我名字呢,越前。”
“可是那样的话——”
“那样的话,我的名誉就会受损。”杏的手移到自己的小腹,“有什么关系,反正……我已经下地狱了,总比连你一起受苦好。”

“我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,所以这辈子大概不会幸福的。所以,越前,你一定要幸福,和那个人一起。离开吧,离开这个只会给你带来悲伤的地方。”
离开的时候,杏留下这样的话;那时候,她虽然笑着……
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,是不会幸福的,双方,都是这样的感觉吧?
“现在离开,还是有可能的。”
还可以再相信着未来,现在,此刻?难道已经要绝望,自弃,厌世……
“还差的远。”

越前握紧手冢的剑。
“现在就放弃,还为时太早。”



(五十二)


流血的创口,不再疼痛,是因为深重到无法愈合。
麻木的心灵,不再疼痛,是因为死冷到无法感知。
已经没有东西可以舍弃的时候,还可以流得出眼泪,也算是……最后的,幸福。


棋桌上,残局旁,茶杯里的热气朦胧了微笑的脸;亭外的雨声,朦胧了心跳的剧烈。
“我想差不多你也该来了。”
“说实在的,我们父子很久没有促膝交谈啦,总觉得有点寂寞。”
“和你没什么好谈的。我来这里,只想问一件事情。”
“为什么不坐下?青少年,我连你喜欢的红茶都准备好了。”

“为什么言而无信?”虽然胸口很痛,但麻木的神经已经不再敏感。
“我有吗,青少年?”把玩着吃掉的白子,无辜的表情终于激怒拼命维持的冷静。
“你说过只要骑士团胜出就不会让手冢撤职!”重重捶在棋盘上的拳,震乱精心布置的局。
“但是,他输了。”
“骑士团的两胜一败一平,明明是胜了!”
“你没有搞清楚状况啊,那只是表面现象,真实情况是——他们输了,全部,彻底。”
慢慢松开的手中,一直把握的白骑士坠落在,冷冰的石地上。

“桃城已经不是骑士团成员,他和菊丸的那一场虽然表现出色,但还是算输。”
“怎么会……”
“至于你,青少年,胜的那一场,没有任何意义。你是我的儿子,这个国家的主人,不能代表骑士团出战。当初同意你加入,不过是当作一种锻炼,不要搞错状况。”
“果然是,卑鄙的理论。”
“如果不卑鄙,很可能连这段谈话也省下了,因为我们早就被没命。青少年,身份,不是你想要抛弃就能抛弃的。既然身为王位继承人,就清醒一点吧。”

“你想要我怎么做,到底?”
“……你想说什么?”
越前笑笑,退到石柱旁边:“父亲大人所做的一切,不都是为了让我顺利继位吗?我感恩戴德。现在只要告诉我,怎样做你就放了大家。”
既然已经到这个地步,就不用再拐弯抹角,浪费彼此的时间。
“说啊!什么时候是继位大典?对了,还有婚礼不是吗?请帖都写好了吧?”
“什么都不用做,你想干什么都可以。那些人,我已经打算放了。反正也不是什么大罪。”

他刚刚……说什么?!
越前冲到父亲面前:“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?”
“我这个人一向公正,他们有没有罪,我心里当然清楚。那些人仍然可以待在骑士团,你的身边。怎么了,这种表情?你以为老头子疯了,专门和自己的儿子做对?”
怎么可能……总觉得那里不对劲……
“还有,我们的约定仍然有效,想要走的话,就在继位大典到来之前打败我吧。不过,最好先把伤养好,顺便开始正常吃饭。”

“你到底……在计划什么?”老头怎么可能会突然罢手,以他的个性绝对不可能……
“我所有的计划都是为了你。青少年,你以为逼儿子绝食很好玩吗?”
“……手冢,你打算怎么办?”难道连他也可以回骑士团……
“那个人,你就更不用担心。他现在已经离开王都了也说不定。”
这话是……什么意思?手冢……离开王都了?
什么时候离开的?为什么离开……为什么都没有人……都没有人向自己提起!
“他的肩伤很严重,这样耗着也不是办法,我让他找个地方医治。这样说不定回来的时候还有些用处啊。”
他已经不在这里……
已经……

“这样跑对伤口可不好哦,殿下。”跻部抓住差点撞进怀中的人的手腕。
“放手!”挣扎已经完全失去理智,反而更容易被制住。
“殿下,我知道你想要干什么。去追那个人对不对?我可以帮忙。你一个人乱来根本找不到方向对不对?”
这句话的效果好得令人意外,狂乱的小猫竟然立刻镇定下来。
“你……知道手冢去了哪里?”
“当然。”跻部微微一笑,“不然我还配当这个骑士团长吗?”

“带我去见他!”
“殿下,你这算是请求,还是命令?要是后者的话,我可不能执行,因为现在我必须听命于陛下,你的父亲。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啊……”
“是请求……”
紧握的拳头,在流血;紧咬的嘴唇,在流血;紧缩的心脏,在流血……
只要能忍耐……其实屈辱什么的,也可以习惯。
现在能做的,只有这些……哪怕舍弃那个什么自尊……

“这里不太方便说话,”凑近在耳畔的热气,让从手腕传来的颤抖更加剧烈。
“如果想要见他,就晚一点来找我吧……其实团长的房间,你应该很熟悉。”
即使被放开,手腕上的触感让然不能消退;恶心的感觉,让已经不堪折磨的胃翻滚着疼痛。
忍耐……最后能做的,竟然只有忍耐和乞求。
身体顺着墙壁缓缓滑下的时候,终于再也忍不住以往不能容忍的懦弱眼泪。
没有了,已经什么都没有了……只要能保证大家平安无事,一切都无所谓。

“笨蛋!没有信用的家伙!是谁说要带我走?是谁说……要给我幸福的的啊!”
早知道如此何必让人看到什么希望?
早知道如此何必要去相信什么承诺?
“全部都是……骗人的……”
压抑沉闷的雨声中,哭泣的声音,大概不会被听到……


“前辈……你觉得我们这样做真的正确吗?”
“凤,现在是守卫期间,不要和我聊天!”
“可是,在看了那样的王子殿下以后,总觉得不能袖手不管。”
“你想帮他出逃不成?那可是……”要掉脑袋的义务劳动。
“不愧是前辈,一下子猜中了。”

“喂!”穴户终于不能容忍,“别开玩笑,你小子不是在计划什么吧?不要把别人都往死路上拖啊!”
“至少,也要让殿下知道真相。”凤的表情,很认真。
穴户叹气:“告诉他这真相,会要了他的命,你有想过吗?”
“但是,再不告诉他,恐怕就迟了。”
说得也是……

“穴户,凤,你们两个果然在这里啊。”
从夜色中走近的人,竟然没能及时引起警觉;穴户的口气顿时很不愉快:“是泷啊,我们有任务在身,麻烦闪远一点。”
“不好意思……只是觉得有件事不太对劲,所以想找人商量;又不知道忍足在哪里……”
“那找跻部去吧。”

“就是因为和他有关,才不知道怎么办啊!事实上,我刚刚看到……殿下他自己走进那小子的房间——”
“你说什么?”穴户抓住泷的衣领,“再说一遍!”
“前辈,冷静点,让泷前辈说完啊!”
“……是这样的,我今天在御花园里看到跻部和殿下,不意听到他说‘晚上到我房间谈’什么的,我想殿下那么讨厌他,怎么可能……”

“喂!前辈,你要到哪里去?!”
“凤你留下守着!我必须赶紧去看一下!”
跻部那小子……到底想玩什么?那小鬼就不知道什么叫危险吗!
“可恶……”



(五十三)


知道吗……越前,有一种声音,我可以听到的,无论何时,无论在哪里。
那其实并不是哨子的声音……
是你的声音哦。


尽管知道这样做很蠢;但是,现在还有别的选择吗?
可以信任的,可以依赖的,全都……不在身边,不在了;曾经的约定,已经远走。
“手冢到底在什么地方?”
“看看这个吧。”跻部拿出似乎早就准备好的东西,递给夜晚如约的来访者。
“陛下把那小子放出地牢,倒是真的。只不过,离开王都,不是出于他本人的意愿。而且,你看这就应该会明白吧?”
“……追杀密令……”鲜红的玺,带着令人头晕目眩的血腥味。
又被骗了吗?
虽然已经习惯……
但是,在这个世界上,还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?

“殿下,你没有事吧?”扶住摇晃的身体;意外的,并没有平时的冷漠和厌恶的推拒。茫然的脸,竟让人看不出是要哭泣还大笑。
“你应该知道,那家伙的命握在我手上。只要这封密信不发出,他就不会死。至于陛下那里,因为他很清楚手冢的实力,所以暂时搪塞一下还是有可能的。”
“……想用什么交换?”
除了谈条件,这些人还会做什么?不要在拐弯抹角,伪装得让人恶心。
“殿下,不要说得那么绝情嘛。你是未来的皇帝陛下,我得罪你也没有什么好处。我只不过说出实情而已。要知道,这可是豁出性命的啊。”

“既然已经说这么多,就不妨再告诉你一些:陛下的计划本来是先让你继承王位,再和杏结婚。不过,似乎出现一点阻碍……那就是杏已经怀孕。虽然陛下还不知道,不过那也是迟早的事情。”
“你……为什么会知道?!”
“只要做过,就无法瞒过别人。殿下,就像你和手冢的事情。”
喷涌的怒火一时间竟然没有办法发泄,只能……握紧颤抖的拳。
“殿下,答应我一件事情吧;这样手冢就能逃过一劫,而你也不必再娶杏那女人。”
有必要,用这种假惺惺的商量吗?明明就是没有余地的绝境……
“我和杏小姐的婚事,你不要出来阻碍。”

他刚刚……说了什么?
“陛下想争取到北领的支持,才让我假装向她求婚,然后利用你的同情心成就你们的婚事。本来我只是执行命令,但现在……情况有点不同。”
轻轻抬起不知所措的下巴,已经失去锐气的美丽眼睛只有柔弱的无助。
“既然殿下根本无意于王位,那就把一切交给我好;我是你的骑士团长,可以和你建立起和手冢一样的亲密关系。我也想要,橘的支持。”
“杏小姐……她已经有喜欢的人……还有了……小孩……”
“有什么关系,没人知道小孩是谁的不是吗?到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,那野种会是个抛弃的好借口吧。”

他现在……在说什么?
应该拒绝,应该怒斥,应该推开这混蛋然后杀了他……可为什么,身体……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……
“你不会拒绝的,那会葬送你的手冢哦;如果得不到你的支持,我可不敢忤逆陛下的意志。
也就是说……只是为了保护那个人,就必须不断地伤害无辜的人吗?
一直轻蔑的,不齿的,卑鄙的做法,报应般的降临到自己身上。


你不要为我而答应陛下的许婚。
只要我自己揭出来,你就不会被强迫娶我这个自私又卑鄙的女人。
名誉就会受损。有什么关系,反正……我已经下地狱了,总比连你一起受苦好。
越前,你一定要幸福,和那个人一起。离开吧,离开这个……只会给你带来悲伤的地方。


那个始终坚强地微笑着说这席话的女孩……
特地把手冢的剑交给自己的女孩……
说希望自己幸福的那个女孩……

必须要……出卖她的尊严和幸福,才可以吗?


“无论如何,你还是先乖乖地同意继位比较好,也不要再想着寻死的事情。你要是有什么万一,很多人都会跟着遭殃的。”
连死都不可以……还剩下什么?已经……什么都没有了。
终于,再也不用担心失去任何东西。
不用了。

“为什么露出这种绝望的表情啊?摆在你面前的,可是人人都渴求的东西。还是说……你需要一点特别的安慰?”
缓缓被压倒在床上的柔软身体并没有任何反抗;空洞的眼睛只是呆呆地看着,灰暗的天花板。
什么都没有,什么也无法抓住;那就放弃吧,彻彻底底,完完全全。
连最后的……


“跻部,你在干什么!”气喘吁吁的穴户,冲到床前抓住肆意妄为的手。
“……我记得你应该在守夜;擅离职守是什么罪,应该很清楚吧。”
“你现在做的事情已经是死罪,不用担心我!”
“这是我和殿下之间的事情。如果不想被撤职,就赶紧在被发现之前回去。”
“要走也要带他一起!”穴户扶起床上衣冠不整的越前,“我不管你在想什么,但是,不要再伤害殿下,他还是个孩子!”
“我们在这个年龄的时候,已经要为活着做任何事情了。”
“不想和你争论!如果你还是那个我敬佩的跻部,就不要再干这种卑鄙的事情!”
“是不是,并不重要。”


“忍足,你把殿下带回房间吧,他睡糊涂了。”
为什么……这个人也在这里?
穴户呆呆望着熟悉的平静的脸孔:“……你明明在,都不阻止的吗?”
“该被阻止的,是你吧。穴户,你的失礼可是重罪,放开殿下吧。”
你们两个……
“殿下,跟我过来。”
虚软的手臂被忍足握住;即使到这地步还是没有清醒过来吗,那个笨蛋要自弃到什么时候!

穴户猛然用力拉过就要被带走的人,凑近不知还能否听进他声音的耳畔低语:“那家伙会死的,如果你再不醒悟的话!快去找凤,让他带你去死牢……”
没有更多的暗示;因剧痛而不得不放开的手上,多了道深深的剑痕。
“来人啊,把这个企图刺杀殿下的人带走。”
“跻部……可恶!”
那双没有任何反应的眼睛……是不是根本没有把重要的话听进去啊,殿下……
如果再这样逃避现实,只会导致更心痛的后悔和绝望啊!


“那个人……我竟然会忘记。”
“什么?”嘈杂的混乱中,忍足没有听清靠别人扶持才能站稳的少年的低语。
刹那的松懈,就是致命的失误。
清醒是因为下一秒钟,来自胸口的剧痛;即使如此仍然无法致信——
柔弱无力的孩子竟然抽出佩剑,闪电般出手伤到剑的主人!
“喂,殿下!你要去哪里?”
这小家伙……刚才明明乖顺得像只小猫,现在的矫健和敏捷,简直是……
等到追出门外,夜色中已经不见他的影!

“穴户……你这混蛋!刚才对他说了什么?!”
“我只不过,有点看不惯,你们的做法。所以做点自己能做的而已。”
看来,我真的不应该对你失望呢,殿下;虽然可能无法再帮上任何忙……


摇摆不定的火光,在腐臭的地牢里映出鬼魅般的不像阴影。滴落的回声,是阴湿的石壁上凝结的水珠,还是……
“……无论怎样,我绝对不会说的。”
沾满血污也依然没有改变的微笑,依然平静如水。
“王玺,我很清楚在哪里,但那永远不会是你的。”
“……只要你死了,假的也会变成真的。”
“也许,但是……不要以为你赢了。如果那个人看到这种场景,他对于父亲最后的信任也会彻底粉碎的。”
“他不会知道的,反正你很快就要死了。”
“哦……我可是听到了……特别的声音;是哨子的声音哦。”

这是你永远也无法理解的,一个重要约定的暗语。
即使你听到了长长的急促的脚步回声,越来越近。

知道吗……越前,有一种声音,我可以听到的,无论何时,无论在哪里。
那其实并不是哨子的声音……
是你的声音哦。

尽管这不是愉快的,重逢。

“……不二前辈!”
 楼主| 发表于 2004-12-19 20:22:58 | 显示全部楼层

回复: 【转帖】极力推荐 离落 by haru

(五十四)


从来没有自问过,真的可以抛弃一切,选择向往生存方式吗?
其实那只是逃避吧,因为懦弱的心,骄傲的心,无法原谅。
任性的自己,不敢任性的自己。


“我……同意继承王位。”
说这句话的时候,唇角扬起的弧度,和说“你还差得远”时,并没有任何不同。


鬼火中忽明忽暗的脸孔,在挣扎于绝望边缘的金眸中,呈现的,到底是何种表情?
“你到这里来干什么!”难以掩饰的,是狼狈。
完全没有听进心虚的斥责;越前踉跄地冲到水牢的铁笼前。
冰冷的金属阻隔了所有接近的可能;拼命伸出的手臂,颤抖的指尖……触不到被血色染污的脸。
“不二前辈!不二前辈……对不起……”
一如既往的微笑在乎远乎近的视线中,渐渐模糊。

“越前,我没有事啊;不痛不痒的伤口,看到你流泪反而痛起来了啊。”
沙哑的声音,低沉的温柔。
如果可以……现在一定已经把那个跪在铁栏前的哭泣的孩子,紧拥在怀;感受熟悉的体香和柔软的温度,尽管带着伤痛的记忆,却仍然想要沉溺的甜美伤害。
“对不起!对不起!我只想到自己的事情……我是个……卑鄙的家伙……”
其实,我们都没有办法逃脱,宿命也好,报应也好。为了自己无知的任性,把其他人拖下地狱……然后只能看着大家受折磨。
那就是,活着的罪恶。

“你回去,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!”怒斥反而失去平时戏谑的冷静。
“老头,你……”
很久以前就一直期待的瞬间;但绝没有想到会是这种情景。
拥有不败之命的强大男人,据说从没有见可以接近的男人;无法相信神话的破灭,直到冰冷的剑锋抵在毫无防备的喉咙。
“放了不二前辈!”
每次握剑的时候,这孩子都是认真的;但是面对此刻的眼神,即使身经百战的人,也会颤栗。

“为了这人,你可以连父亲都杀吗?”
那是绝对没有一丝伪装的,伤感。
一瞬的迟疑,导致形势的逆转;手腕突然被抓住的少年无力气保住仅仅是威胁的剑。
“早就说过,只要赢过我就给你自由。但是现在的你,还差得远。既然那么不想继承王位,就去玩你的小孩的把戏,不要再管大人事。”

“……可以放了那个人吗?”
微弱的声音,无法听清的关键部分。
“你……说什么?”
“如果我继承王位……可以放了那个人,可以放了骑士团吗?”

“越前,不要为我做这种蠢事,即使你答应,什么也不会改变的!我是叛乱者,是我暗杀你的父亲,是我对你下毒,手冢的伤也是我害的……我无法被原谅的,所以,不必原谅。”
“才不是什么原谅!我不想看着任何人死!你不要又用死来逃避!”
耻辱,愤怒,仇恨……的确不能忘却;但那并不是一定要用命来补偿;难道,最后的最后,只为了面对自己的沾满鲜血的双手吗?
为什么……这些白痴都不明白!

“我……同意继承王位,越快越好。”

越前微笑着说:“反正不无论怎样,都会是同样的结果不是吗?这种人人都想要的东西,我没有理由拒绝。”
仿佛连心跳声都冻结的可怕死寂。
“你想让我做的事情,我会做到,这样你满意了吧?”


“全靠殿下求情,你们才能够重归骑士团;所以尽心尽力维护王都的安全,来报答殿下的恩情吧。”
最近的变化来得太突然,太不可思议,紧绷的神经已经麻木;所以,跻部的微笑出现在铁窗的洞口时,谁也不知道,接下来要面对的究竟是什么。
“不过,各位现在是我的属下,我不希望再出现手塚在时的那种散漫。”

“手塚……手塚还有不二,他们在什么地方!”
“你们可以免罪,就已经很幸运了。现在可是关键时刻,王子殿下的继位典礼在即,你们的责任重大,别再问那些无关紧要小事。”
怎么会是无关紧要的小事!桃城想要一拳打烂那嚣张的脸孔;被身后的大石拉住手肘。
现在的情势,不控制情绪的话只会使身陷险境的人变得更多。忍气吞声,是唯一能够做的。

“小不点……要继承王位?”
“应该说他竟然会愿意,这才奇怪。”乾皱眉,“其实,王位一直是殿下讨厌到极点的东西,现在突然……肯定有什么问题。”
“难道,我们这次无罪释放,是这样换来的?”
“……如果是这么简单就好了。我们还是先确定手塚和不二是否都平安无事吧。从一开始就没有被关在一起,我有点不好的预感。”

可是,我只想尽快看到那个人。
比赛结束的时候,眼睁睁看着他被别人拉走,眼睁睁看着他流泪……真是痛恨自己到极点,竟然,在他最需要的时候,不能守在身旁。
哪怕……仅仅是拭去脸颊上心碎的,心伤的,心痛的,苦涩。
很想看看他的微笑,现在,立刻;连一秒钟也不想多等。

桃城悄然离开忧心忡忡的大家。
应该到哪里去找?完全不知道;茫然地只是走,扫过每一个角落的视线,交替闪过希望与绝望。
越前……你此刻在什么地方?你是不是还会像以前那样,在重逢的时候笑着对我说“你还差的远”?
现在,我已经恢复你的骑士身份了,莫名其妙的赦免和复职是怎么回事都没有关系。
只是不能再容忍看不见你的可怕漫长。

穿透耳膜的,金属摩擦的冷冽声音;骑士的敏感没有忽略。
那种感觉应该叫做什么?一直期望的,执著的,渴求的,就在眼前的时候。
在混乱的脑海中闪过什么?兴奋,激动,意料之中和意外……
越前就坐在藤花架下,缓缓抽出对于他来说略略有些长的,剑。
还没有唤出他的名字,就被眼前的变化冻结了血液。
抽出的冷刃,对准的,是他自己的喉咙。

“住手!”
身体的行动快过语言;桃城冲上去压几乎要了结自己的人;出鞘的剑,被甩到一边。
白皙的喉咙已经浮现出浅浅的殷红;冷汗,不断滴落在平静的脸上。
“桃前辈,好不容易放出来,你就是这样打招呼的吗?”
“越前……你在干什么?”
“……还好,这里总算还有一个人不叫我殿下。”越前用手挡住可能会泄漏什么的眼睛,笑着说,“很快大家都会叫我陛下了。你不打算恭禧我吗?”

“为什么突然……要继承王位?”
你明明不想要的,不是吗?
“我很想要看着别人跪在脚下啊;我为了王位,已经不择手段;我牺牲了手塚,还牺牲了杏小姐,现在连不二前辈也……”
“你在说什么我根本听不懂!”
为什么你不看着我说话?为什么要笑得勉强到让人痛不欲生……
“越前……到底发生了什么,在我们不在的时候!”

发生了什么?
不要再提起;既是一秒钟也好,很想要逃避的……
终于无法再忍住的泪水从紧闭的双眼中滚落。
“不二前辈……就要被处死了……我该怎么办……我什么也做不到……”

那个时候能做什么样的选择?明明已经狠心放弃一切。
“只要我答应继承王位,你就可以放过不二前辈吧?”
“……你想要我放过手塚的话,我大概不会拒绝。但是很可惜,只有这个人,我无法原谅。”
“为什么!前辈他明明没有反叛的意图——”
“他已经伤害了你,就很可能再次伤害。所以我不能原谅,哪怕被你恨一辈子也好……”

从来没有亲近过,即使是由父子之名的两人;相交的,从来只有冷言和冷剑。
无奈的温柔,为什么偏偏在此时此刻?
被紧紧抱住的感觉,竟然是陌生到让人想要动摇,爱也好,恨也好。
“……我只希望你能比任何人都更耀眼。为了你……让我下地狱也没有关系。所以……我要为你杀了这个人。”



(五十五)


想要幸福,所以希望你幸福。
曾经的誓言不会忘却,永远,无论何时何处。
你想要的,会为你做到。


因为不想要伤害任何人……所以不知所措。
如果可以真的憎恨,如果真的有人可恨,或许不会痛苦也说不定。
现在,谁对谁错,已经不重要。
只是很想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终结,这场心碎的滑稽剧。

“越前,我是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;但无论如何……你绝对不要轻易做这种事情啊!”
任何时候都会选择挑衅的你,从来不懂得什么叫做被动迎战的你,不会选择这样怯弱的逃避,绝对不会!
“手塚和不二,到底怎么了?还杏小姐,她发生了什么事情?”
“……桃前辈,让开。”
移开手指,露出泪水未干的眼睛,却已是空洞的茫然。
“让别人看到这种情景,即使我想为你辩解,也来不及了。”

被推开的身体一直僵硬。
地上的剑,被轻轻捡起,重新归鞘。离开的脚步明显是故作镇定;明明摇晃得厉害。
如果这样,看着他离开的话……总觉得那纤细的身影会永远从视线中消失。
“越前!”
管他是失礼还是什么;只想要抱紧那颤抖的身体,小心安慰,悉心呵护——有那里不对?
虽然,最后只是……握紧那只没有握剑的右手。
“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,我都是站在你那一边的,不要忘记。所以……有困扰的话,可以找我帮忙啊。”

不知道,那没有回转的脸上,是怎样的表情。
“你还差得远呢,桃前辈。”
挣脱的时候,仍然是这句台词呵;已经太过熟悉的声音和语气。
只有这一次,胸口在疼痛不止。
被甩开的手,久久停在空中;不想收回,却又无法抓住。
真的远了;美丽的紫色花瀑中,白色的身影,银色的剑影;风中,那从最初的相识就没有改变过的,淡淡的香味,心醉的,心碎的,残留。

“……可不可以和你谈谈。”
从另一个方向走近的人,迟疑地开口;并没有引起任何回应,定格的视线也依旧留驻。
“如果你担心殿下的话,就请听我说说吧。”
关键的字眼终于让冰封的意识清醒;看到身后的朱色头发的时候,竟然麻木到丝毫没有感到意外。
“虽然知道你大概不会信我的话,但还是必须要说。因为穴户和凤现在已经被关进地牢……”
“那和我有什么关系?”还记得这家伙的名字是向日,其他没有印象。
“但是和殿下有关!想不想知道原因?穴户让我带个可靠的人去见他,你应该不会让他失望吧。不用担心殿下,有忍足在,不会让他乱来。”

“想不到,你们也有进牢房的一天啊。”
虽然不能相信,但是不在乎冒险,所以选择跟着向日来到关死囚的地牢;真的见到那两个人,反而觉得好笑。
“向日,你怎么把骑士团最笨的一个带来!”如果不是被铁链限制了行动,穴户真想痛打外面那个大笑的混蛋一顿。
“其他的人都没有落单……难道你要我告诉所有人吗?被跻部发现的话我也要陪你们了!”
“你到底想对我说什么?”桃城冷然打断。
“向日,麻烦你出去望风,不要让人进来。”

“喂,不要以为关进死牢的人还有什么心情和你玩笑!既然来的是你,就麻烦你做一件事情。”
“难道特地叫我来帮你捡尸吗?”
“……如果你不想看着殿下被逼到绝路的话,就快点去找那个人回来。”穴户已经没有心情和桃城争执。
“我和前辈都是想要把真相告诉殿下,才被关起来的。要知道,手塚不是如陛下所说被赶出王都,而是要被秘密处死,现在暗杀令还在跻部手里。赶快让他回来,否则只要他踏进任何领地,就被立刻处死。”不想让他死在自己手上,所以借刀杀人。

“你们说手塚要被处死?!”难怪越前拿着他的剑失魂落魄……
“这是陛下的意思;跻部那小子用这个要挟殿下同意他和杏小姐的婚事,所以,如果你真的是殿下的骑士,就再为他违纪一次吧。我和凤,可是连命都豁出去了。”
“喂,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们,很恶心的。你快点走吧,不要再把向日也拖下水。”
“……我可以相信你们说的一切吗?”
“不要太小看人啊!虽然最初选择了不同的主人,但骑士就是骑士。保护殿下,是你的责任也是我们的责任。”

急促的脚步声很快消失在黑暗的悬梯顶端;甚至没有留下一个谢字。
“……我们在做什么呢?前辈,我真的不明白了。”
“一开始说要告诉殿下真相的,是你小子吧。”
“为什么不顺便告诉他,那个天才也关在死牢的事?”
为什么?因为没有希望,就还是不要挣扎比较好吧。那小子的死刑,就在黎明的晨光再度降临的那刻……


即使被发现,现在也会被默许的,探视;越前靠着锈蚀的铁栏坐在冰冷的地面。
“我后天就要继承王位了。现在大家已经被释放,应该不用担心了吧。”
背对着,是因为不敢面对。
“说真的,越前,你第一次这么温柔地和我说话啊。不过,现在已经是深夜,你还呆在死牢,没有问题吗?”
“对不起……不二前辈……”
“为什么要道歉?”

“我到最后……还是没有办法救你。”
你的肩膀在颤抖,难道又在为了伤害过你不只一次的男人,流泪?
“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啊,想要杀我的又不是你。而且,要不是你求情,我也不会被解除镣铐的。”
黎明就是告别的时候;为了裕太的事情,所以打算配我度过最后的一夜吗?终于意识到,你的温柔,其实很残忍。
碰触了隐秘的伤口,虽然痛彻心肺……却想要感动,想要期待,想要接近。

“半田先生曾经对我说过关于卑鄙的事情。当时我还鄙视那种方便的观点,但是,现在我觉得,自己比任何人,都要来得卑鄙。”
借着昏暗的火光,越前看着自己的手:“……我伤害了很多人,只为实现一个可笑的愿望,手塚,大家,甚至杏小姐,还有前辈你。”
最不可原谅的人,其实是自己吧。

“杏小姐,她怎么了?”
“她……马上就要嫁给跻部了,我可以阻止却没有插手。”她,还特地送还手塚的剑,还说过希望我可以幸福,还说……不要我为了她应允婚事。
“放心吧,事情还没有到绝望的地步,母亲通常是很坚强的。”
“前辈你知道的?杏小姐她……”
“在西领遇到她的时候,我就发现了。”

“为什么……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?”
苦笑着问出的话,是在说那个女孩,还是在说自己?
“谁知道呢,反正,我大概是,因为愚蠢的关系吧。”
“干嘛突然说到自己。”
“今天晚上,就原谅我所有的失礼和任性吧。”
明明知道,这个要求根本无法被拒绝……

“越前,你还带着那个哨子吗?”
“嗯。”
“我对你说的,我一定能听到它的声音,无论何时,无论在哪里……”
“我相信。”
那已经足够了,越前。

“你大概不会知道,其实……我曾经对它许诺,一定要为父母,姐姐,还有裕太报仇。后来,却迟迟不能下手,大概,这就是我违约的报应吧。”
“不二前辈……”很清楚无法被原谅,不管是不是自己犯下的罪行。
“我不想再次食言,所以,对它许下的第二个诺言,我一定要实现。”


“越前,告诉我,你……真的想要继承王位吗?”
“那是我的意思。”
“看着我的眼睛,对我说实话,这很重要;天很快就要亮了。”
丝毫也没有夸张;地牢的砖缝中已经可以看到朦胧的微光。黎明的晨光再度降临……那就是告别的时刻。

“越前……”
隔着铁栏伸出的双手,温柔地捧住藏在臂弯深处的下巴;被扳回的脸上,满满的泪水顺着手指滴落,紧紧咬住的唇上,新的旧的齿痕交叠在一起。
“我想听真实,告诉我,最后一次了。”
“……我只想……如果可以死的话……”
即使晨光真的可以降临,也不会照在这两个人的身上,也不会让无法紧拥的身体温暖。
最后的,任性……
应该可以被原谅。

突然贴合的唇中,汹涌而来的热流冲垮搬来就摇摇欲坠的理智防线。
被动咽下的苦涩和甜蜜到底是什么?无法知道,也不可能知道。
既不是掠夺也不是索取。
没有抗拒的接近似乎打算延续到最后的一刻……

“我曾经说过,无论你想要什么,我都会帮你实现。现在,践约的时刻,已经到了。”
也许没有听懂;茫然的金色里凝聚的水雾被缓缓拭去——
就在身体软软倒在地上的时候。
“以后,你再也不用流泪了,越前。”



(五十六)


就让我们……
回到最初,错误开始的地方,然后让它终结吧。
手塚,如果是你的话,一定可以明白。


“越前,记得早就对你说过,你救了我,说不定就会后悔。”
怎么会后悔?我不会后悔的。如果那一天没有拉住那只手的话,才不会原谅,自己和逃避的那一个人。
“知道吗……其实,越前,我……”
贴在耳侧的火热的低语,不知是否真的被那个人听到;急促的脚步声已经打乱微光中的静谧。

展现在所有人面前的是什么?
冰冷的,隔开的,温柔的,紧拥的,微笑的,绝望的……
已然沉睡的,眼角的泪水还没有干,唇上已经凝固在,淡淡的微笑。
还清楚记得第一次相遇的落英缤纷中英姿勃发的少年;这时和那时的微笑,已经不同。
应该庆幸……总算是微笑的吗?

“告诉陛下吧,如果他不想看着殿下这样死掉,就听听我的条件吧。”


“你为什么总是回头?旅行者应该看向前方的,要不然总会伤感,因为不断告别。”
客店老板的搭讪,并没有回答;手塚只是默默收回视线。用右手拿起茶杯,总觉得有些不习惯,倒宁愿看着它渐渐冷却在晨风中,收敛了纯白的雾气。
“前面就是王都和南领的交界;在这里喝了半天的茶,你到底想要去什么地方呢?”
想要?那样的话,永远只有一个方向吧。

“如果你不希望看着那小子为你受苦,就离开他吧。呆在你的身边,总有一天会要了他的命。
这样专横的理由,有谁能后认同?分开了,伤心了,痛哭了,那个人,就可以幸福了?
但是……两个人在一起,真的有未来吗……
“青少年马上要和杏小姐结婚,这样就可以争取到北领的北领的支持,以牵制南领的力量。如果你真的想要他幸福,就离开吧。”
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的……竟然在最后自己选择了放弃;所以痛恨着,那个选择放弃的和不肯放弃的自己。

“客人,你的茶又凉了;我帮你换一杯吧。”
“不用了。”留下远远多于账目的钱,转身离开了迟疑的徘徊的终点。
“离开王都,一辈子也不要再回来。”
这是……可以解除那个人软禁状态的,条件;如果能为他做一点事情,就无法拒绝。
只是希望,他不要再流泪;分来的那天,他的泪,全部滴落在心上,至今仍灼痛不已。
想要他幸福,其实是自私地希望自己幸福,这就是罪恶,这就是报应。
跨越界限,其实……并不困难。
虽然,已经发誓不再回头……

还是忍不住,看向那个可望不可即的方向,曾经以为接近了的方向,已经永远失去的……那个方向。
幸福,你的,我的,都不知道沦落何方。你我,还应该笑着面对吗?
「手塚,你牺牲了,我也不会哭的。」
「但是,我一定会杀了那个家伙。」
如果一开始只满足于这心动的心碎的起点……

“等一下!”
由远而近的呼喊比马蹄声更先震动神经;在这种地方看到熟悉的面孔,不知该作出何种表示。
无论如何,他的到来证明骑士团的大家是平安的。
“手塚,快点回王都去,越前在那里等着你!”
“桃城……”偏偏在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的时刻,又提到那个名字。
“我不能回去。这是陛下的命令。”
即使可以回去,也无法再出现在那个人面前;看不到的距离,长与短并没有区别。

“如果你再不回去……也许以后再也见不到越前!”
翻身下马的桃城来不及平复剧烈起伏的胸口。
“知不知道,越前差点用你的剑自杀……现在不要再管那老头子见鬼的命令了!”
“……自杀?”
无法致信;他绝对不是虚弱的孩子;事实上,他比任何人都要来的坚强。他绝对不会想到用那种方法来结束困扰。
“而且,那老头的目的根本不是让你离开王都,而是要杀你。现在密令就在跻部手上,他还用这个来要挟越前。无论如何,你必须在他身边,现在!如果……”
你真的是爱他的话,就不要选择离开。

没有犹豫的选择,转眼间人已在马上;其实早就知道外表冷静的人其实更加冲动。所谓自制,早就崩解,在那个人面前。
这因为如此,才愿意认输的,心甘情愿。
“喂……手塚!等一下我!”拉进辔头的时候只来得及追赶远处的烟尘。
接下来应该怎么做?
根本无从知晓;只是……想要看到那双眼睛;如果可以,愿是永远的守候。
无法忍耐的的等待。
越前,千万不要乱来啊,他已经要回到你的身边。

“最近店里生意不错啊。”
“因为殿下就要继承王位了嘛。总觉得,那个人会给这个国家带来光明的前途呢。”
沿途的喜庆气氛和纷纷议论,在谁也没有试图打破的沉默中酝酿着微微的不安和烦躁。
没有人能够强迫那小家伙做任何威信的事情;如果他肯答应,一定有不得已的理由。
无论因为什么,那都会是一种惨痛的伤害。竟然到了选择死亡的地步……越前,你到底遇到了什么?
如果那时候可以守在你身边的话……
现在还来得及吧,一切……还不算太晚。

“有点不对劲……”桃城自语,也许只是无法忍耐压抑,“为什么越接近王都,莫名其妙的惨淡气氛法反而越来越明显?”
难道那只是心理作用,烦闷的,痛苦的,压抑的心,终于不堪重负,以至于,连庆典的喜悦也可以看着浓厚的愁云……
手塚的眉毛越走越紧;太过用力的双手在缰绳上留下红色的印记。

“我还在想怎样才能偷偷溜进内城……现在看来不用了。”
城门的吊桥,正好在那时缓缓放下;桥的另一头,等待已久的身影。
“前辈……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?难道我偷溜出去的事情被发现了?”
大石绕过桃城,径直走向手塚:“你终于回来了,陛下一直在等你。”
他为什么要见被流放的罪犯?不过这并不重要——
“越前呢?”想知道的,只有这个。
游移的目光明显是在闪避:“……你见了陛下,就会知道的。”

会知道……什么?

踏过零落满地的棋子,第一次如此接近那个耀眼的,众人希冀的黄金宝座。
从来不知道,一个人可以如此迅速地苍老;更何况,这一位是战无不胜的,帝国的霸主。但是……那些绝对不会是一夜之间可以形成的深刻皱纹,只是站得太过遥远,所以一直忽略的悲哀吧?
“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?”
毫无头绪的混乱,手塚根本无法听懂。
“那个‘回到最初,错误开始的地方,然后让它终结吧。’到底是指什么?”
“陛下…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?”

“是我错了,我不该赶你走,不该处心积虑想要杀掉你……如果这是罪过,只要我一个人来承担就可以了,为什么不能放过那个孩子?他明明什么也没有做……”
只要伤痛不在自己的身上,就无法体会;直到因果循环的……
“我杀了自己的哥哥……然后得到王位。当时只是为了活下去……果然还是选错了道路。”
报应,这就是报应。
“手塚,我输了。这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失败。虽然谁也没有赢……但是我已经失去了,总重要的东西。如果我一开始就杀了他多好……王玺什么的,财宝什么……如果不在乎,该有多好……”

像得了热病般呓语的人,走到手塚面前。
“我现在……已经失去了,最重要的东西!”
“陛下!陛下!”
“那个人说,或许还有希望的,只要知道那句话的含义,‘回到最初,错误开始的地方,然后让它终结吧’的含义!手塚,你的话一定可以明白吧!”
“陛下,越前他……殿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!”
没有时间再顾及君臣的礼数;唯一想要得,急切想要得,就是这个焦灼的答案。

欲哭无泪的,声音。

“那小子……我的儿子……他……已经死了……”




离落·传说的终结


“离落”就是“离·落”。
“离”是离别,离情,离伤,离世;“落”是零落,陨落,坠落,堕落。
这就是少年们留下的,传说的终结语;那是悲伤的字眼;但是,悲伤,也是真实。


就让我们回到最初,错误开始的地方,然后让它终结吧。
这句话暗示的,到底是一丝转机还是新的绝望?


终于回归到主人的剑,静静地躺在最幸福的那夜,缠绵的芬芳依旧残留的床上;光亮的剑锋,不知道是有心的擦拭,还是无心的抚摩。
只是,冰冷无法留住深情的体温。
什么也没有留下……那个人,离开的时候。

“殿下已经不在这里了。”
好像雷霆劈开头颅,击碎所有理智和思考能力,留下的,只有剧痛的空白。
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,甚至害怕知道;但是……如果不了解真相,窒息的郁闷无法排解。
“……不二临刑前,殿下去看他的时候,被他用毒药……”
“他……越前他现在在哪里?”一边说一边已经摇晃着茫然着走开,吓坏了所有的人。
“手塚!手塚!不要这样……听我把话说完,也许事情还没有那么绝望!”
还没有那么……绝望?还有比这个……更绝望的事情吗……

“当时牢房里一片混乱,谁也没有想到不二会突然……挟持殿下,让陛下满足他三个条件。”
“……他要什么?”
“第一,要陛下把篡位的真相昭告天下,承认伪造王玺的事情;第二,停止对西领的限制政策,把原来的封地归还。第三……中止杏小姐和跻部的婚约,从此不得再用任何理由威逼小姐和北领。”
“只要满足他,不觉可以了吗!越前现在怎么样?!”
“冷静点,手塚!陛下已经满足不二的全部要求……”
“那么越前他……”

“‘就让我们回到最初,错误开始的地方,然后让它终结’,不二说让明白这句话含义的人……一个人去那个地方……找殿下的尸体……”
然后他带着那个人,消失在王宫;没有人知道去向。
也没有人知道,最初错误开始的地方,在何处。
一切都混乱了,崩溃了;精心设计的,苦心经营的,被迫接受的,已经认命的。
没有流一滴血就带来的破坏和毁灭,原来如此简单。

“手塚,你要去哪里?”
僵在原地很久的人,突然握紧冰冷的剑,转身走向门外。
“……我要去,最初的错误开始的地方。”
如果你找到那两个人,你会带那个人回来,你会为那个人报仇吗?
共同经历过生生死死的同伴们,谁也没有问;答案是什么,一点也不重要了,现在。
那张苍白的脸上异常的平静,已经淡漠了所谓的结局。
想要的,只是……最后的,永远的,守候。

“我们……真的不用跟着他吗?”
望着绝尘而去的影,菊丸喃喃地说;仿佛已经自己否定答案。
“那是只有他们三个人,才能解决的问题,就交给他们吧……”
身为知情者,乾只能如此选择。
“现在……我们骑士团的人……到底应该站在谁那一边?陛下,还是将军?”
接连不断的变故,不只是河村,任何人也要无所适从。
“不二他所希望的,绝对不是后面那个选择吧……他那么做的目的……甚至不是为了复仇。”
事到如今,大石也只有苦笑。
“……倒是那个白痴居然沉得住气。”
海棠指的是,坐在一边,自始至终呆呆望着天空的人。
我还有其他的选择吗?
桃城只有苦笑。

到这个地步上……还有其他可以做吗?除了祈祷。
那是没有外人可以介入的问题;他们的爱恨情仇,早就知道快要终结,只是没有料到,会以这样的方式。
这一次,选择等待,选择放手,选择交付……希望是正确的……
拜托你们……创造奇迹,结束延续太久的悲伤。


响彻耳畔的,是风声;可是却能够听到,已经在时间的流中远去的声音。

越前,来和我比一场吧。

手塚,我不会有事,还是担心你自己吧。你要是牺牲了,我可不会哭;但是,我一定会杀了那个家伙。

越前……求求你,相信我……这一次。

这样做,就是表示喜欢一个人对吗?

我一定会胜出,为你胜出。

已经远去的,不能忘却的;片片珍藏,偏偏珍藏。

最初的错误,开始在什么地方?
最初的错误,你我的也许相同。
也许就是……那个暖风中包含着馥郁甜香的日子,缤纷乱红中,宿命的相识。
看在眼中,刻进心中。
开始想要靠近的那一瞬间。
想要说,爱你的那一瞬间。
罪恶的沦陷,从那时就不能自拔。


只有一个人,会知道暗语的含义;双方等待的,正是彼此。
“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,手塚。到这个地步,即使冷血的陛下,也不得不做出如此选择。”
属于三个人的秘密,尘封的秘密,乱石下掩埋的秘密。
三年前……不能自拔的仇恨,和依恋,开始的地方。
西领·领主城废墟的,地下密室。

那个人,就在那里……手臂可以够到的,指尖可以触及的,眼前。
紧紧抱住的,地面上冷冰的,身体;仿佛想要传递全部体温,到那个人身上。

“我曾经说过,只要越前想要的,我都会为他实现。我甚至可以看着他走进你的怀抱,因为那是他的愿望。”
“……现在的……也是他的愿望?”
“他已经生不如死;爱他的人,不爱他的人,利用他的人,甘心被利用的人,全都在折磨他。其实……如果他对你有一丝的动摇,我也会选择带他离开这个地方。但是……”
不二的微笑,终于不再掩饰苦涩。
“他最后对我说的,竟然是……‘手塚也许伤心’。”
彻底绝望的时候,才知道一直都不肯放弃的,还是可笑的期待。

“所以,我只有如此选择。即使死在你剑下,我也不会后悔。”
“那已经……没有任何意义……”
“曾经发过誓,要向那个伤害我亲人和朋友的男人复仇,已经做到;越前,我也交到你的手中。现在的我,就算死掉也没有遗憾。”
的确是……不会有遗憾。
因为,什么也没有了……什么都……
无论怎样靠近,也无法接近的距离;无论多久,也无法传递的温度。

铁门的缝隙,慢慢渗入浓烟的味道;虽然,察觉实在很久之后。
“对了,忘记告诉你,这个城堡的四周,都被我洒满油;点在上面的蜡烛,大概是烧到了尽头。不打算逃吗?现在还来得及。”
“多谢你的安排……”
这句话,是真心的;没有打算过,从来没有……在没有怀中人的地方,生活下去。

永远在一起,是两个人都想要的幸福。


“很像回到三年前……”
“那就是最初的错误,开始的地方。”
“我是真的,爱着越前的。”
“……我也是。”
所以,不会选择离开,任何人。

“总得留下一点什么吧?要是被烧死,可是很难看的。”
不二抽出剑,在最光滑的石壁上面,借着火光,开始刻字。
“那是……什么意思?”
“最后的留言,作为故事的终结吧。”
“故事?”
“就是故事;滑稽的,悲哀的,让人哭笑不得的,故事。说得华丽一点,或许可以是传说……”

浓烟迷茫了彼此的那一刻,似乎听到了,遥远的,虚幻的,让人心动的,心悸的,声音——


“还差得远啊。”



赶来的人们,呆呆地望着冲天的熊熊烈火。
“殿下……殿下和团长他们,都在里面……”
谁也无法在说出更多的言辞。
即使现在冲进去救人,也为时太晚;唯一能做的,只是等待一个意料之中的结局。
无论如何惋惜,所有的一切,最后都会变成历史的残骸,封印在乱石中;很快地,就会无人知晓。


文书官井上记录了这段历史:
未能继位的王子和年轻的骑士一起,消失在持续了整整三天的大火。
据推测,很可能已经不幸身亡。伤心过度的陛下,将皇位禅让给首大臣后隐居。鬼城因此变成了更加恐怖和不祥的地方,任何人都不敢再踏足。王玺的下落,也随之成为永远的迷。

少年们留下的,只有用剑刻在残壁上的两个字——
“离落”

没有人知道这个词的含义。
根据记载者的猜测:
“离落”应该就是“离·落”。
“离”可能是离别,离情,离伤,离世;
“落”可能是零落,陨落,坠落,堕落。
那是悲伤的名字;但是,悲伤也是真实。
后来,离落就成为这个传说的名。


离落·传说的终结 完





最后的最后的番外篇 哨子的秘密·永远的秘密



“火……直到现在还没有熄灭。”
“反正我们也不打算看到最后,是不是?”


眼眸中映出燃烧红霞的天光,金色变成另一种美丽的艳丽;尽管,有那么一点点淡淡的无奈。
“无论如何,不二前辈……你点的火,也太夸张了吧?你就那么相信我对三年前看过的机关图的印象吗?”
“我任何时候都很信任你啊,越前,你不是找到那个通向外面的暗道了吗?”
“切……我还以为真的要殉情啦,这一次。”

不二看着越前身后,手塚阴晴不定的脸孔,笑着说:“现在还在气我们骗了你吗?为了不被发现,我只能让越前吃下那个会昏睡的药嘛。”
哪里是昏睡!冰冷的身体,停滞的呼吸,冻结的心跳……
绝望与希望之间的挣扎,那是多么痛苦的回忆……即使现在,即使紧紧拥住怀中温暖的现在,也仍然心有余悸,好像那柔软的身体是梦中的影,随时可能在眼前消失无形。
“不然,你打算让越前继承王位,再和杏结婚;永远受到榊和跻部的牵制,在那个黄金的牢笼中过一辈子吗?”
“当然不是……”
仅仅是,没有料到,这最后的传说的结尾,竟然是精心设计的骗局。
被欺骗的,只有自己。

“对不起啊……手塚……”大石勉强笑笑,“是殿下……吩咐绝对不告诉你真相……”
“因为,手塚知道后,演戏的成功率就要下降百分之三十到三十五。”乾掏出绝对不会离手的笔记本。
“反正你已经可以和小不点远走高飞啦!”菊丸笑着安慰,“我当时装得很像吧?”
“要比演技,桃城可是最好的呢……”河村的话,带来短暂的沉默。
“无论如何,越前很幸福,是不是,现在?”
“切……”明明自己消沉了很久。

“你们也就算了;陛下那里呢?为什么连他都同意了?”还装得那么悲痛欲绝。
“父亲他——”越前看想墨色已经沉降的那个方向。
其实当时,真的已经绝望;想要放弃一切,也不是没有闪现的选择。
但是……

“……我只希望你能比任何人都更耀眼。为了你……让我下地狱也没有关系。所以……我要为你杀了这个人。”
“父亲……你一直想要的,并不是王位吧?”
第一次,想试着理解;还想要,试着相信。如果所谓卑鄙是迫不得已,那么……就可以原谅。
“……决定继承权的时候,你母亲已经怀孕。”
很简单的理由。
但已经足够让人粉身碎骨,何况只是背负篡位的罪名。

“如果没有真的王玺,总有一天你还会受制于人,甚至有生命危险。即使你选择离开,也得不到真正的自由,天涯海角,都没有可以安身的净土。”
血缘是无法改变的;你永远会成为阴谋家的目标。
“没有人可以信任,除了你自己。”
“那么,我就选择相信自己。”
这一次,是平心静气地拔剑。
“父亲,我们来比一局吧;如果我赢了,请答应我一个个条件。”
也许……用这种方法,所有的罪孽,都可以从宿命的网中解脱。


“越前……你,真的赢了陛下?”
“……那已经,并不重要了吧。反正皇权已经交给渴望它,又可以利用它的人了。”
“穴户和凤,这次他们也有份,带越前去地牢的人就是凤吧?他们真的能保守秘密吗?”
“现在的我愿意相信,所有的人。”
因为,终于握住一直虚幻缥缈的幸福了吧?

“越前,手塚,你们的名字已经成为永远的历史。今后,应该不会再有人骚扰。”
“那么,前辈们,你们有什么打算?”好像……骑士团,是无法回去了吧。
“我可以和大石到西领的新土地上生活啊,那里的水土很好。”
“凭我的学识,当个乡村教师,适合度为百分之二百。”
“我想回家乡,和爸爸一起开寿司店。他早就催我继承家业啦。”
“英俊潇洒的我,已经得到邀请去北领啊,和没有人要的某人完全不同……”
“浑蛋!你在说谁!

越前走到一直微笑着旁听的人面前。
“不二前辈,你今后,会很辛苦吧……毕竟为了帮我……”
“越前,你为什么从来没有问过我,真正的王玺,到底在什么地方?”
“那已经不再重要。只要任何人都不知道,假的也就变成真的。”
“还有,那笔被我父亲藏匿的财宝……”
“……前辈?”
这种大胆的动作,并非挑衅或者放肆,不二拿起了越前露出的,哨子。

“越前,你会……永远带着它吗?”
“嗯。用前辈的话说,就是‘无论何时,无论在哪里’对吧?”
“不管你为了谁这样做……也已经没有关系啦。”
“前辈,现在只有你才听得到哨子的声音,我还能为了谁带着它?谢谢你,不二前辈。我现在很幸福,所以,你也一定要幸福。”
“我会幸福的,因为你如此希望着……”
只要是你的愿望,我一定会让它成为现实;今后,直到永远,我都会笑着面对所有。
包括……离别。
“越前,哨子的声音,我一定可以听到。所以……只要你需要的话,天涯海角,我随时效力哦。还有,一直封在哨子里面的秘密,希望由你能够发现;那就是,最后的秘密。”

“不二,你到底要去哪里啦,你现在可是甲级通缉犯啊!”虽然传闻已经身亡。
“我会改头换面,以另一种身份出现的;不过暂时我还是要留在西领。说不定……我会成为很好的医生。”
“啊?你会医术的?”
“那也是一笔债,三年前的,现在需要偿还了。”
不二悄悄凑近越前的耳畔:“那条有毒的河,会重新成为主要的水源。人们的疾病,也会康复的。这也是你的心结之一吧?”
“……前辈……难道……是你……”

突然从背后紧拥的温度,让一切中止于语言的暧昧静寂。
不想挣脱,想要着这样,一直到最后的最后,时间的尽头。
“手塚,越前接下来的幸福,就交给你了。你们还是赶紧离开,要是被人发现,我们的努力就前功尽弃。”不二笑着提醒温存的两人。
“手塚,你们……骑我的马离开吧。”桃城递过缰绳,“你的不是留在鬼城外面了吗?”
“那,越前的马……”

“我不会骑。”越前眨眨无辜的眼睛,“干吗这么看着我?我就是不会。难道……你不肯载我?”
怎么会……如果可能,希望你永远永远‘不会’;拉你上马背的那个瞬间,心跳的剧烈,悸动的窒息,任何时候也不会改变。
那种可以听到你的心跳,嗅到你的体香的,真实的幸福感觉。


带着手塚的剑,不二的哨子,骑着桃城的马,紧紧依偎在马背上的两人的背影,渐渐地迷蒙在低沉的暮色。
连同剑响,哨鸣,马蹄。
连同过往种种爱恨情仇。
传说,已经在火光中终结。

新的故事,现在才刚刚开始。


“我们好像,还没有想过今后要怎么生活啊。”
“反正,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好。”
“不二的那句话,到底是什么意思呢……”
“那个哨子的秘密?其实我早就发现啦。”
越前拿出珍藏的哨子,从尾端的木缝中拔出用来固定的小楔子;细小的空洞里,竟然藏着一张精心描绘的地图。
“……所有人都想要找到的王玺和财宝,全都在标示的地方。”

“仅仅凭些财宝,就可以买下整个国家呢。”
“那个王玺,肯定会成为新的争夺目标。”
“不会的。这个秘密,就让它成为永远的秘密吧。”
慢慢地,越前撕碎了珍贵的纸片,白色的碎屑随着夜风远去。


“虽然我已经记住了;毕竟财宝还是很有用的。”
“越前……我现在越来越觉得你这个小家伙……”
“啊?我怎样?是你差的太——”

没有让熟悉的口头禅完整地说出;温柔的手指扳过即使在凉风中也会变得火热的脸;久别的亲密和深入,没有人会看到的,旖旎的夜色,夜色的温情。
夜色中的秘密,你的我的。
永远的秘密

哨子的秘密·永远的秘密 完

离落 全文完
发表于 2004-12-19 20:31:03 | 显示全部楼层

回复: 【转帖】极力推荐 离落 (网王同人)by haru

偶先过来精神上强烈支持一下,还没有啃过这么长的呢,希望喜欢的人来欣赏一下吧
发表于 2004-12-20 21:29:09 | 显示全部楼层

回复: 【转帖】极力推荐 离落 (网王同人)by haru

很喜欢~看的很过瘾呢~~
还有别的吗???喜欢长篇的文文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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